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呢?”
眼珠微转,云七夜佯装讨好状,“若是殿下不嫌弃的话,可否容小民借贵院一住?”
强忍住得逞的笑,宁止淡淡道,“自是可以。”
“那就劳烦殿下了,小民先行谢过!”就在云七夜一颗心刚落地,庆幸宁止总算可以远离花错的时候
扭头,宁止转而又看向花错,“方才本殿的问题,花大夫似乎还没有回答完吧?也好,那就趁本殿离开医馆之前,尽数告知吧!花大夫,本殿问你,皇子妃到底得了什么病?”
身子一颤,云七夜瞪大眼睛看向宁止,场面冷清到了一个极点,好……
好一个宁止!
不清楚内幕,花错静默了半响后道,“皇子妃也算不得是病,而是她的双肩受了箭伤,连带着两臂无力,险些废掉。”
半年前…… 箭伤。眼皮一颤,宁止扭头看向云七夜,直看得她朝后退了几步,挤出一丝无所谓的笑来,“花大夫夸张了,哈哈…哪有那么重的伤?何况我现在已经好了,不信你看。”
说着,她笑嘻嘻地晃了晃胳膊,“喏,已经好了,你……宁止!”
将她拦腰抱起,宁止大步朝院外走去,周身尽是寒气,抱着她的两臂亦是在颤抖。
“宁止?”
不为所动,宁止蹙眉,只是将女子抱得更紧,却明显得避开了她的双肩,唯恐磕碰到她的伤口。待回到房内,他二话不说便将她放在了床上,而后伸手欲解开她的衣扣。
一愣,云七夜慌得朝后闪退,“宁止,你干什么?”
仍旧不说话,宁止趁着她的两臂尚还不灵活,不出几下已然解开了好几颗扣子,惊得她瞪大了眼睛,“宁止,你疯了!”
是疯了!一刹,宁止眼里的光芒幽暗,压抑不住那股戾气喷薄而出,索性伸手覆上了她的肩膀,霍地使力一扯!
伴着那声撕拉,女子的血瞳一刹凝缩成了芒状,两肩冰凉,她暴露在空气里的两肩,赫然各有一道尚未康复完全的伤疤。
手掌顿在半空中,宁止怔怔地看着那两道伤疤,半响后微微眯起了眼,轻且肯定道,“是箭伤。”
“……是”
“是我亲手使得光箭。”
一哽,云七夜许久后吃力道,“…是。”
半空中的手垂落,宁止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仿佛噩梦醒来一般,心脏撕疼!看着她,他一字一顿,“地宫里,云七夜,你!…… ”
——是我。
缓缓地坐起身来,云七夜的眼睑微动,却是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还活着,不是么?呵……打小,我的命很贱的,和乌龟王八鳖一样长寿。哈哈,你是不知道,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福大命大。其实我除了这个优点,我还智勇双全,
临危不乱,遇难成祥啊!哈哈…哈哈……”
越来越低的笑声,她看见宁止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双手不住的颤抖,“宁止,我已经没事了……喏,我还活着呢。”
仿若还在噩梦中,宁止的眼神恍惚,“你是如何从地宫里出来的?”
“……是凤起带我从甬道里爬出来的。”
“那条甬道已经灌了铜汁,你们怎可能出来?”
“可是,他就是带着我出来了。”
话音落下,云七夜忙不迭闭上了眼睛,却还是来不及,有泪水落了满面。记忆里,有个人……背着她,走过了那日的黑暗。
——一株葵。
师父,容我自私一次。这一次,我先走……不要哭。你看天很蓝,雪也很好,你不该哭的…… 死么,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许是 …该欢喜的。我死后,不要难过太久,有时间替死去的人难逢…不若好好活下去。
师父,去乾阳找他吧 …你的生命,还很长呢,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一份,活下去。然后,下辈子… 又是无量欢喜,第一个…遇见你。
师父,你瞧,天很好啊,那就千万不要哭啊!
——莫失、莫忘
“宁止,你的命是我换回来的。而我的命,是凤起换回来的。于他,我来生定当遇之。可于我,你呢?”
——要怎样?
有股腥甜淤在嗓子眼里,宁止痛苦地凝眉,眼前尽是那日的景象——他愿意欠任何人的,也不愿欠她的。可,偏偏就是欠了她!
怪不得,怪不得…
握拳,他听到自己全身的每块骨头都再颤抖,发出咯咯的声响,怪不得她要变化了容貌回乾阳了,那便是…恨极了他吧?恨到再也不想见到他!
三年,他和她之间隔了多少人事?可笑的是,这三年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充当受害者?又有什么资格…留住她? —— 倾四海之水,也洗不去的恨。
嗓子眼里一阵阵向上涌着的腥甜,他转身背对着她,任由心脏抽搐叫嚣,猩红的血丝溢出唇角,“七夜,咳。只消你说,即便是以死谢罪,我宁止…… 亦当是不做多言,任你处置。”
身后,一声轻微的动响,云七夜低低道,“这便是,你的偿还?”
