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把目光投放到李柱子身上,说:“我不会再欺负他。”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的黎锦说出来,李柱子肯定不当回事。
村子里喜欢打媳妇儿的窝囊男人不都这样子么?
喝醉了狂揍媳妇儿,醒来后又跪在媳妇儿面前哭着道歉保证自己再也不犯错。
这类男人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自己没本事,耕田耕不动,洗衣做饭更是不屑于做。
娶了个媳妇儿就等于娶了个保姆,不掏钱的那种,整天不仅要伺候男人一家人,还得生孩子,没事做就得缝缝补补卖点钱补贴家用。
当然,这缝缝补补的钱大多都被男人拿出去买酒喝了。
喝醉之后又开始打媳妇儿。
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以前的黎锦就属于这类人。
故此,李柱子对他说类似‘我以后不打我夫郎’这句话就左耳进右耳出。
但这次,李柱子觉得不一样了。
虽然黎锦的表情没有以往保证的那么诚恳,甚至连保证的话都说的轻飘飘。
一句简简单单的‘我不会再欺负他’。
可就是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才让李柱子感觉,黎锦这次是认真的。
黎锦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李柱子一些农作物的习性和价格。
李柱子也不疑有他,毕竟黎锦这人虽然是个男人,可他真的能做到十指不沾阳春水。
把自己不当一个庄家汉,反而被一家人宠的像不知世事的深闺小姐。
黎锦自然不知道李柱子心里怎么想,他只想快速的了解这个世界,改善家里的情况。
“农忙结束后,村里人就会种一些这个季节的蔬菜,比如,油菜、韭菜、葱等等。
但是这一般都只是自己家吃,只有村长家的菜才会拿去镇子上卖。”
黎锦想,古代基本上都是几个大户凑在一起聚成一个村。
村长权力很大,可以分配田地、宣布全村今年种什么,甚至可以垄断给镇上蔬菜的供应。
不过黎锦也没想着把自家种的菜卖出去。
他们家从来只有三口人,小孩儿现在还不能吃菜。但他需要蔬菜的种类多,这么一块地,要是种好了,家里就不愁吃饭了。
“柱子哥,菜籽价格大概多少?”
李柱子说:“这看你要多少,你家田地现在只有两亩,一般一亩地种一包菜籽,四文钱。
不过这个价钱也在变,不同的菜籽肯定不同的钱。”
黎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又问了其他东西的价格,但是为了避免引起李柱子的怀疑,黎锦问的都是农作物。
反正原主不曾务农,对这些肯定不清楚。李柱子也没多想。
等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八点刚过了。
李柱子要去把那砍好的柴火送给镇上一大户人家,就在刚入镇子的时候给黎锦指了指医馆的方向。
“那医馆的名字我不认识,但咱村里人都去那医馆看病,大夫和掌柜都是好人,从不给咱胡乱开药。”
原来镇子上有三个医馆,李柱子指的那边比较偏僻,不在主街上,这才价格便宜。
黎锦谢过之后,就跟李柱子分开了。
黎锦说:“柱子哥,我卖了草药就回去,咱们就不一道了。”
李柱子应了:“行,我一会儿还得用牛车去运点其他东西,你先回去。”
两人分道扬镳后,黎锦也没去其他两个医馆,端正的朝着李柱子指的方向走去。
李柱子的话总归是经验,比他两眼一抹黑的瞎找要快得多。
再说了,能开在正街上的医馆,背后肯定有势力,也肯定不缺他这一点药材。
去李柱子说的那个偏僻一点医馆,说不定才能把药材卖出去。
《杏林堂》的学徒正在枣红漆木的柜子后背《四物汤》,早上医馆的病人少,他才能得闲认一会儿字,学点东西。
等到巳时四刻(十点),病人就会逐渐多起来,他就得去后院煎药,得一直看着火候,没时间认字了。
此学徒名叫周贵,看名字,家里人希望他以后成为贵人。
周贵听到门外传来渐进的脚步声,心想,这是哪家人生了病,一大早就来了。
抬眸看去,只看到一张俊美无比的面容,那人虽穿着粗布衣服,头发也是随便用缎带绑了一下。
但此人身姿颀长,自有一股儒雅的读书人风度从他的举止间流露出来。
周贵想,这是个读书人。
又想,读书人怎么这么俊俏。
他倒是没怀疑面前人是个俊美的哥儿,毕竟这人很高,进门时撩起竹门帘后,得稍稍弯着腰,才能避免脑袋被竹门帘蹭到。
再者,这人脸上没有任何醒目的红痣。
肯定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
周贵先开了口:“先生贵姓,可是来求医问药的?我师父在后堂,我这就叫他。”
黎锦说:“免贵姓黎,不是求医问药,而是卖药,不知贵医馆是否需要?”
