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伊兮伊不归

年少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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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大床上,床头的小灯开着,晕黄的光线柔和而不刺眼,房屋的窗帘被拉上了,温馨的氛围,很适合将一个好觉继续下去。
她掀开被子看了下,除去被南汐绝啃咬揉捏留下的痕迹,那些污水泥泞还有他迸射在她腰腹上的白浊都已不见,身体舒滑清爽。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空调,标准的26c。
安然拉过床头柜山的小闹钟,已是凌晨三点。稍微的动弹让她倒抽了口气,整段腰背都是酸麻的。想起他后来的缱绻温存,她面红心热,有些慌乱地拉开抽屉,找到了角落里一包干瘪的烟。
她已经戒烟多年。初初知道自己怀孕时,她一度自暴自弃,拼命地用烟酒来麻醉自己。秦小曼整日规劝,哭哭啼啼地说不要这样,万一小宝宝被熏傻了怎么办;而一向对她宽厚容忍的苏楠则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好在还有最后一根,搁置的时间久了,有些泛潮歪扭,好在还可以抽。
猩红的火光明灭间,安然深深吸进一口,再缓缓吐出,暂时压抑下心头的燥热。
耳边突然寂静的怪异,安然这才注意到一直“哗哗”的水声停止了,从敞开的卧室门正好可以看到对门浴室的灯还亮着。她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没走
她感到深深的不安。方才她以为,他不过是向五年前那样,在她身上发泄完便穿上衣服离开。她告诉自己这正是他的作风,可难掩心中的失落。刚意识到他可能还在时,她心头竟涌过惊喜。
浴室的门打开,腰上围了一块浴巾的南汐绝缓缓走出,看到坐靠在床上吸烟的安然,脸色阴沉下来。
安然看着他,想起一本书中所讲:成功者大都气场强大。而身体会告诉我们气场的秘密。强气场的身体姿势包括舒展的肩部,挺起的胸,挺直的脊柱,收紧的小腹与提起的腰部。
南汐绝不是视觉华丽的男人,然而他身上有种内敛的锋芒,气场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他亦不是软绵绵不事生产的贵公子哥儿,他身体精瘦而结实,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块肌肉下都隐藏着充沛的力量。
安然抢在他来到她身边之前把烟掐灭,颇有些挑衅地瞪着他,一如二十年前,五岁的她滚了一身的泥被他从脚边抱起来,她压低了眉眼怒视他。
小时候的安然从来不是一个好孩子。她骄纵任性顽劣,几乎将所有孩子的坏毛病集于一身,而且有着不同一般小孩会有的残忍心性。
安然出生于美国c州的安氏家族。作为有着数百年基业的华人大家族,安然又是家族掌权者安亦博唯一的女儿,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要不到,其他只要她开口,总有一群人愿意将东西捧来讨好这位娇贵的大小姐。
然而,这种“尊贵”日子在她五岁那年到了头。那次安亦博出差去中国,带回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并且逼迫安然叫他哥哥。
安然本能地对那个阴沉的哥哥反感,他夺走了家里众多长辈的关注,更重要的是,从他出现,一向恩爱的父母开始吵架,她看到很多次妈妈在偷偷抹眼泪。小小的儿童心里滋生了恨意,她认为,只要那个“哥哥”消失,她家里就会像以前一样。
她用甜甜的笑把“哥哥”哄到了后院的游泳池边上,把他推进了水里。看着他在里面哭泣挣扎,她终于害怕,扭身逃走了。她做得坏事终于没有瞒过家里的大人,奄奄一息的“哥哥”被从泳池里捞出来,指控她的罪行。安然被安亦博揍得屁股红肿,她妈妈阻拦,被盛怒中的安亦博打了一巴掌。
安然顺着她爸的裤腿往上爬,摸到了安亦博腰上别着的枪,怒气冲冲地举着枪指向半死不活的“哥哥”,要开枪打死他。
原本因为动粗而对妻子有愧的安亦博见她小小年纪如此“恶毒”,刚平复一点的怒火烧得更旺,不顾众人的阻拦,提着安然的衣领把她扔出了门,怒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残忍!”转而迁怒到妻子身上,“看你生养的好女儿!”
