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吟领衔主演的电影《天下归心》今晚首映,这部歌颂乱世英雄曹操的电影已经在欧洲获得了最佳外语片和最佳男主角两项有分量的大奖,首映礼更是座无虚席盛况空前,摆脱了许多传记电影叫好不叫座的阴云。无疑,这部势头猛劲锐不可当的电影会将他的事业推向一个崭新的高度。
可是,周楚吟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喻晚风没来,不仅没来,还跑到南岛结了个婚。
他其实早就对喻晚风死心了,可是让你死心的那个人,他还能让已经死了的心三番五次疼得活过来。
周楚吟跟一个副导演讨了支烟,躲到化妆间刚把火点着,经纪人徐传就来了。
尽管夹着支烟的颓废造型与周楚吟平时健康向上周吴郑王的形象颇为不符,徐传还是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番眼前这个美貌青年的苏感。
周楚吟偷摸儿抽烟被抓包的尴尬还不如他吐出的烟圈停滞得时间长,他淡定地把烟掐灭在一个废弃的纸杯里,温声说,“待会儿不是还有饭局么,我提提神。”
那理所应当的表情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让徐传觉得人到了黄昏之后就是应该抽支烟提提神。
徐传像是不想破坏了周楚吟斜靠在桌上的构图似的,站在门口没进来,“茄子地产那边的代表说他们老板的小公子想到后台来找你要个签名。”
周楚吟印象里茄子地产的女老板还不到四十,估计孩子最多上初中,应该是最招人烦的中二少年,便对徐传摆了摆手,“今天有点来不及,就说我跟剧组的人庆功去了,已经上车走了。”
徐传点了点头,“行吧,那你现在就从后门走吧。半大孩子也没个准儿,一会儿自己找来,看见你还在就尴尬了。”
周楚吟无奈地把烟和那一点失恋的矫情都留在纸杯里,只余一丝淡淡的烟草气在指间。
庆功宴上,周楚吟豪爽大气来者不拒,谁敬都喝,每喝必干。别人还当他是少年得意,只有他自己知道,酒入愁肠,如果不化成相思的泪,就只能化成不甘的尿。
导演喝多了,占着包间的洗手间不出来。周楚吟只好出去找别的洗手间,大约是他的表现太过自然镇定,一看至少有两斤的量,出门时竟然连个要扶他一把的人都没有。以他那个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架势,就算醉死在洗手间里没回去,别人也只会以为他回来路上扶老奶奶过马路耽搁了。
释放完膀胱里的愁绪,周楚吟从容地往回走,走了老远才发现自己没回到包间,而是到了一个视野相对空旷的地方。似乎是……酒店大堂?
他四下看看,想找个人问问回包间的路怎么走,却颇为意外地在大堂正中的沙发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晚风?”见到喻晚风,周楚吟步伐一下就乱了,尽管大脑还端着周影帝的架子,小脑却已经卸下包袱变成了一个正常的醉鬼,胡乱挥舞着胳膊就奔着他眼中的喻晚风去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我的电影首映你怎么会不来……我毕业大戏公演的时候,你男朋友做阑尾炎手术你都没陪他……”他絮絮叨叨含混不清地说了很多话,“喻晚风”都没回答,只是抬手把他扶住了。
周楚吟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望着他的脸问,“你怎么戴着墨镜,你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
“喻晚风”这时倒说话了,“我看到你演的曹□□,太伤心了,哭得眼睛有点肿。”
周楚吟皱了皱眉,总觉得“喻晚风”的声音不太对,他又按了按“喻晚风”的肩膀,好像也不太对。他往“喻晚风”的鞋跟上瞄了一眼,“你怎么长高了,垫增高鞋垫了?”
“没,没穿,可能小时候牛奶喝多了。”
翌日一早,周楚吟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他眼睛都不想睁,翻过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伸手想要拽一拽被子,没想到被子没摸着,摸着个滑溜溜的腰窝!
周楚吟像摸着电门一样“腾”地坐起来了,这一坐起来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登时又像踩着电门一样,裹着被子屁滚尿流地下了床。
这样一番巨大的动静,自然也惊醒了枕边人。那男孩揉着眼睛坐起来时,周楚吟今天早上的惊慌恐惧达到了顶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颤抖着问,“你……成年了吗?”
男孩大约没想到大清早醒来牙还没刷就被问了这么个问题,摩挲着发顶翘起来一撮毛回答,“成年了啊……”
周楚吟审视的目光将男孩的脸来来回回扫描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太放心,遂板着脸冷声说,“我可能需要你配合查验一下身份证。”这已经是他对陌生人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大威严了,毕竟周老师干什么的时候都端着架子,连甩脸子的时候也不例外。
男孩倒也老实,从床头拿过自己的皮夹子,抽出身份证递给他。
周楚吟一手拽着裹在身上的被子,一手远远伸出去接过身份证。宋涣,森城本市人,看出生日期今年19岁了。周楚吟举着身份证又把上面的照片和眼前的少年仔细比对了几遍,确定是同一个人。
森城本市人,基本排除了特殊工作者的可能;19岁,好歹也成年了,就算真发生点什么那也是你情我愿无伤大雅。
周楚吟这才稍微放下心,扔下被子坐回床上,试探着问,“昨天晚上……我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名叫宋涣的少年似乎很是受伤,委屈地撇撇嘴,“你都不记得了?”