“是,可若你觉得不够,我……”
“傻子。”
那一声叹息,宁止不确定,是身后的人说了声“傻子”,还是他听见窗外有风吹过,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过了许久许久,他又听见她说,“傻子,我要你的偿还做什么?
再者,感情这种东西,岂是能偿还得起的?宁止,我做事,自是有我的原则和底线,我所作的,时至今日… 未曾有半分的后悔,都是我自愿为之。饶是苦楚,我心里… 亦是欢喜的。若你觉得我是受了委屈,那反而是辱没了我,因你觉得你不配要我如此。地宫三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谁了……
何曾想过我还能回来,见到你……山在,树在,天和大地也在… 宁止,你说我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身子僵紧,宁止良久后低声道,“那为何…不早早地来找我?”
“我从地宫出来后,身子重创,根本支撑不住我到乾阳。二来,小凤儿一死,我对这个世界…委实有些失望了。再者,你当初的话,诚然,那种情况下,就连小凤儿也说,任何人都会以为我是魔物,可是你的那些话啊……
…宁止,那一天,我饶幸没死,可是我的心已经死了。待到我来乾阳,满脑子都是你的话,我以为……你定是已经不爱我了。我知,并不是每个人都等得起……”
“可是,你等了不是?”
“是。”
“既然你能等,缘何我不能等?七夜,你说我是傻子,你自己谈何又不是呢?你觉得你不配叫我等你么?”
一哽,云七夜屏息,良久说不出话来。背对着她,宁止掩嘴咳了咳,“七夜,你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以我的性格,你以为,我还会再爱上第二个谁?被这样的你爱过,我还能再爱上谁?”
——这世间,始终你好。”
“宁止,你的发带歪了。”
“咳!哦。”
“宁止,我帮你戴吧。”
“好……”
伸手,她认真地帮他重新系好发带,赤色的眸里,有些盈亮的泪光。
“宁止,我一生中有两件事情最幸运 。”
“是什么?”
“一件,是遇到所有的人,教会我爱以及被爱。另一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春日,我遇见了一个叫宁止的人。”
身子微微一颤,宁止良久不说话,任由身后的她靠上了他的后背。不知过了多久,也或许很短暂,她微微动了动,“……宁止,再娶我一次吧。”
恰恰,窗外有风哗啦啦吹过,树影碾碎了一地的日光,斑斑驳驳。宁止启唇,有猩红的液体滴溅在他的手上——血不归心。
“你说的,是真是假?”
一直,宁止为了塑造与自己本性完全相反的冷漠,一贯克制隐忍,不多问,不多说。而今,他如此迷茫地提问,倒叫云七夜一愣,“什么?”
握拳,宁止道,“我问你,你说要嫁我……是真是假?”
眨了眨眼,云七夜揶揄,“谁说要嫁你了?”
宁止不语,咳嗽声逐渐变急,却又听见她说,“我问你,你愿不愿娶我?”
眼瞳一缩,宁止强忍着那股腥气,却又不敢转过头去,生怕会惊到她。
“我……咳,自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娶你。”
“我就知道。”得意的低笑,云七夜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你也必顽得娶我,要不然…你一辈子都得一个人,呵…宁止,我们回家吧?”
“好。”
“呵。”
这半生的坎坷啊,
在暮色中,
尽数化做了甜蜜的泪……
——陌上开花,可缓缓归矣。
沧流历三百六十年,夏。九殿大婚,赢取新妻。其女貌似故人,殿甚爱,不吝唤之七夜。隔一年,帝薨,殿扶十五皇子登基,改帝号开明。自此,殿鲜少政事,闭门谢客,行踪难测。
……
“九殿……啊不,九千岁,还没上朝?”
“没有啊!”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皇上怪罪下来……”
“皇上和千岁爷兄弟情深,自是不会怪罪,就怕怪到咱们身上啊!”
宫道上,几名大臣焦急地跺脚,无不担心。自从两年前千岁爷大婚后,便是沉迷于妻色,从此再也不上朝,就连自己分内的文稿都不上交了!
而今,眼见着每月的汇报期限又到,莫说千岁没交文稿,他们也不敢去要啊!只消去了的,哪个不是被整治得哭着回来?
“如何是好啊?”
“罢了,要不这么着?千岁的那份子,咱们帮着做了吧?”
“啊?这……这能行吗?”
“能行!这两年来,我私下不是没听说过,千岁的文稿几乎都是各大官员代笔的,就连相爷也给他写过!”
瞪眼,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只不过不想连相爷都…… 太可怜了!
“可是…这代笔,是欺君啊。”
“怕什么?满朝文武哪个没给千岁代过笔?法不责众,我们怕什么?再说了,我们可是刑部的诶!”
“说的好!周大人,倒是你,怎么这么不顾全大局呢?难不成你想叫千岁来当差?天天折腾咱们?”
慌得摇头,“不不不!我也以为郑大人你这个法子好啊!就这么办,咱们几人轮流给千岁写文稿!”
一呼百应,众大臣迅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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