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当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总是被自己的眼睛欺骗。
眼睛喜欢追逐美丽的东西而讨厌丑陋的东西,所以她可以看到白墨的脸而目不转睛,看到丑叔的脸却露出嫌恶的表情。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以貌取人,但也不能怪她,她能活过那年冬天,就是因为她相貌出色,在烟月楼里,相貌不代表一切却能代表大部分的东西,比如,决定一个人有没有价值,值不值得结交,够不够格成为对手。
如果带着这样的价值观继续下去,她可能犯下很多错误,所以她的师父白墨在某一日的傍晚,又一次带她去山顶看漫天的云霞。
上一次在这里,她得到了她的名字,那么这一次,她会得到什么呢她心想。
他见她不说话,转头问她在想什么,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原来你是个贪心的小孩啊。”那人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胜过晚霞,眼睛像是黑暗降临前,天上升起的第一颗星星。
“不过,你会得到一个可以令你信任的人。”他又道。
“不是你吗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她歪着脑袋问,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表现自己很幼稚的举动,但她知道,他喜欢。
果然那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当然是你可以信任的人,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可是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又能信任谁呢”
“你为什么会不在我身边若连你也离开我,我便谁也不信了。”她憋了瘪嘴,道。
“那不行,有时候会有一些事牵绊住我,我可能会来不及到你的身边,比如昨天你在林子里遇到那匹狼的时候,如果等我赶到,却只能在狼肚子里找到你,那么就算是我,也会伤心的。”那人温柔的道。
“真的吗你会伤心吗”她开心的道。
“”那人无语了,笑着叹气道:“小孩子,你到底听明白重点没有。”
“当然,重点是你在表明你很紧张我,你是希望我不要再到林子里去玩吗可是这里真得很无趣啊,算了,看在你很担心的份儿上,我可以你干嘛这样看我”
“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像谁”那人抚着自己额,无奈道红色仕途。
“什么”她不明白。
“算了,我不是不让你到林子里去玩,我是想告诉你,有一个人在默默的保护你,所以你有危险的时候,他才会比我更快的出现在你面前,而你却因为他相貌丑陋而嫌弃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他难道这个人,不值得让你去信任吗”
“哦。”她恍然明白,悻悻然的道:“原来你是说丑叔啊,丑叔人不坏,只是长坏了而已,我怕我盯着他看会说出实话,反倒刺痛了他的心,所以我才不看他,这是为了他好。”
“如此说来,倒是你仁慈了现在的小孩都像你这么难教吗”
“没有啊,我这是天真直率。”她捧着脸故作可爱,结果被那人敲了敲脑袋。
“我问你,我教过你,最毒的蛇是什么是什么样子”那人突然问。
“赤练蛇,通体发红,色如红霞。”她答。
“最毒的蜘蛛是什么又是什么样子”他又问。
“绿螯蛛,全身莹绿,犹如碧玉。”她再答。
“那么这个呢”那人弯腰从草丛里捡起一条褐色丑不拉几的蛇,捏着它的脑袋,让它对着她吐信子。
她仔细的看了看,露出不屑的表情:“一条普通的蛇而已,没有毒哼,真没用。”
“咳咳,你看,颜色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相反丑陋的东西这说明什么道理呢”那人放走了蛇,转身看着她,星辰一样眼睛里满是期望,期望她说出类似“不能被外表所蒙蔽”这种答案。
