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霖把笔记本重新放回抽屉。
背上行囊上路,只为了完成那个他从未正面接触过的人,遗愿。
一个人,走过春夏秋冬,走过山河湖海,走过荒凉和寂寞,也走过守望和孤独。
沿途拍下许多许多风景秀丽的照片,做成漂亮的图册寄往世界各地的孤儿院,他把吃过的美食写成日记,发布在脸书上与世界所有人分享。
每走过一个地方,遇到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他都尽力伸出援助之手。五年足迹横跨半个亚洲,所过之处留下来许淮的踪迹。
他用许淮的名义捐献了八十九所小学,十六所孤儿院,修缮三条大山深处蜿蜒而出的天路,聘请下山支教地年轻教师超过三千名,而他自己也亲自参与到支教的队伍之中。
“先生,请问您能留下您的名字么?我们对您的善举不胜感激。”
“许淮。”霍之霖说。
待得山河湖海都走遍。最后一站,他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村落之外。
听说这个村子属于特级贫困村,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依山而建,缺水少电,日子过得堪比原始社会。许多青壮年不堪日子清苦,纷纷组队出门打工挣钱,而留下来的,除了残弱老人,就是无助的儿童。
村子里唯一的一所学校于今年年初的时候被洪水冲垮之后,来义务支教的年轻老师们都走没了,孩子们都没有了学上。
“叔叔,您也是来支教的么?”
他背着行囊站在村口,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问。
霍之霖低眉看着她。
女孩的脸蛋干净白皙,皮肤细嫩,抓着他的小手温软而cháo湿。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毫不怯生。
霍之霖想了想,自己来这里支援建校和修路,算不算是支教?
点了点头,他说是。
小女孩笑了起来,干净白皙的牙齿露出来,脸蛋上两个小酒窝,漂亮至极。
小女孩歪着脑袋看他:“既然叔叔是来应聘支教的,那有几项技能是一定要经过考验才行哟!只有通过考核的老师才能够被正式留下来的。”
霍之霖看着她,恍惚想起记忆的深处,也曾有一个像她一般jīng灵古怪自作聪明的女孩。歪着脑袋看他:“霍之霖,你会掏鸟窝么?告诉你哟,如果你不会掏,我会觉得很丢脸。以后我不会跟你一切玩的哟。”
霍之霖被逗笑了。
他蹲下来,与她平齐地对视,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机灵古怪自以为是的算计,他的童心被激起,揉着她的脑袋笑问:“那我该通过什么考验?”
小女孩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去:“前面有条河,河水不是很深,里面有鱼哟,你今晚上能抓到三条……不,六条鱼的话,我就算你过关。”
小女孩拉着他去抓鱼。
没有钓鱼工具也没有鱼叉,她让他徒手在河里抓鱼。
霍之霖撸起裤管下到河里,初夏的河水并不凉,傍晚的霞光披在身上,俊秀而优雅的男人,撸着裤管被一个小女孩拉到河里去抓鱼,而且他的身份还是初来乍到的支教老师。
有人在山上喊:“妮子,你又在这耍着新先生玩了!回头你妈又得出来训斥你了!”
小女孩朝他们吐吐舌头,才不怕呢。
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也不过就持续了几分钟而已,没两分钟就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地落荒而逃。
霍之霖嘴角勾起温柔的浅笑。这个孩子,像极了温凉小时候。
鱼太滑,徒手抓根本就抓不到。
霍之霖上了岸,找了棵树抬手便折了根树杈下来。用随身携带的道具随手削尖,再次下河。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地传了过来,他低头chā鱼,没有抬头去看。
眼角恍惚瞥见,那道身影穿着一袭白sè的裙子,穿着一双平底的鞋子。
她们停了下来,小女孩被她攥在手里,哀哀地求着饶。
他还在低头专心致志地chā着鱼,没有空闲理会突然闯入的人。
“许老师,别下去捉鱼了。都是孩子太过tiáo皮,让您受罪了。”
生疏有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的罪恶感。
霍之霖的身子僵直地站着水里。
慢慢转过身来。
依稀还是过去的容颜,只那鬓角边上仍旧生出几丝被岁月偏爱了的痕迹。眼睛纯粹,无悲无喜。
曾经以为,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历经十年岁月沉淀,最终都恍然如梦,付之一笑。而有些感情,以为此生擦肩无缘,此后经年刻意遗忘,却仍旧无法被岁月的洪流冲刷殆尽。
再见,仍旧是如初时的怦然心动,恍如海平面才升起的悸动,一寸寸,一缕缕,将那经年累月的相思,化作了一句平淡的问候,温温柔柔,道尽浮生如初。
“你好,我叫温凉。”温凉说。
“你好,我是,霍之霖。”他说。
小小的脑袋在温凉身后钻出来,笑眯眯地对霍之霖打招呼:“霍叔叔你好,我叫温小柔,请多支教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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