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尚早的缘故,火锅馆子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阮甘棠定的包厢位置也不大,刚好四人小座。本想着就她和王杨两个,她便随意些的。谁知道,换了正主儿来。
服务员送上菜单,阮甘棠手里的文件夹放到沙发一旁。拨开来菜单,鸳鸯锅、毛肚、肥牛、鸭血、腐竹、藕片一一点了过去。完了,才想起来对面的人,“你喜欢吃什么呀?”
“都可以,你来吧。”
服务员一张黑瘦的小脸,笑容局在脸上,拥挤得紧,看着阮甘棠翻页,指了指菜单上一款样品。“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出的冷饮。柠檬冰茶,天气热,卖得好。”
阮甘棠点头,“那就它吧。”
她合上菜单还给服务员,“我要油碟儿、蒜蓉、和小米辣。”
“好,那这位先生呢?”服务员说着看了看对面霍乔松。
“一样。”他没多想,跟着她点一样的,似乎能亲密一点。
上了冰茶,阮甘棠先给霍乔松先倒满了,才给自己添上。抿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茶和柠檬的清香合在一起,爽口得很。刚刚外头的热度,一晃儿之间便都散了。
“要不,你看看合约吧。”阮甘棠正从文件袋里抽那份文件出来,霍乔松道,“吃完再说吧,火锅店,上菜快。”
“那,也好。”
窗外人渐渐多了,行人来来往往,脚步湍急,下了班,有人赶着约会,有人赶着回家。都得往地铁站里赶。刚刚还空荡的街道,瞬时间便热闹了起来。
阮甘棠还在望着窗外,余光却扫在对面的人身上。男人一身严谨的商务装束,和外头的行人格格不入,也和这小火锅馆子格格不入,她瞬间有些心虚起来,似乎不该约在这儿的。
“我以为会是王秘书来,就没问。火锅你能吃习惯吗?”她只好补救补救。
他抿嘴点头,淡淡地:“都是一样的。”
上了菜,他才知道全然不都是一样的。他去的酒席多,王杨常在旁边照顾着,都会顾着他的口味。不吃辣,吃得精,应酬喝酒不少,所以胃也不好。那时候阮甘棠在家给他做饭,都会避开辣菜,照顾着他的胃来。尽管他有所听闻,阮家兄妹都是无辣不欢的人。
如今没了他,她倒是放开了胃口。他想起来,暗自嘲讽着自己,又问了问对面的人,“喝酒吗?”
“冰茶好喝,就不喝酒了。外头的酒水都不好,我画廊里藏了些好红酒的。”她又想了想,摆起一副商务笑容:“要不一会儿吃完饭,你还是去画廊看看吧。正好看看那副画挂得好不好,有没有哪儿要修整的。”
“行。”他说着端起冰茶,“庆祝一下,阮小姐的画作被金老的藏馆收录了。”
阮甘棠笑得开心着,和他碰了碰杯。而后才落下筷子,开动了。
大夏天的,她偏偏选了火锅店,不过是自己嘴馋了。抬手去拿纸巾的时候,却见对面霍乔松已经满额头的汗珠。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能吃辣呀?”
他难得吃东西将自己吃得局促,忍着,“还好。”
说着,又对服务员抬了抬手,“再要一副干净的碗筷。”
小米辣蒜蓉油碟他是真的无福消受了…
对面的人不大动筷子,阮甘棠也兴致缺缺了。扫空了毛肚和肥牛,又数了几条青菜,干脆也放下了筷子。“你不能吃辣,怎么不早说呀?”
