偏执狂

“陆总。”
“可以打扰几分钟吗？”
陆覃收拾资料的手一顿，抬起了头，看向对面容貌姣好的女人，对方穿着一身职业女性西装，披散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看起来气场十足，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可是……
陆覃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下，他对对方仅有的印象来自于在超市那次，而且不怎么好。
话太多，是个麻烦。
陆覃礼貌的朝她点了个头，正准备拒绝。
“不好意思……”
“陆总，我想跟你谈一谈有关于林清音的事。”话说到一半便被徐芊芊打断。
陆覃收拾资料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黑沉的眸子对上了徐芊芊。
“你说。”
听到确切的回答，徐芊芊止不住呼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有进展了。
说实话，她一想起这事脑子也有点疼，要不是自己实在是担心林清音，她才不会去管两个大男人之间的一箩筐破事。
“陆总，你先给我说说，喜欢一个人，对他好的定义是什么？”
陆覃眉头抽动了下，沉默。
徐芊芊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继续道。
“把他带在身边，看着他？”
“给他做好吃的，关心他？”
陆覃依旧沉默，脸上有些许波动的痕迹。
徐芊芊终于忍不住朝陆覃翻了个大白眼。男人喜欢人表达方式缺心眼的她见过，齐景算一个，可两个大男人在一起，都缺心眼，那就是要完。
如今陆覃和林清音在一起，一个傻了一个缺心眼，离要完也差不多了。
“你觉得你对他的方式像是对待一个平等的人吗？”
“还是你觉得他现在傻了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了？”
“更何况他还没傻！你现在这样子养着他，和在路边捡来的随随便便养的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徐芊芊说着说着火气就大了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四岁之前的事情吗？”
“因为……”徐芊芊停顿了话语，林父的事情她听说了。
那么慈祥的一个老人，说好的有机会再去看望他们，可谁知道上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明明说好的要一直陪到林清音病好的。
“因为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父亲舍弃的。”
“母亲刚刚去世……父亲为了工作，把他关在门外拒之不见。”
“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他怕不怕，孤不孤单，需不需要爱。”
“在这之后的每一年，他都过得不快乐。”
“包括——和你在一起。”徐芊芊盯着陆覃的眸子，一字一顿道。
陆覃被徐芊芊盯着，眸子在眼眶当中颤了颤，然后低下了头。
“所以他才会选择，回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时候。”
徐芊芊一边说着，鼻子开始止不住发酸，眼泪也止不住流了出来，她连忙低下了头，一直没有受到过关心，却依旧努力，从不会向人抱怨，林清音太让她心疼了。
命运对有些人不公的时候，居然会那么的不公正。
“徐小姐……”陆覃看着徐芊芊掩饰似的低头，肩头止不住的开始颤动，喉咙里有些干涩。
徐芊芊低着头，被陆覃的呼声惊醒，连忙用手抹着脸上的泪。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成这样，太丢人了。
一块格子布的方巾被递到她的眼前。
徐芊芊一怔，陆覃的声音低低的从上面传来。
“擦擦眼泪吧。”
徐芊芊尴尬的接过，把手帕攥在手心里，头死死的埋着。
“谢谢你。”陆覃的声音从上面低低的传来。
徐芊芊的头低着，看不到陆覃脸上的神色。
陆覃看着徐芊芊一副死都不抬头的架势，知道对方估计说完这番话也挺尴尬的，便也没戳破她。叹了口气，道。
“我先走了。”
徐芊芊低低的应了一声。
陆覃收起文件，跨着长腿就出去了。
没走几步就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看到眼前原木色的门板，陆覃突然就有了一瞬间的踟蹰，他抬起手放到门把上，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去扭动它。
陆覃微微用力，转动了门把，“啪嗒”的一声，门锁传来轻微响动，门应声而开，溜出一条细缝。
门口正对沙发，能够隐约看到里面的一个人影，陆覃下意识的呼出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陆覃开门的动作比较轻，没有打扰到房间里的人，那个人维持着一个姿势看着窗外，静静的，一动不动。
陆覃认识林清音的时候，林清音和林父的关系开始回暖，所以巧姨旁侧敲击的和自己说过各种各样关于林清音的问题，他都没有当真过，他以为只是巧姨对林清音的偏向而已。
直到今天，他再一次从徐芊芊的口中认识到林清音的过往。
他从没有真正的认识过林清音。
林清音维持着看向窗口的姿势，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微微回过了头，一回头，就撞进了陆覃的眸子里，林清音朝着陆覃微微一笑。
陆覃脚下的步子一顿，有很多想说的话语全部憋在了心口，想要全部倾吐，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喊了一声：“清音。”
林清音坐在沙发上，盯着他，只是一味的笑，窗外稀薄的阳光透过窗照到他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温暖。
陆覃叹了一口气，走近，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无聊吗？”
林清音摇了摇头。
“我们回家吧。”