周贵愣了一下,他们医馆的药材都是每年专门让人去山上采的。
倒不是说他们不收散药,只是很多村子里的人区分不出来草药和杂草,更不懂得怎么拔药,这就导致村民采的药材基本没多少能用的。
周贵有些迟疑,他本以为这人出身富贵。虽然黎先生穿着不怎么好,但那通身都是贵人的清贵之气啊。
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是来卖药。
周贵因着这人的面相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颜值战胜了理智,他说:“你且把草药拿出来我看看,如果分类好了,又没有损坏,我再叫师父来估价。”
黎锦道谢,随后把背篓拿下来,再把一捆捆分类好的药材拿出来。
这些药材还都十分新鲜,有的上面还沾了露珠。
周贵一看就愣住了——
因为黎锦带来的药材种类虽然不多,但每一颗草药都处理的很好,而且一捆捆的分类好,拆开棉线,每一种草药中都没有丝毫杂草。
“这是黄芩、升麻……还有这……”
黎锦说:“五味子。”
周贵心道,幸好自己当时犹豫了一下,面前这男人虽然是来卖药的,但人家是有真功夫的!
这些草药处理的要比他们医馆雇佣的人处理的好多了!
比如,黄芩的根部可以入药,这每一株的黄芩根须都是完好的!
而且大小均匀,全都是上品!
周贵不敢怠慢,赶紧站直了,给黎锦弯腰,说:“先生稍等,我去叫我师父。”
黎锦颔首:“多谢你。”
不一会儿,有人撩开分割大堂和内院的门帘,大步走进来。
看到桌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药材,说道:“真的有五味子!”
那人检查完了药材,才看像黎锦。
不禁内心感慨,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这些草药都是阁下采的?”
黎锦点头称是。
“全部出售?”
“对。”
那年纪约四十岁的男人思考一下,说:“在下姓吴,是杏林堂的大夫,这些草药,我全都收下了。
按照市价,一共是三百文。但你这些草药不管是品貌还是形状,都处理的很好,我给你多加十文。”
所以一共就是三百一十文。
黎锦收了钱,道了谢,准备走。
那边吴大夫出生拦住了他:“黎先生,你以后可会经常采药?如果都是这样的品貌,我每次都可以给你多加十文。”
黎锦站定,跟吴大夫讨论了一下以后提供药材的频率和数量。
两人一拍即合,约定每月上中下旬的第一天为杏林堂提供草药。
这次还是因为时间紧张,所以采摘的有点少,下次黎锦决定多准备一点。
出了杏林堂,黎锦钱袋里已经从空空如也,变成了三百一十文。
他不禁感慨,无论在那个时候,知识才是赚钱路子最正,也是最快的啊。
第12章
黎锦是早上不到六点爬起来吃了碗清汤寡水的面条。
现在估摸着有九点过,他这身体毕竟只是个十八岁左右的青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会儿已经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
倒是可以买两个包子吃。
黎锦沿着杏林堂这条街走到头,再往右拐,走不到三分钟,就是这镇子的主街。
镇子这边地势较低,地面却极为平整,建房容易,周围又连着七八个小村子。故此,这主街上,无论何时都热闹的紧。
主街路口就是一家包子店,成年人拳头大的包子,皮儿白且松软,热气腾腾,看得人食欲大增。
老板娘瞧黎锦面善,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但这并不妨碍她打招呼卖包子:“少年郎,可要吃包子?”
黎锦如今囊中并不羞涩,开口问道:“老板娘,包子怎么卖?”
老板娘爽利的开口。
“素馅儿的一文钱两个,r_ou_的一文一个。”
她想,这么俊俏的少年郎,自己要是见到过,肯定忘不了。
毕竟她家的哥儿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年一过就该说亲嫁人了,她这个当娘的这一阵子就在给孩子物色相公呢。
黎锦说:“那就来两个素馅。”
老板娘笑道:“少年郎不尝尝我们家的r_ou_包?藕丁拌r_ou_馅儿,镇子上的人都夸。”
黎锦顿了顿,说:“先买素的。”
说完,他拿出一个铜板,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给他装了包子,随后摇了摇头,少年人俊俏是俊俏,但穷啊。
虽说她家孩子是个哥儿,但也希望孩子嫁的好一点,至少衣食无忧才行。
光看脸长得好有什么用?俊俏又不能当饭吃。
黎锦把主街逛了一遍,两个素馅儿包子也被他吞进肚子里。
不得不夸赞,古代的面粉里没有漂白粉蓬松剂这种东西,包子皮儿都是纯手工擀出来的,再用竹蒸屉一蒸,馅儿里的汤汁融进皮儿里些许,配合着豆腐、白菜、粉条的素馅儿包子别提多好吃了。
吃完包子,黎锦先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杂货铺。
这里门口摆着盐、干辣椒、花椒、香叶等等调味品。
老板本来在打盹,看到有人进来,只是把耷拉下去的眼皮抬起来一点。
黎锦直接问道:“老板,我看到门口写这里卖菜籽,请问有什么品种?”
