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白鹿

第一章 白鹿镇

这是一座背山面水的镇子,高高低低的分布在沿河狭窄的黄色土地上。低矮的房子在清晨镇东头打铁匠叮当节奏中,66续续冒出青烟,在雾气茫茫中开始一天的作息。镇门外那条白鹿河,也弯弯曲曲的扭向了山的那头。
据镇上老人讲,这座藏在山里的镇子,是清末时因战乱从关外迁到这里,因当时兵荒马乱,偶遇到一只白鹿,本来已经无路可走的陈氏家族,硬生生被这白鹿从山那头带到这头,从此世代定居,却也和谐。为感念白鹿,陈氏在祠堂门前用石头雕了只白鹿,这鹿的由来,传了数百年,确也越玄乎起来。
66续续数百年,周边村子的人慢慢的聚在这里,原来的白鹿庄因此改叫白鹿镇、镇门外的河叫白鹿河。传言真与否,已经无从考证,但之后镇子确也安稳了好几百年。
这不是个大镇子,但聊胜于无。每逢初一、十五,镇子上就格外的热闹,张家的布头,李家的酱油、刘家的醋、白家的豆腐、孙家油腻的酱肉,林林总总的吆喝声,能把十里八乡的人揪过来。
南面村子的泥瓦匠王倔头,这时候刚刚从炕头爬起来,伸了个懒腰,阳光正巧从漏风的窗户中投了过来,斑斑点点洒在王倔头脊背和枕头上,散在空中的光束中还上下飘忽着看得见的灰尘。王倔头抓起放在床头的衣服,揉捏半天又使劲拍了拍,撒在光柱中的灰尘瞬间乱舞起来,呛的王倔头鼻头痒,又重重咳了几声。
院南角的骡马圈空荡荡的,除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头伸在废弃的马槽中吧嗒着嘴,跳来跳去扒拉着。“吱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阳光瞬间从门缝中冲了进去,重重打在王倔头脸上和身上,像一把刀把王倔头切成了两段。王倔头眯着眼打开屋门,又不禁打了个寒颤,山里头已经开始有些冷了。
王倔头蜷了蜷身子,又抖了抖肩膀,走到井旁,从里面汲上一桶水来,呼哧呼哧的把头和脸都狠狠抹了一把,声音大的把麻雀都惊飞到墙头,跳转过来歪着头看着王倔头。
王倔头本名不叫王倔头,官名叫王佑贵。村里知道底细的人说,这王佑贵祖上经商,家底不在话下,早年还读书识字,就因生意一时眼拙被商友坑了一把,负气不过找人理论,动怒砸了人家的铺子,惹了官司。商友与官府勾结,私下各种打点,陪了三分之二的家业,王倔头自是理在自家,受了打击,夹着包袱来了南山村。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出门在外总得有营生来活命,王倔头跟着南山村的泥瓦匠学了本事,做的一手好活,东家土胚墙塌了,西家屋子漏雨,都过来找王倔头来修,好手艺养活自己也不在话下,老泥瓦匠走后,倔头心性高又学了石雕砖雕,没事就在家叮当敲刻这些物件。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倔的像驴一样,自己认准的事情就闷头扎进去,就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有时干着活计,东家就会说这样做那样做,王倔头自是不让,简单一句“你行你来”,说罢就准备撂挑子走人,东家赶忙摆手“你来你来,这活计还是你来的好”自此默不作声。王倔头的名号就这么来了,一来二去,大家只记得他叫王倔头,其他便不再提起。
秋天的南山村,就跟山上的柿子一样,蔫吧的掉在地上都没办法打滚,除了高处的几家屋子不时飘出几缕青烟外,除了墙头几只草鸡扑扇几下,摇摇头把脖子缩进去外,剩下的十几户人家都屋门紧闭,都早早跑去白鹿镇上看大戏去了。
王倔头圪蹴到墙角太阳能晒到的地方,拿起前几日做活东家给的窝头,就着蒜苗,砸吧着嘴吃了起来,地上的蚂蚁似乎闻到了掉在地上窝头沫子的香味,围着掉在地上的沫子转圈圈,往后撅着屁股揪扯着,王倔头低着头看着蚂蚁,时不时脚探过去把窝头沫子踢得远一些,蚂蚁又围了过去。
前几日王倔头刚接了个活计,要给陈家祠堂修缮一下,年久的祠堂风风雨雨那么多年,几百年的屋子已经扛不住,呱啦着门头,就是石头做的白鹿也磕掉了犄角,胸前已经被多年的烟火熏的不像样子,白鹿变成了黑鹿。陈家老爷子坚持要把这个祠堂修一修,毕竟是祖上的东西,土已经埋到脖子了,再不修修老爷子怕下去了给祖上没办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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