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

一件事情一旦发生得久了，人们再开始去追忆它时，就会陷入一个奇妙的境地里。过去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它存在过没有？
人们只相信眼前，眼前这一刻不是梦境，那么那些过往的，远去的事情呢？
它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陆覃就陷入了这样的困扰，清醒的林清音犹如昙花一现，在最近的这些日子里，从未出现。他坐在办公桌前签文件，偶尔抬头，目光扫到坐在一旁沙发的林清音身上，林清音坐在那里看连环画。糖一颗又一颗的往嘴里塞。
已经是三月中旬，天气渐渐回暖，林清音渐渐裹得没前段时间那么多了，陆覃专心致志的养了他大半个月，他身上的肉却是不见涨。整个人瘦瘦弱弱的，一阵风就能够刮跑。
“扣扣。”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陆覃的思绪。
“请进。”陆覃收回了目光，把目光投向了门口。
门把扭动，金助理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
“总裁，股东们都在会议室里等了。”
陆覃合上正在看的文件，起了身，拿起桌角整理好的会议要用的资料和u盘，就朝门口走去。
林清音坐在角落里乖乖的翻着连环画吃着糖，对此没有反应。
“清音。”陆覃的手搭在门把上，忍不住开了口。
林清音闻声，仰着头望他。
“在这里，不要乱跑。”
林清音点头，又迫不及待的低头去翻连环画，看到这一幕，陆覃忍不住失笑，微微摇了摇头，打开门就出去了。
今天的会议关系到他们公司进不进入到电子产品和虚拟购物市场，陆覃很看好这一块，这次的会议至关重要，为了整理这些资料说服股东们，他熬了好几个晚上。
到达会议室，他叫助理给参与会议的众人一人发了一份他整理的市场行情报表和各类他整理出来的数据，上面列举了他对这个行业未来发展的分析和对这一行业优缺点的细剖。
总而言之，风险会有，但是忽略这份风险，其背后的盈利与利润让人为之咋舌。
陆覃站在投影的幕布前，把自己的见解又细致的讲解了一遍，末了把手撑在会议室的桌前，用冷清的眸子扫了一圈众人。
“接下来你们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会议室陷入一阵诡秘的沉默，陆覃整理的资料太齐全，甚至把他们想说的缺点都一一摆在了资料上，做出了合理的解释，他们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反驳的理由。
但那些位高权重的股东们却不这样子想，陆覃在公司的气焰太足了，他们一直被打压，再这样子下去，陆覃所做的每一个决策他们都不能插手涉足，这里将会变成陆覃的一言堂，他们这些股东会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陆覃的可怕不在于他乱用权利，以暴制暴，而在于他太过优秀，陆覃做的每一个决策，都给了他们充足的理由，他们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陆覃越是优秀，就显得他们越是无能。
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大家一起受益的事情，却因为别人的太过优秀，便产生了扭曲不公平的心态。
陆覃把手撑在桌子上等了一会儿，见久久无人提出异议，便低头开始收散落在桌上的资料，这个会议他安排的时间并不长，在预算之内结束，开完会带林清音去吃晚饭刚好合适。
陆覃把资料摞在一起，放在桌面上齐了齐，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好。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这次的会议就到此结束了。”
“散会后财务部和策划部留下来，在金助理这里领取相关报表，一个月后交给我一份详细的策划案。”
陆覃把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拿起，放到手腕上。
“好了，散会。”
“我不同意。”
陆覃话刚落下了那一刹那，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众人之间出现一阵哗然之声。
陆覃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葛老，请问您有什么异议？”
站起来的老者须发花白，今年已经是75岁高龄了，是属于与林父一起打拼起来的原始股东，在公司里的地位仅次于林父，上次众股东一起反水他也没有参与在内，算得上是在公司里德高望重的一号人物。
林父还在的时候，众多有关于公司的重大决策都会与他一起商讨。如今陆覃执掌公司，想做的决策开个会议走个形式说做就做，完全不先来过问自己的想法，虽然陆覃的种种决策让公司的收益呈于一个稳步上升的状态，但是这也让他倍觉在公司的地位不如从前。
不能让陆覃再嚣张下去了，这回必须得压压他的气焰。葛老想着，看向陆覃的目光越发的尖锐。
“你的企划书我看了，做的很好。”葛老闷闷的开口，侧了一下身子，正对上陆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项策划存在的风险比以前都大。”
“但是收益也是以前的双倍。”陆覃的手指在策划书上点了点，抬头。
“胡闹！”葛老气的吹胡子瞪眼，“简直就是胡闹！”