霍乔松呛了口,咳嗽着,手拿着纸巾正捂鼻子。“没事。”
阮甘棠手机放在一旁响了起来,来电是王杨的。直接起来,便听那头的人道,“阮小姐,忘了告诉您。霍总他不太能吃辣,胃也不太好,您得顾着他点儿。”
“嗯,看出来了。”阮甘棠边说着电话,边又扫了一眼对面的人。那人一双眼睛都被熏红了。挂了电话,阮甘棠直喊着服务员来买了单,捧好那沓文件,领着霍乔松从店里出来。
天色黯淡了下来,街上人流依然湍急,两人穿插在人群里,差点儿走散了。刚到十字路口,阮甘棠手臂被人紧紧一把拉住了。
“慢点。”暮色之中,男人眼睛里倒影着刚刚亮起的路灯,还有些昏黄不明。阮甘棠不大自在扭了扭手臂,“过马路了。”
就是过马路了,他才格外小心。拉着她手臂没放,直走在车来那一侧,将她挡着身后。就这样的姿势,领着她跨过人行道,到了对面东街路口,才松开手来。
阮甘棠拧了拧眉头,只当是他绅士照顾女孩儿。罢了。
画廊里还黑着灯。阮甘棠包包里翻出来钥匙,开了门。回去展厅里又把灯和空调都打开了。才转去小厨房里头,打算弄些小点心和冰饮。文件夹被她搁在吧台上。霍乔松坐去吧台前,抬手将文件夹翻着拿了过来。
草拟合同一式三份,最上头的一份密密麻麻都是批注和字迹,另外两份空空白白。他无奈笑了笑,很容易能分辨出来,批注该是律师写给她需要她注意的签约事项。
他没多想,翻来另外两份合约,直接在最后尾页上签了名。
阮甘棠端着两杯柠檬冰茶从小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便见合约已经被他签好了。
“你都不看的么?”她几分惊讶,送了一杯冷茶到他面前,坐上来吧台椅,翻起来他刚刚签好的名字。
“信得过你,就直接签了。”
听他这么一说,阮甘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明明准备了一整天的,本想着好好依据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提防人家的…
她只好也翻来两份合同背后,签好名字。才递给他其中一份,当是完成了。
霍乔松将文件放到一旁,抬手指了指阮甘棠背后的酒柜墙,“工作谈完,轻松一下?”
“王秘书说你胃不好的呀。刚吃了辣,还喝酒么?”阮甘棠嘟了嘟嘴,垂眸收拾着桌上文件。
霍乔松温声道:“陪你喝喝红酒,还是可以的。”
她只好回身望了望红酒架子,选好一瓶勃艮第下来,又去吧台抽屉里找了开瓶器。手指太过纤弱,动作不太熟练,开瓶器拧了进去,塞子撬出来一半,只好手把着瓶口往外硬拉。
霍乔松一旁看得她吃力,可开红酒这种工作,他也是没得什么经验的…“要不,我来。”
“就快了。”刚说完,就好了。她还是有几分蛮力的。
霍乔松直要去接酒瓶过来,却听她“嘶”地一声。
“怎么了?”那声音细细微微,却像是牛毛针一般,扎着他心口的位置。眼里闯进来一抹血色,他忽的恍惚了片刻。几幅画面不知从记忆的什么地方闯荡出来,碾压过他额前,心神散了一般。一晃才反应过来,忙去把着她手上的伤口。
刚刚酒瓶口上的铝皮包装没去干净,拧着那瓶塞出来的时候,阮甘棠被割伤了。疼是疼的,却也没有那么疼,对面的男人却紧张得不像话。一双眼睛都红了,握着她伤口的手在发抖,鼻子缩着气儿,呼吸都急促了,直捉着她的手放去吧台下的水龙头里,冲洗。又慌慌忙忙对她道:“你别动,我去找药箱。”
“……好,好呀。”阮甘棠有些不知所措。一道儿小口子罢了,也不用这么紧张的。却见他大步出去了吧台,转身往楼上去。医药箱…的确也是在楼上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阮甘棠突然有种奇怪的直觉,他是去过楼上的?还很熟悉的…她还是本着礼貌提醒了一句,“药箱在二楼客厅电视柜下面。”
“知道了。”他草草答应,快步上了楼。
满眼熟悉的画面,让他呼吸更加急促了些。尽管目不斜视走去了电视机下面,柜子里翻出来医药箱,正准备要走,熟悉的香氛冲入鼻息,那些画面最终仍然占据了他的眼前。
那天阮甘棠刚剪了短发。微卷,染了浅色,叛逆地挑着两束染了深蓝,他领略到几分报复的快感。她在他眼前向来温顺,离婚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有些可笑。还是见着她眼睛里泛着笃定和淡然,他才发现事情苗头不对。
玻璃渣洒落一地,扎着他眼睛疼。直到在吧台后面见她在哭,这姑娘的傻劲儿,剪短了头发,也没能减少了些。他好气又好笑,坐去她旁边,吻她。原是清清淡淡的甜,然后不可收拾地酿成蜜酒,想放、但放不下,尝了一口接着一口。他只好将人卷到怀里,一把横抱了起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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