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谈之牛虻不吸血

2－1
那梦或许不是梦。
牛小蒙相信那是自己的记忆。
在记忆中，在牛小蒙仅存的记忆中，一座孤零零却又高耸入云的山峰出奇的矗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将地平线切断开来。
那山，突兀而来，拔地而起直上云霄，取代了天在天边的位置。
在地平线上，本该是天的坐标被大山占满，要看天就得换一个方向。
转回头，天边依然是天。
天就在那里，看不看都在，所以牛小蒙没有去看天，他的目光落在身边儿。他温柔的目光落在飞行在他身边儿的妻子身上，因为怀孕，他的妻下腹已经膨胀了两圈儿。他们在阳光下的草原上，缓慢的飞行着，向着幸福的方向，漫无目的的悠然飞舞。在目光可及的地方，牛虻妖一族的身影不时闪过，温馨的嗡嗡声互相传递，在微风中，在天幕之下，一切是那么和谐，仿佛自古就是这样，从天地之始就是如此一般，而且永远都会这样下去，一直都如此直到永远。
牛小蒙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甚至不慢慢的变老。
可就在下一刻，在仿佛亘古不变的平和世界中滕然弥散开一股凶悍之气。没有过渡、没有警示、没有丝毫的前奏，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幸福的飞舞着的牛虻妖们还来不及反应，完全沉浸在祥和中的族人们还处在幸福甜蜜的茫然之中，尚且来不及表露出惊愕，那凶悍之气就已经临身。那气息来得不仅如奔雷之迅速，其威力也同雷霆一般。滚滚气焰在灵识感知中铺天盖地而来，被波及到的牛虻妖立时妖体粉碎枯槁，妖力和魂魄被抽取出来，不知所踪，残破的躯体如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风霜岁月，化作尘埃消散开去。
恐怖的煞气围绕着牛小蒙，围绕在牛小蒙的脑海深处。
在这段记忆里，那恐怖之气是无可匹敌的强悍，没有任何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一点儿也没有，牛小蒙自身也不具备任何免疫力，即便是在梦中他也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幸免于难的，也许是太过于血腥，这一段儿被记忆给屏蔽了过去，连一点儿模糊的线索都没有留下。唯一确凿的证据就是他还活着，他的存在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也是唯一的证据。
可是活着能证明什么呢
什么都证明不了，这证据的存在并不能指证谁，或者仅仅是活着。
但还有记忆！
牛小蒙清晰的记得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他牢牢的记得，那是他的仇家，牛虻妖一族的仇家。
当记忆的画面如梦境一般在大脑中继续，牛小蒙处身的环境已经大变。他在一个巴掌大的小岛上，如以往无数次那样茫然的四顾环视，入目皆是幽兰的海水，那高耸入云可以挡住苍天的山已经不见踪影。和大山一起消失的还有牛虻妖一族，漫天飞舞的牛虻妖现在只剩下牛小蒙一个了，而在他身边的却是他的敌人。
岛很小，如果是人，三个人必然有一个会踏一脚在海水中，但它们都是妖，妖可大可小。
牛小蒙的身形缩小到本体的百分之一，他的敌人也跟他一样大，它们缩小了至少千倍。
它们牛小蒙的敌人。
它们是牛虻妖一族的敌人。
它们是牛妖。
牛虻妖和牛妖是天敌，牛小蒙知道自己的族人都是死在它们的手里，他的脑海里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无需看见无需验证，天敌就是天敌，这是宿命。牛小蒙知道伤心是无用的，但他有恨，死去的是他的族人，他的父母，他的姐妹，他的兄弟，他的妻子，他已经出生的儿子们和还未出生的儿子们……血债必须要血偿，他恨。
牛小蒙越是恨可头脑却越是冷静，这份冷静让现在的他都不得不敬佩，那时怎么可以如此的冷静！
牛妖很强大，牛小蒙清醒的意识到他和敌人之间几乎如鸿沟般无法逾越的差距，任何一个牛妖都是他无法匹敌的，等级相差遥远，而他身边儿却是一大群的牛妖，一群相互关照紧密团结，片刻也不分离的牛妖，牛小蒙知道自己只要稍稍流露出仇恨就会引来杀虐，就算自爆也不可能伤到一个敌人。也许能伤及其皮毛，但牛妖皮糙肉厚，一点儿皮外伤他们任何一位都不会在乎的，可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牛小蒙想到的可不光是他自己，他必须肩负起延续牛虻妖一族的历史责任，牛虻妖一族现在就剩下他一个幸存者了，如果他也挂了，牛虻妖一族的血脉就断绝了。
牛小蒙的脑海刺痛，可痛感让他更加的冷静－－活下去，繁衍出后代是比报仇更重要的，种群的传承绝对不能就此断绝！
牛妖们在修炼，在恢复体力和妖气，牛小蒙默默的收拾着他们扔在身边儿的战利品－－其他妖族的尸体，将其分离，那些可以增加修为的妖丹和血肉已经被牛妖们吃掉了，剩下的部分依然是好东西，角呀，鳞片儿呀，筋呀，骨呀，皮呀……等等，大多都是炼器的材料，其中价值高的收拾好了得贡献给牛妖们，而那些价值不高的他们不会要，就都便宜了牛小蒙。牛小蒙一点儿也不会浪费，只要是用得着的他都收集起来，每积累一点儿以后都会是复兴牛虻妖一族的物质基础，他知道自己的底子薄，所以每一块碎肉每一滴体液他都尽可能的收集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浪费。
要都懂点儿炼器，牛小蒙是妖，他也懂炼器的，虽然他修为不高，但储物法宝还是会炼制的，只要有材料他就抓紧炼制储物法宝，一遍装更多的宝贝－－那些牛妖们不要的破烂儿。
当牛妖们停止了修炼恢复，一个牛妖验收了牛小蒙分离的战利品，不满意的摇晃了一阵牛头，想要说教一阵，可上路的时候到了，其他牛妖围过来分了那些已经分离好的战利品飞身而起，向着空中飞去。这个牛妖哼了一声，收起剩下的他那一份儿，顺手又将牛小蒙也收在了他身上，然后飞身而起追着同伴去了。
牛小蒙再从他身上被放出来已经是在另一番天地之中，这里大树参天，星斗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偶有露一小脸儿的机会，牛妖们都是露出百丈的妖体，牛小蒙在其间如同在牛群中的牛虻，只是他已经没有了牛虻的勇气。
在牛小蒙的面前已经堆积起如山岳的尸体，这又是牛妖们的战利品了。牛小蒙正要上前打理，那个带着他同来的牛妖低下头，两个角对着他一点，一个光团在两角之间凝炼而出，然后向他飞来。
牛小蒙万念俱灰，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流露出了不满，是哪一刻泄露出了仇恨，他已经来不及检讨自己了，那光团儿迎面而飞来，而他的身体却被固定住了，一动都动不了，连自爆都不可能了，因为连妖力都已经被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