“你怎么拿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去冒险！”
“网络商城是一个全虚拟化的市场！你怎么能把公司的心血砸在看不见的市场里去！”
“葛老，我去年为公司赚的，投资进这个项目可是绰绰有余。”陆覃慢悠悠的开口。
葛老被气的一噎，拐杖在地板上磕得“嘟嘟”直响。
“年轻人以为赚了一点钱就开始翘尾巴了！”
“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陆覃听了微微一笑，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搭起了一条腿。
“葛老，养生之道讲究少油少盐。”
众人听着两人之间的对峙，从开始的目瞪口呆到现在葛老开始搬出年龄出来压人的无理取闹，听到陆覃有力的反击，资历年轻一些的部门主管控制不好脸上的表情，有人在下面轻声的“噗嗤”一笑。
葛老被陆覃气了个仰倒，公司是陆覃的，用的钱也是陆覃赚的，他提出来的问题一条条被陆覃驳回来，顿时觉得老脸无光，他绞尽脑汁想再搬出什么来压一压陆覃，乍然之间听到了这一声偷笑，整个人的怒火就被“砰”的一下点燃了。他把拐杖重重的敲在桌腿上，指着手指就开始破口大骂。
“陆覃你个白眼狼！”
“我在这公司打拼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林正成真是瞎了眼，公司让你抢了去！”
林正成就是林父，林清音的父亲。
葛老一出声就后悔了，他们在背后议论陆覃忘恩负义是他们私底下的事情，这样子摆到台面上来说可是头一回。
果然，陆覃听到这句话脸色就变了。
刚刚还哄闹一片的会议室瞬间变得死寂，众人把呼吸都微微屏住，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见。
“呵。”
过了好一会儿，陆覃才轻笑着发声。
“葛老年岁大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年纪太大，操心不好。”
陆覃一边说着，一边扯了下脖子上系着的领带，指节扣在领带上，微微用力，骨节分明。目光像冰锥一般葛老投过去，没有一丝情感。
葛老被陆覃冰冷的目光刺到，拄着拐杖的手禁不住一松，整个人直直的就坐在了椅子上，陆覃这话的意思，是夺了自己的权利，再也不让自己参与会议了。
葛老就是仗着自己资历深、年事高，才敢在众人面前站出来驳陆覃的面子，他以为陆覃会依着自己的年纪谦让自己几分，可他没有想过，陆覃真的敢。
“刘助理，把葛老扶下去吧。”陆覃看向了葛老身边的助理，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众人。
“散会。”
陆覃坐在椅子上，冷冷的发声，众人听了，大气都不敢喘，轻手轻脚的收拾桌上的资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
不一会儿，会议室里的人全都走光了。
“你也下去吧。”陆覃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金助理说到。
金助理点了点头，收了自己的那份资料就下去了。
偌大的会议室一下子只剩下陆覃一个人，陆覃把头靠在椅背上，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到第二遍才被接通。
“喂。”那边的声音同样有些清冷。
“回来吧。”陆覃叹了一口气，开口。
“现在比较忙。”那人沉吟了一会儿，才做回答。
“多久。”陆覃微微的闭上了眼。
“最少一个月。”
“那你尽快。”
“好。”
“嘟”的一声，简短的电话被挂断，陆覃靠在椅子上又静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出了会议室。
站的越高，受到的压力和抨击也会越多，他早该适应了的。
可他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受得多了，也会有疼，也会有受不住的时候。
陆覃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扭开了门，屋里没开灯，会议时间拖长了些，现在外面的天都黑了。
陆覃站到门把，摸到了灯的开光，摁开了灯。
灯光瞬间将房子照的透亮，陆覃微微眯了下眼，往沙发的那个方向看去。
果然，又睡着了。
林清音躺在上面，手里拿着一颗没有剥开的糖，连环画打开放在一侧，鼻翼微微翕动，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陆覃轻着步子走近，微微在林清音的面前蹲下，看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他的脸。
“清音。”
林清音的眉头微微蹙起，翻了一个身。
“清音。”
陆覃抓起他的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吃了饭再回去睡觉。”
林清音被打扰得不耐烦了，微微睁开了眼，看清了来人，眉头蹙得更深了。
“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哥哥。”陆覃摸了摸他的头，好心的解释。
“你不是哥哥。”林清音睡得迷糊，带着很重的鼻音，一字一句道，“乐乐说，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一个哥哥。”
林清音说完，止不住睡意，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