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墨等在门口,身上的衣裳被风声吹得烈烈作响,脸已经被逐渐冷下来的寒风吹得有些发青,仍是不动如山的站在门口。见书丹过来,问询的使了一个眼色,见书丹微不可查的摇头,就知道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无力回天了。
“宗主,属下前来有事禀报。”书丹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嗑嗒声。
戚梦棠武功奇高,天幕山上的寒冷,于他也如一阵春风一般的没甚影响。现在屋子里冷冰冰的像个冰窖一般,大大的开着的窗子里不住的往里头灌风,直直的往他的脸上扑,不过一会儿一张温润的脸就白了几分。手指也僵了起来。
“说。”不在自家徒弟面前,戚梦棠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闭着眼睛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公子回去之后吃了汤婆婆做的牛骨汤,用了一大碗白饭,一觉睡到傍晚,之后和着那位元公子洗了个澡,刚才属下出来的时候,两位相携去看灯会的布置去了。”
书丹刚刚说完,就听见一声卡拉声,他也不敢去看究竟是什么碎了,只听见几声卡拉卡拉的脆响之后便再无声音,安静的让人心中发慌。半晌之后才听见戚梦棠沉声道了一句,“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好生照顾你们公子。他想要做什么让他去做就是了。”
书丹分不清这其中有什么意思,究竟是宗主大人在憋着什么主意不肯讲出来,还是要就此放弃公子了?他不如书墨一般的圆滑奋发,一向是躲在众人身后的一个影子,纵然心中有再多的猜测,也只能默不作声的顺从的爬起来退了出去。
等着走远了只剩下书墨一个人,才听戚梦棠淡声道:“今早上平儿带来的那碗桃花银鱼羹还有么?早上没什么心思用,现下倒是想了。”
书墨连忙应声去了,等着端回来的时候还是早上端来的那个样子,颜色鲜艳灼灼的摆在戚梦棠面前。
“这是平儿第一次做得这般好看的东西,小时候他不是没做过,只是也不知怎的,做出来的东西总是有股子怪异的味道。我原以为是要吃着这个味道一直到死的,没想到竟还有一天能吃上这样味道鲜美的东西。”戚梦棠表情淡淡的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这东西放了许久,早已经没有了刚做出来的时候的鲜甜,好在用的材料好,即便是被热过一遍还是一样的好吃。
把一整碗的吃了个干净,等着人把东西收下去,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渐渐地升上来,远远地还能看见一盏接一盏的天灯升起来的样子。那是来天幕山看灯会的人渐渐地住进来的标识。这样盛大的场面和从前没有半点不同,还是一样的灯火辉煌漫天,像是地上升起来的一颗一颗的星子一般,点亮了人间凡世。
只是今年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同。
“元清章那小子说是要辞了静安海当家的职务,这消息可靠么?”
“是元公子在山主大人面前亲自立下的誓言,还签了条约,想来是真的。”
“是么。你去把我书房中收起来的那一套软石寒冻的玉水晶拿出来,等会儿送去给你们公子,算作是我答应他的请求了。”戚梦棠说完这句话,像是一时间老了许多去,语气也不由得轻了下来,“他聪颖无双,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你不可添油加醋挑拨他们之间不和。”
“······是。”
第八十章:安瑶
等了许久的瑶台灯会总算是要开始了,一大早的就有住进来的各地豪侠在天幕山开放的山峰之间闲游。
安瑶领着丫鬟面色恬淡的在夹花道上走着,两边长得茂盛翠绿的叶子郁郁葱葱的,上头开着的是繁星点点的白色小花,有些飘落在菱形地砖的石板路上,被安瑶一瓣一瓣的小心的拾捡起来,装在随身带着的荷包里。
身边伺候着的烛照愁眉苦脸的跟在身边,见自家小姐还是这样的闲情逸致,不由暗暗的撅起嘴来,没什么精神的跟在后边。
“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的就这样恹恹的,你不是早就念叨着要来这里看闻名天下的瑶台灯会了么,怎的现在站在这里了,还是这副模样?难不成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安瑶放进一片花瓣,笑着打趣她。
烛照真真是快要被她们家小姐给急死了,还没来之前就一直担心着最后结果不如人意,她们家小姐倒好,优哉游哉的倒真像是来这儿玩耍来了。
“小姐,你明知道我在急什么!今儿个就是最后的时间了,您若是再不去找当家的说个明白,到时候可就真的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烛照急得直跺脚,她真是快要哭了,在静安海,谁人不知元当家就是个辣手无情的恶鬼,谁靠近他谁就不得善终。前些年唯一存世的长辈战战兢兢的提了一句要给他结亲,就怕他不喜欢还大张旗鼓的搞了一个梅花宴,其中最出色的姑娘就是当家夫人。
只是没想到早上才将将选出来一个,还未曾到下午,这姑娘就不幸溺入水中死了。就这么着,就再没人敢提起过选夫人的的事儿。如今把她们家姑娘推上去,谁还不知道这就是个火坑呢!