她想了想,垂了垂眼,叹气道:“说明我不该对丑叔不礼貌,毕竟人家救了我,而且听你的口气,这几天他都跟在我身后保护我,所以他是一个值得让我相信的人,我应该对他好一点儿,你是这个意思吗”
“好像是。”那人略有点错愕,似乎没想到她转得这么快,尚有半肚子开解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那你就直说嘛,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左顾言他,害人家都不明白你到底想干啥。”她埋怨道。
“其实我只是循循善诱而已。”
“你直接一点更好,我只是小孩,又不是傻小孩。”
“幸亏你没有兄妹什么的好吧,我直接一点。”那人似乎也不习惯和小孩子相处,听了她的话,反倒觉得事情简单了许多,于是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要你记住,不可以再对丑叔那么没礼貌,别人对你好的时候,你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是。”
“你只当丑叔是我的奴仆,却不懂,他把我们当做自己的家人,以前他总是担心我的安危,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他就是那种爱操心的性子,可如果不是他,你和我也许都已经你知道吗这片悬崖的下面,垂着很多条铁索,就是他弄上去的。”
她有些不明白,仰头问:“那有什么用”
“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些很厉害的仇家,如果有一日他们找到这里而我们又无路可退的时候,那时候那些铁索就会有大用处,这是他为我们做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他连未雨绸缪都替我们打算好了,我们至少该回报他一份同样的尊重,不是吗”那人望着她,慎重的道:“我相信他,也希望你能像我一样相信他,把他当做你的父辈一样尊重,可以吗”
“好西游世界里的道士全文阅读。”
一个父辈的男子,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天空之下,万丈红尘。
从高处俯视天奎山金都峰,一派大开大合,巍峨险峻,气概万千,而急转直下,风光飞转,那隐在悬崖深处,那恍如隔世的阴暗里,有一个人正以仅有的一只手死死抓住一根铁索悬挂在山壁上,她的另一只手的断腕处,还有鲜血稀稀拉拉的滴着。
这悬崖深处的山壁上,竟然不知为何垂了一条条的铁索在其中,铁索在藤枝叶蔓的掩盖下显得十分隐秘,而正是这些铁索,在她落下的时候救了她的命。
白晚挂在半空,低头看去,视力所及之处,可以清晰的看到悬崖底部那一条枯竭的河道,河道上满是坚硬的鹅卵石,可想而知如果没有这些铁索,没有在坠落的时候几声抓住其中一根,她就会直接摔在鹅卵石上粉身碎骨,脑浆迸裂当场死去。
丑叔在六扇门的包围中把她丢了出来,偏偏把她丢在了一条上山的路口上,丑叔是一个心思细密的人,他仿若无意的举动,是否暗示了什么是不是希望她往山上跑
所以白晚会上山,根本就不是偶然之举,她选择了相信她的丑叔,那个她父辈的男人。
白晚瘪着嘴抽泣着,她给了自己半盏茶的时间去软弱,半盏茶之后,她用不断的深呼吸来收敛她流泪的冲动,她一边深深的吸气吐气,一边自己跟自己低语:“没事的没事的如果有个人能经历了失去武功失去亲人受了伤血流不止还只剩下一只手,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在所有这些发生以后,还能够找到办法活下去还可以活很多年,那个人一定是我”
就像这些话起了作用,白晚渐渐冷静了下来,软弱退去,面上浮现出像虎像狼一样凶狠坚定的神情。
“我可以做到的我能够做到的”
为什么要坚持的,又或者说是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在艰难的环境里,一定有什么会成为让一个人活下去的信念,让她哪怕失去尊严、没有理智、丧失情感,泪流满面也要活下去的动力。
软弱的情感无力支撑如此强烈的痛苦,而愤怒、绝望和恐惧三者齐聚才会让人懂得,活下去必得战胜一切。
活下去,就像一朵鲜花最终绽放。