安然一下子被扔出去好几米远,她那时候很胖,落到自家院里松软的草地上时咕噜噜地翻滚了几圈,一头磕在一只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上。头上立刻红肿了一大块,碰得她头晕眼花。紧接着她被人抱了起来,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他双手穿过她腋下将她举在半空中,盯着她看,很是好奇,他问:“你是小然,怎么回事”
安然恶狠狠“呸”了一口,“放开我!”她在半空中扭动着身子,又踢又打,夹杂着中文和英文的脏字不停地从嘴里往外蹦。
跟过来的安亦博看她如此,火冒三丈,“南子,扔了她。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安然圆目瞪着南汐绝,尖叫道:“拿开你的臭手!”还未等南汐绝把他放下,心焦的安妈妈便跑过来抢走女儿,心疼地给她吹吹额头上的大包,“然然乖,妈妈吹吹,不疼不疼啊。”
先前和爸爸吵闹时强装的勇敢在扑进妈妈怀里的一瞬间瓦解,安然嘴巴撇撇,忍了又忍,终究是趴在安妈肩头放声大哭起来,“爸爸不要我们了,他要那个小杂种!”
“混账,谁教给你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安亦博要打她,安妈妈忙抱着女儿离开了。
南汐绝看着这尴尬的一幕,没有吭声。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他爸答应他回国和他妈妈一起住,今日来到安家,不过是来看望下爸爸的好友,和安叔叔告别。
三日后,南汐绝踏上回国的旅途,除了早已打包好的行礼,身边还多跟了个大活人,就是他安叔那个满口脏话的女儿安然。
鉴于安然的种种行径,安亦博思前想后,觉得女儿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家中的人对她太过纵容,所谓“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孝子”;美国的教育也是一大问题。他决定让女儿回国接受中华文明的熏陶,好好学学规矩。
于是在南汐绝回国的前天晚上,安然被自己爸妈领到了南家,让南汐绝捎着她一起回去交给南汐绝在国内做老师的妈妈培养。
南汐绝的父亲南靖和安然的爸爸安亦博是打小光屁股玩大的好兄弟,南汐绝的母亲裴瑛和安然的妈妈廿红则是当年s大公派去美国的留学生。异国他乡的日子里,裴瑛和廿红成为了好朋友,两人一个性情泼辣耿直,一个柔情似水,各有不同风情,分别吸引了南靖和安亦博的眼光。只可惜并不是所有的灰姑娘都能成功嫁入豪门,父母早亡的安亦博毫无压力地娶了廿红为妻,而南靖则迫于父母的顽固守旧无法给裴瑛一个名分,心高气傲的裴瑛被南靖的屈服软弱伤了心,产下南汐绝后不到一年便回了国,自此一直和南靖分居。一向孝顺的南靖铁了心不肯再娶,在父母的唉声叹气里每年带着南汐绝回国看望情人。
如今南汐绝大了,一门心思想回到裴瑛身边,折腾了大半年终于使得他的爷爷奶奶点头同意。
南汐绝抱着安然登机,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哭得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意识到他在看她,她“哼”了声捂住红红的眼睛。
看她抽抽噎噎得脖子都红了,还是压抑着不肯哭出声,南汐绝想起昨晚上安叔叔丢下她走之前,还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这小女孩倒是好,用屁股对着她爸爸,说:“气死你!”气得安叔拽着妻子大步离开。再闹腾,也是个小娃娃。南汐绝小大人地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小然不哭,乖乖听话。”嘴上说的好话,语气却十分生硬,他也是家中独子,只是学着长辈们哄小孩的样来,可惜面部表情不够柔和。
安然并不领情,“拿开你的手,不然我告你性骚扰!”