大约是补偿她们家小姐就快要命不久矣的不幸,所以来的时候海中诸人又加了多少财宝婢仆上去。
“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呀!那个人现在就在这山门之中,听说和那个秋凝剑仙搅在了一处,现在山上山下沸沸扬扬的都是他们俩的消息。且不说这两个男人搅合在一起是违背阴阳天和,当家的既然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为何还要吊着您不放呢!”烛照愤愤的撇嘴道:“咱们的规矩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作家主的过了二十就要生下继承人了,为的就是将来能更好的选出继任者。可是咱们这位当家呢?哼……风流浪荡的拈花惹草,一年四季的不着家,从未对海中做出个什么贡献,不过是把这摊子铺得更大了些罢了,因着他的扩张据点,咱们现在海上的人,就只剩下较弱无力的老弱妇孺了。现在他又在外头惹出这样大的乱子来,真是……让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烛照小嘴叭叭叭的不停的说着,一边伸手又快又好的帮着捡地上的落花,不过一会儿便就满满的捡了一荷包。
安瑶也不去管她,任由她在那儿抱怨,等着她渐渐地消了声,才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担心我时下一个被当家的克死了的人。但是我们能有什么挣扎的余地呢?我们都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罢了,父亲现在已经做了主,我们已经远远地被送到了这个地方,就已经是不可回转了。何不妨好好地放下心来,看看这瑶台灯会呢?”
安瑶抬眸止住烛照要说的话,还是一样温柔的道:“何况我们来的时候那样大的阵仗,当家的在天幕山和那位秋凝剑仙在一起,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他们这样的私情公之于众,想来定然是爱惨了那位剑仙的。我不好找他,他却是能轻易地找到我的,我们只要安分的等着他来找我们就是了。”
细细的想了一圈,烛照才恍然道:“倒也真是这样的,还是小姐稳得住,若不是跟在小姐身边,我这暴脾气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乱子来。”说罢羞涩一笑,身上的那点子烦躁瞬间淡了去,专心的跟着安瑶捡起花瓣来。
安瑶把自家小丫鬟安抚好了,自己的心却开始七上八下的晃荡起来,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说给她自己心安的罢了。若是事情真的这般好处理就好了。
当年的血色梦魇,她到现在还心存余悸,那样浓厚的血色过了小半月都好像还在她鼻尖飘荡,自从坐稳了家主之位之后更是没人敢于违拗他,这脾气自然是更加的阴晴不定起来了。前些日子还听说他把夜游宫的一处分坛给剿灭了,连着天幕山都出来了。现在江湖上可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这天幕山有了元清章这个“女婿”之后,搅弄的江湖再来一次腥风血雨。
但现在安瑶却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刚才说的话,期存着真的能像她说的这样发生就好了。
主仆两个这么说这话就要走出夹道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前头山崖边上的亭子当中坐着一个人。
这人身穿一色儿的嫩黄色的衣裳,边边角角的满绣繁复的花纹,一针一线密密的绣着繁复的花纹,白色的腰封上系着一条玉色的丝绦。整个人就像是一株向上盛开的最光艳靓丽的鹅掌金台花,只看那背影便觉一股刺人眼目的华光璀璨来、
“这人是把金子穿在了身上了吗?怎的看得人眼睛生疼。”烛照小声的嘀咕,小心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强忍着的把眼眶里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安瑶这回却没去管她说话得罪人,因为她也是这个意思。
安瑶低头闭闭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在身后行了一礼变就要避过他,却不想才刚刚要转身,就听见这男子一声慵懒的声音,“怎么,才来就要走吗?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连自家当家的都认不出来了吗?”
这个声音实在是熟悉的让安瑶忍不住的就要抽出一声冷气,脚下还算稳重的脚步一下就凌乱了几分。放在腹前的双手轻轻地颤抖起来,上前两步的恭敬道:“小女拜见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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