活下去,让不怀好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活下去,成为一根刺,狠狠的扎在敌人的心上
三个月后
北岷山地处关外,曾经是北鲜族的圣地,北鲜族全盛时期时,曾在北岷山修葺了一座石殿来供奉他们的神明,然而数百年过去,这个弱小的民族早已经被强大的对手蚕食殆尽,永远消失在了历史上,于是当年的圣地,如今就成了寻欢作乐的土匪窝。
北邙山,君魔寨。
大殿上一派群魔乱舞,觥筹交错,诲淫诲盗,这里是强盗的盛世,土匪的安乐窝。
在大殿最高的的主位上,俯视四方的便是声名狼藉的“万血王”阴息风。
“万血王”阴息风,听说过他的人很多,见过的却很少,那些见过他并且还活了下来的人流传出了许多关于他的传说。
有人说,他有一双出神入化的双手,任何奇淫技巧的玩意都难不住他,当年“机关门”墨家掌门墨松,凭着得意之作“万絮飞柳神机桶”享誉江湖,却被他嗤之以鼻,造出“反万絮飞柳妙算机”派人送到“机关门”,墨掌门把自己关在房里三个月未出房门,呕心沥血到死不得破解,生生被他呕死第六神座最新章节。
有人说,他善易容,不论男女老少皆惟妙惟肖,毫无破绽,他有一千个面目变化,每一张面皮都是从刚死之人脸上剥下,从没有人见过他真实的模样,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都无法知道。
更有人说,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一个怪物。
也许他真的是怪物,“万血王”之所以叫做“万血王”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原因,他天生嗜血,这种嗜血不是嗜好杀人,而是真正的饮活人血,那是他的乐趣之一。
恶毒、易容、怪才、怪物,就是贴在“万血王”阴息风身上最注目的标记。所以每个知道他的人在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脑中就会想到一个一边剥着人皮,一边喝着人血龇牙咧嘴的恶毒怪物。
而这些传说,几乎都是真的。
主位上的“万血王”从一个美艳女子的双峰之间抬起头,一手放在那女子的乳上,另外一只手从左侧一位紫衣艳姬手中接过浅浅的半盏酒。
传说中的“万血王”,果然模样奇特,只见他五官俊美胜于女子,然而天生雪肤白发,睛如深珀,连眉毛都是白色的,嘴唇更是半点血色也无,若说是人,倒是有七分像白惨惨的鬼。
他举着那半盏酒,坐在他身上的那名美艳女子便乖乖的伸出了手,“万血王”露出笑意,放开她白嫩高耸的胸脯,用指尖在她手腕上一抹,那女子眉头一皱,了出来,她的手腕便如被刀割开了一般,皮肤割裂,鲜血立即流淌而出,全被盛进了“万血王”手中的酒杯里。
鲜血与美酒混合在一起,那女子不过娇嗔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将脑袋倚在他肩头,而“万血王”揽着她,嗅着她的体香,待杯子满了之后,握着她的手腕贪恋的舔舐她的伤口,旁边紫衣艳姬便过来为她止血,“万血王”举杯一饮而尽,嘴唇上这才有了一抹鲜艳的血色,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妖冶。
“万血王”嗜血成瘾,曾经有一位神医替他看过,道是他嗜血并非单纯的瘾症,而是源于他体质的问题,他的体质与常人有异,血液难以自行产生一种东西,正是因为缺乏了这种东西,所以他才会皮肤白的异常,嘴唇失色,不止头发,连眉毛都是白色的。
那位神医说,身体需要什么,身体自然会知道,他对血液有种难以控制的迷恋,也就是源自于此了。其实简单的说就是,先天失调,无药可解。
“万血王”喝了一杯“血酒”,有些晕晕乎乎,脸上有了薄薄的一层淡晕,终于有了点人气。
大殿上气氛靡靡,一群妖男艳女相互追逐逗引,“万血王”左拥右抱,正待与身边的美姬们押戏之际,突然大门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往大门口看去,心中大约都在想,“万血王”设宴寻欢作乐,最忌有人打扰,谁敢擅闯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待看清楚了她的模样,殿上大约有半数的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而后不觉一惊,抽了口气,暗道:竟然是她