她说得十分大声,引来众人侧目。南汐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觉得安叔叔的决定是正确的,这小孩的确该好好调教一番!
s市的机场。
前来接机的裴瑛看到窝在自己儿子怀里的安然,啧啧摇头,伸出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捏着她的脸蛋仔细打量,拖长了声音道:“哎呀,看这眉这眼,和你那头沙文猪爹一模一样呢。”说着不顾安然厌恶的表情,手指刮了刮她撅起的嘴巴,“也就这张粉嘟嘟的小嘴唇遗传了我家红红,否则你这小娃娃就全毁了!”
裴瑛的话安然虽然并非全懂,可凭直觉也知不是什么好话,打量了下眼前这个比南汐绝都高出大半个头的高挑女人,念起自己被赶出家门,如今举目无亲。她哼了声扭转头,将下巴搁在南汐绝的肩膀上,做后望状。
裴瑛还想数落两句,南汐绝把安然放下,给了她一个拥抱,“妈,我回来了。”
裴瑛咬紧了一口银牙,揉揉儿子的头发,“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安然仰头看着裴瑛,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妈妈常给她提起的瑛姑姑。安妈妈总是用崇拜的语气告诉女儿裴瑛是如何英勇地将登徒子揍成猪头,如何将安亦博骂得狗血淋头,如何地勇于反抗南家老爷子的“暴政”……想到自己以后要跟这个可怕的女人在一起生活,安然的心肝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
裴瑛给安然的妈妈廿红通了电话,告诉她已经平安接到了她的宝贝女儿,听出这位好友声音哽咽,裴瑛叹了口气:“早就告诉过你,他们那种大家族腌臜的地方多了。哪天你受不了了就回来找我,姐姐一定收留你。”
合上手机,裴瑛看到安然还赖在南汐绝怀里,秀眉微蹙:“这么大了还让抱着南子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
安然嘟着嘴不情愿地从南汐绝身上下来,看着机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攥紧了南汐绝的裤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妈,”南汐绝问裴瑛,“你准备把小然怎么样”
“怎么样”裴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妈妈还能吃了她”
“我不是……”南汐绝少有的红了脸。
“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裴瑛拉起儿子的手,“我可是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儿,都说了谁养的像谁。要怪也只能怪安亦博自己,你还记得小然的三叔吗”
南汐绝想起了安然已经去世一年的三叔。都说五代富裕才能养成真正的贵族,而安家却恰恰相反,竟出了她三叔那样一个十足的“流氓”。
安然的三叔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早年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参军,在部队上呆了几年,更是沾染了一身的恶习,回家后满口污言秽语,且好色成性。后来好不容易收了心结婚,心爱的妻子却因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他因此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安亦博心疼弟弟,他缠绵病榻时,经常让家里保姆带着安然去看望他。安然也很喜欢她那位三叔,整日混在他身边,被他教了一身的“好本事”。
南汐绝低头看看安然:“妈你是说小然这样都是她三叔教的”
裴瑛不以为意:“也怪她爸妈不会教孩子,今天这样也是他们夫妻俩惯出来的。”她弯腰扯扯安然胖嘟嘟的小脸,“看这胖的,多虚。她更小的时候,廿红给她补营养补得经常流鼻血。
裴瑛松开了手,安然摸着自己被捏痛的半边脸往南汐绝腿后面躲了躲。
出了机场,裴瑛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招呼着儿子和安然上车。忍耐了许久的安然被车里的汽油味道熏得难受,刚坐上去就吵着要下车,“我不要做这种破车,我要我们家的!”
她扒拉着开了半个的车窗往外探身子,被南汐绝抱了回去,训斥道:“这样很危险,你不要命了!”