“好。”
林清音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覃最终还是没有带林清音回家，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什么突然闯进了脑海，让他情不自禁的开着车拐了一个弯，带着林清音去了h大的附近，这里商店林立，来往之间穿梭着满脸朝气的年轻人，有着与市中心不一样的繁华。
这里是陆覃与林清音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陆覃怀念有关于在h大的一切的，人越往高处走，便越是会怀念那些简单纯粹的时光。但在他毕业后的这三年，他再也没有来过这条街道。
他有关于这一条的街道被林清音丢来的一纸协议尘封，每次只要一想到这儿，涌入脑海的全是碎裂的啤酒瓶、鲜血，还有惊慌失措的人们。
车子在小街外的小停车场停下，陆覃解开了安全带，下车，然后走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了车门。
林清音坐在车子里没有动静，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陆覃凑过去，帮他解开了安全带，把他牵下车。林清音全程都是乖乖巧巧的，陆覃牵着他走出停车场，穿过一条街，带着林清音重新踏上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一踏上那条街道，路边摊贩上传来的熟悉味道将尘封的记忆一层一层剥开。时光流转，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陆覃拉着林清音顺着熟悉道路七拐八拐，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馆店门口停下，店面不大，装修也只是简单的粉白墙，两个大铁炉子架在门口，一个里面煮着稠白的大骨汤，另一个里面就是简单烧开的清水。
面店师父抓起一把烩面就扔进放着白开水的那个铁桶里，把面条过水灼熟，然后迅速用一个漏勺捞起，放入大瓷碗内，淋上特制的酱汁、葱、醋、大蒜、辣酱等佐料，最后浇上一勺滚烫的大骨汤汁，一碗汤面就成了。
这个小面馆在h大的小街巷里，有着它自己独特的味道，是h大学生里面盛传的一道美食。陆覃专注于学业，对于这些街边美食都没有什么兴趣，他第一次知道这里，还是被林清音硬拖着来的。
还没到饭点，面店里的人还不算多，但也绝不少，陆覃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清音，拉着他就进了店里面，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一个小姑娘拿着一个小本子就走了过来。
“两位先生，吃点什么呀？”
“两碗鸡蛋面。”陆覃翻了一下手中的菜单卡，又把它放下了。
“需要别的什么吗？”小姑娘又问。
“不需要了。”陆覃答道。
小姑娘拿着笔刷刷的在本子上划拉着什么，记录完后，转过身子向着厨房的方向就喊。
“爸，两碗鸡蛋面。”
陆覃听到小姑娘的喊声，止不住一愣，才记起了这小姑娘是谁，几年前他来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还扎着马尾在上高中，一转眼，就已经这么大了。
陆覃笑着摇了摇头，拿过桌旁的水壶给林清音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他，林清音接过，安静的喝着水，还是不说话。
陆覃顿了顿，林清音最近越来越安静了。
没过一会儿，面条就被小姑娘拿着托盘端了上来。
煎得酥脆金黄的蛋皮盖在面条上，上面撒了些许嫩葱，配着大骨熬制出的浓汤散发出来的香味，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陆覃取了筷子递给林清音，替他拌好了面，看着他开始吃面条之后，自己也拿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
他和林清音之间，其实还是有很多美好的过往的。
年轻的时候把那一丝所谓的骄傲看得太过重要，不肯低头，一头扎进了死胡同，谁劝都不听，固执的守着自己认为对的。
其实，没有人在乎你的话，骄傲给谁看呢。
这一碗面的分量很足，陆覃吃完了差不多就饱了，他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发现林清音只吃了半碗就停了筷子。
“吃完了？”陆覃有些诧异。
“嗯。”林清音坐在对面点了点头。
陆覃蹙起眉头，喊过小姑娘结了帐，就带着林清音出了门。
天色还早，他们并不急着回家，就带着林清音在街巷里慢慢转悠了起来。
重新回来才发现，每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都有着那么多鲜艳的回忆。
这一条街道里最多的就是食品店，在校生都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外卖都比食堂里的东西好吃，因此这一条街的生意一到晚上就异常火爆。
陆覃带着林清音逛到一家糖果店门口时，林清音就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了陆覃。
陆覃被林清音看得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牵着他就进了糖果店。在糖果店里转悠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糖果店对面是一家自己以前常去的书店。
陆覃回过头，看了一眼在糖果架子旁细心挑着糖果的林清音，沉默了一瞬，然后叮嘱道。
“我去对面看一下，你挑完了糖果在这里等我。”
林清音的目光完全被一店的糖果给吸引了过去，没仔细听陆覃的话语，就胡乱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陆覃看着他那一副晃头晃脑的样子，又细细的叮嘱了几遍，确定这地方离书店不远，自己能够随时注意到他后，就跨着步子向对面的书店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