周楚吟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狐疑地问,“很值得铭记?”
“当然值得铭记了!”宋涣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昨天第一次和你说话了,我激动得都想发个朋友圈!结果编辑了半宿,都觉得措辞不够好,还没发出去呢!”
“你和我说话了,然后呢?”周楚吟还没断奶就拍过电视剧了,活了多少年就出道多少年,对于“喜欢了你很多年”这种话早已经免疫了。
宋涣的眼睛冒着兴奋的光,“然后你醉醺醺地倒在我身上了,我把你带到酒店楼上的房间,给你脱了衣服还洗了澡!”
周楚吟没闹明白他的兴奋点在哪,本着认真负责的原则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再然后呢,咱俩没发生什么吧?你也成年了,肯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涣想起昨天自己咽下去的那一大口,犹豫了片刻,他能感觉到周楚吟在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遂撒了个谎,红着脸摇了摇头。
周楚吟看他生龙活虎的,也觉得不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但还是慎之又慎地说,“劳驾下床走两步,让我看看。”
宋涣跳下床,提了提掉到胯上的裤子,绕着床走了几圈。
周楚吟点点头,步履稳健,足下有力,昨晚肯定是平安夜!
“昨天麻烦你了……”周楚吟在电视机旁找到了自己的皮夹,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取出来递到宋涣面前,“虽然你可能不需要,但还是收下吧,是我的心意和谢意。”
周楚吟把钱递出去的时候就想好了,这种追星男孩肯定不会收他的钱,到时候他留下男孩的联系方式,回头让助理买点东西送过去酬谢就是了。
没想到宋涣一脸高兴地接过那一沓钞票,小心地折了一折,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自己牛仔外套胸口位置的口袋里。
送钱的过程顺利到让周楚吟发愣,不对啊,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有点不痛快,刚才看着他还跟兔子看着胡萝卜似的,敢情是在等这个啊,还说喜欢他呢,现在的喜欢这么现实的吗?周楚吟一时怔愣,已经空了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宋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周楚吟这才收回手,轻咳了一声,委婉地说,“你还在上学吧,今天没课吗,该回去了吧?”
宋涣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嗯,第一节课已经错过了。”
周楚吟点点头,拿捏着自己也不太熟悉的老练与世故,“那赶紧回吧,有些话不用我说你肯定也知道的,昨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宋涣背着手低着头站在床尾,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周楚吟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见少年瘦削的下巴,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脸上却维持着适度的矜持,“还有事?”
宋涣咬着下唇小声说,“我以后……还能见你吗?”
周楚吟勾唇笑了笑,极尽温柔却远若星辉,尽管坐在凌乱的床上未着寸缕,却仿佛穿着一身铠甲的守城大将,居高临下,刀枪不入。
宋涣走后,周楚吟找到手机翻看昨晚错过的各种消息,恭喜他首映的短信和微信就不必说了,加一起有100多条,左子昊还给他打了5通电话。
他给左子昊回拨过去,那头很快接起来了,“嚯,你可算出现了,昨晚我以为你找地方寻短见去了呢。”
周楚吟闭着眼揉太阳穴,“那你怎么没报警?”
左子昊笑道,“后来一想,你也没那么丧。说不定在哪儿邂逅了个爱慕你的小粉丝,你借着酒劲儿把人带去开房了呢。”
周楚吟饶有兴致地顺着他胡说,“是是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打桩呢。”
左子昊不以为然,“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你是那被凿的地。”
周楚吟笑骂,“去你妹的吧。”
左子昊无意识地开着混不吝的玩笑,“然后以你那死要面子的性格,第二天早上起来肯定还掏出一沓子钱来,弄得好像你嫖了人家似的。结果人家拿钱走人,开张大吉;你鸡飞菊裂,□□大喜!”
周楚吟把这话反复咂么了两遍,虽然和事实有一定出入,为什么感觉左子昊说得反而更贴近实情呢?他有点怀疑左子昊这嘴真开过光,心里越发觉得不痛快,口气便冲了几分,“你这大清早找我不痛快呢?”
左子昊好脾气地告饶,“别别别,我这不怕你有气堵在心里更难受么?”
周楚吟用力揉搓着手里的被角,“我还有什么气可堵,还有什么资格难受?人家婚都结了,难道我去破坏人家社会主义和谐家庭吗?”
“嗯。”左子昊点了点头,又嘴欠地补了一句,“李迤行那是个金刚石的墙角,你就算想挖,应该也挖不动。”
周楚吟听得额角直抽,没两句话就把左子昊打发了。
离开房间之前周楚吟在洗面池旁边捡到一个手镯,是他代言的时尚首饰品牌年初发售的宠粉福利款,造型融入了他名字的首字母,又是他拍广告宣传片时戴在手上的,是以在粉丝群体中非常畅销。
他原本想放回去的,也许那个叫宋涣的男孩发现手镯不见了会回到酒店来找。可是摩挲着手镯上的字母,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最终带走了那支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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