看着南汐绝凶恶的脸色,想起这些人一个两个都嫌弃自己,安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伸手在南汐绝脸上挠了一爪子,“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家,我要妈妈!你敢欺负我,三叔拿枪杀了你!”
她哭闹了一路子,南汐绝被她闹得脸色铁青,只能紧紧抓着她不让她往车外跳,司机师傅时不时抬起只手捂耳朵。
裴瑛早年做过内科大夫,后来应聘到了市一中做生物老师,分到了教室公寓。安然的到来给这片一向宁静的住宅区带来了无尽的喧哗。
每天早晨,裴瑛喊她起床跟着南汐绝跑步,一睁开眼就开始哭。裴瑛只管监督着让她自己爬起来穿好衣服,就推她出门,“跑不完不准回来!”
安然回国的时候正是秋末,后来天气转凉。公寓的大人们时常看到一个胖胖的小女孩跟在瘦高少年身后,圆脸冻得通红,边哭边跑,有时候鼻涕掉下来来不及擦掉,就挂在那里甩啊甩的。
一开始大人们听说安然离开父母来这边,还很是同情。觉得这么小的娃不容易。只是她每天哭,人们再看到她都开始感叹她嗓子棒,每天这么哭啊闹的,也不见声音嘶哑。住在裴瑛对面的音乐老师还打趣说安然声音雄浑,穿透力极强,很适合学声乐。
一年后,安然哭声渐息,开始背起书包上小学了。虽然她还是很怀念妈妈温言软语的哄慰,不过她终于明白这里不是自己一哭鼻子就能解决问题的地方了。
她现在还不瘦,不过经过一年的锻炼,用裴瑛的话来说,身上的肥肉都长瓷实了。
南汐绝也开始上初一,每天带着她坐校车上下学。
安然上二年级的时候,裴瑛给她买了只小京巴,着实让她开心了许久,每天早起跑步的时间就带着它一起跑。小狗被她养得圆滚滚的,整日在她怀里撒娇打滚,她恨不得睡觉也抱着它。裴瑛看到很满意,这小孩还是很有爱的。
只是好景不长,小狗后来生病死了。安然摸着它冰冷僵硬的身体大哭,裴瑛安慰她,同时规劝道:“生命只有一次,我们人也一样,非常珍贵。没有谁有资格去剥夺别人活着的权利,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说拿枪杀了谁。做人,善良是根本。”
安然泪眼朦胧地望着这位一向“虐待”她的女人,头一次觉得,她长得还是挺和蔼可亲的。只不过后来她被裴瑛逼着一遍遍的背弟子规,背不出来就要打手心,她又觉得她还是那只虎姑婆。
这年冬天,裴瑛教的班再次拿到第一名的好成绩,她拿到一笔不小的奖金,美滋滋地带着南汐绝和安然去了临市旅游。
火车上,裴瑛给两个小孩看她放了一年的一本杂志,“看看,就是这里的温泉,听说特别滋养,这次有了钱,总算能去了。”
高中老师的工作并不轻松,更何况一中出了名的重理轻文,裴瑛这两年又带了班主任,纵然她精于保养,眼角也开始有了细碎的纹路。南汐绝再次试图劝说她动用南靖给她的钱,被她严厉拒绝:“花自己赚的钱才叫爽,你小小年纪也看不起女人”
南汐绝只好摇头。
裴瑛捏捏儿子的细胳膊细腿,“这段时间又瘦了,趁寒假里,妈给你好好补补。”
南汐绝正翻看着一本书,听她这么说,一贯清冷的脸上浮现抹笑容。看到自家儿子这么帅,裴瑛乐呵呵地揉揉他的脸,“多笑笑好,别学你爸,面瘫似的。”
“对了,妈,”南汐绝将搁在心里好多天的消息告诉裴瑛,“爸爸说他今年回来过年,安叔和红阿姨也过来。”
裴瑛白了他一眼,“他来就来,关我什么事。你那是什么表情”
南汐绝低眉垂目很是温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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