能认出进来的那名女子的,都是当年“万血王”还未被六扇门逼得退居关外时就跟随他的旧部,不得认她的,则都是后来投奔“君魔寨”的。
“万血王”大约也没想到还能见到她,甚至大约也没想到她还活着,脸色中有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讶,片刻之后,方才搂着身边的美姬,慵懒的笑道:
“看看,这是谁的小姑娘回来了。”
他坐在宝座上轻言细语的一句话,但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美女请留步。
谁的小姑娘
这话倒也有些缘故,当年阴息风遇到白晚时,她还是一介妙龄少女,阴息风比她年长数岁,又兼爱美色,多有君子好逑之意,倒也不是一往情深,只为食色性也罢了,而白晚也想利用他在绿林黑道中的势力,故而两人颇有些暗波涌起。
后来阴息风偶然发现她的血液十分特别,因她当年受过“万蛊蚀身”,血液里带有残毒,这种残毒对他不仅无害,反而有种迷幻亢奋之效,简直令他心驰神往,念念不忘,在很多事情上,阴息风对她的诸多庇护照拂,也便是因为于此了。只可惜白晚对他不过利用,“小温侯”温朔出现之后,两人之间一度降到冰点。
当初温朔出现之前,阴息风与白晚关系好的时候,有时会流露一些亲昵暧昧的举动,比如他对人介绍白晚的时候常说,喏,这是我的小姑娘。或者暧昧的挑起一股白晚的秀发,一边轻嗅着,一边亲昵的调戏问:你是谁的小姑娘
你是谁的小姑娘
我是你的小姑娘
私下里的亲昵如今却成了一种讽刺,曾经种种已无法回头,现在,他们一个是在逃囚犯,一个被逼居于关外,如若当年他们不曾那么被轻易离间,而是齐心合力,未必会到如今这地步。想起这些往事,怎不令人唏嘘。
白晚再次出现,身形消瘦如枯,面色晦暗苍白,嘴唇干裂而无血色,发丝凌乱,头发间嵌入黄沙,身上那件灰蓬蓬的斗篷也皱皱旧旧,整个人看上去竟比阴息风更加不人不鬼,若非这里头的人大多当年都和她交情匪浅,谁会认出这名憔悴邋遢的女子,竟然是当年艳名远播,不可一世的“玉面仙”白晚
可想而知,白晚落到这般境况找到君魔寨来,必是走投无路了。阴息风尚有许多讥讽奚落的话还未出口,只见那白晚颤巍巍的又向前走了几步,哀声道:“息风,帮我”那声音气若游丝,好不凄惨。
大约是兔死狐悲之感,阴息风见了她这模样,羞辱的话硬是顿了半拍,而在这半拍之际,白晚眼睛一翻,一阵天旋地转,倒头就往地上栽去。
仿佛一道风,眨眼之间,阴息风已放开了身边的美姬,从这一头的宝座之上飞身到了另一头的大门,快得几乎让人看不到影子,等他落定,正揽住了白晚的腰将她拦腰抱住。
这会儿,他才从敞开的斗篷里,看到白晚露出的那一截胡乱包扎的断腕。
“小白这是谁干的”阴息风难以置信的盯着她的断腕,喝问。
白晚虚弱的看了他一眼,她能挣扎找到君魔寨并且潜入进来已是奇迹,这会儿看到阴息风,算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老天来决定,整个人徒然松弛了下来,就感觉身上的力量全都泄尽了,已经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
她闭上眼,晕了过去。
阴息风抱着她怔了片刻,突然冷哼了一声,抱着她转身往门外走去。
他疾走如风,白发流散,衣摆飞扬,边走边阴森森的对怀里人咬牙道:“哼没关系,就算你被撕成一片一片的,我也能把你拼回去来人,去把血池的门打开”
北岷山有泉,水色涟艳如血,修功者浸于其中行气能增进功力,于内伤者更有奇效,阴息风霸占北岷山,建“君魔寨”,占山为王,“血池”为他一人所享,如果说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帮白晚恢复武功,也便只有他一人,难怪白晚不顾前嫌,拼死也要来北岷山找他。
只不知,如若这个昔日女魔头恢复了武功,这武林当中,是否又要发生什么事端
真令人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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