老板从铺子最深处的柜子里掏出来一堆纸包。
“我这里菜籽齐全,凡是街道上能买到的应季菜,这里基本上都有。
黄瓜、冬瓜、葱、白菜、萝卜、蒜苗……等农忙时侯过了,茄子苗也就有了,要买可以过来。”
黎锦拿起一包菜籽,拆开包裹的纸,黏在手里看了看,没有被虫蛀。
那老板说:“我这里的菜籽你尽管挑,绝对不卖陈年的,回去后要是地里不长菜,你尽管来找我退钱。”
黎锦想,虽然j,i,an商多,但这种有门面的店还是得注意口碑,要不然迟早开不下去。
黎锦问道:“价钱如何?”
“那看你要几种,现在田里还在农忙,菜籽买的人少,我就给你算便宜点。一包四文,两包七文,四包十三文。”
最后黎锦挑了蒜苗、萝卜、白菜和黄瓜,这几种菜打理起来不难,而且熟得快。
种到地里之后,要不了多久,家里就可以吃上自己种的蔬菜了。
黎锦付钱的时候,想起少年昨晚喝到甜汤之后脸上的笑容,他问道:“有糖吗?”
“有有有,饴糖、蜜糖我这儿都有,还有果脯点心。”
黎锦想,饴糖就是麦芽糖,昨儿给少年碗里放的就是这种糖。
“少年郎,你这糖是给谁买?一包糖抵你六包菜籽,你可以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
黎锦说:“不用,一包饴糖,一包蜜糖,我都要。”
老板给了他两小袋的糖,看他买的多,还给他送了更小的一袋果脯。
十三文的菜籽和四十文的糖,一共花去了五十三文。
黎锦把东西放在竹篓里之后,又去r_ou_铺割了一斤猪r_ou_,一斤猪蹄。至于牛羊r_ou_,r_ou_铺很少卖,要买的话得提前预定。
这一共又是二十七文钱。
最后,黎锦去街口老板娘那里买了两个热腾腾的r_ou_包子。
老板娘认出他来,说道:“我就说小伙子得尝尝r_ou_包,绝对童叟无欺。”
黎锦微微颔首,不过包子他可没装进背篓里,而是托在手上。
现在天气热,这么托着,等到他回家,包子也冷不了。
黎锦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了。期间少年忍不住,扶着墙下床,把门打开一个小缝,这样他坐在床上的时候,眼睛正好瞅着屋外,黎锦回来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秦慕文做完这一切,脸有些烧。
他……其实没想其他的,就是在屋内听着外面的人来来往往,心里会一个劲儿的泛起期待,随后期望落空,失望裹挟着心脏,感觉心里面空落落的。
不过等孩子醒来,他就没时间看着门外了,得一手托着孩子,一手给他喂米糊。
黎锦回来,把买好的东西都放在厨房,推门进来的时候,秦慕文这才恍然察觉。
“阿锦,你回来了。”
“嗯。”
黎锦手里拿着包子,还热乎着,一路上他都走得很快,一般人走两个半小时的路,被他走了两个小时不到。
当然,这还是因为黎锦这身子骨不行,他走得累了还得停下来歇歇。
如果不歇息的话,他可以就跟李柱子的牛车一样快了。
黎锦把包子放下,从秦慕文怀里接过孩子,问道:“他早上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秦慕文说起孩子,脸上就带了笑容,眼中有着与他这个年纪男孩子不相符的温暖与柔和。
“没有闹我,孩子很乖,一直在睡觉,就在你回来那会儿才刚醒来。”
秦慕文虽然这才第二次给孩子喂饭,但已经琢磨出小孩子吃饭的规律。
一勺接着一勺,速度均匀,正好在孩子吃完第一勺的时候给他喂第二勺,连吐出来的机会都不给孩子。
孩子吃完,有了j-i,ng神,黎锦昨晚抱着他喂米糊,他还记得黎锦身上的味道。
这会儿也不排斥黎锦,双手张开像是抱着黎锦的脖子。黎锦跟孩子贴的近,孩子刚刚还喝米糊的嘴巴在他脸上乱蹭。
黎锦并没有恼火,而是极其自然的把他抱着,站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孩子还是第一回 被抱得这么高,更兴奋了,咧开嘴开心的乐呵着。
孩子背对着秦慕文,黎锦说:“桌上有r_ou_包子,快吃掉,别等冷了。”
小孩子占有欲极强,如果看到阿爹吃东西不分给他,指不定就要开始哭。
所以要让他背对着吃包子的秦慕文。
秦慕文愣了一下,看着桌上的油纸包,心里酸酸涩涩,百转千回。
镇上的包子他是知道的,一文钱一个r_ou_包子……
他以前去镇上送自己缝好的手帕或者荷包,换来十文、或者十五文钱。
每每路过街口,都会闻到r_ou_包的香味。
但他一次都没吃过。
曾经有段时间,秦慕文的梦想就是吃一口r_ou_包。
但一文钱一个的r_ou_包对他来说还是太奢侈了,他赚到的钱还得补贴家用,还得给黎锦买酒……
哪有钱吃r_ou_包啊。
秦慕文觉得当年把吃r_ou_包当作梦想的自己已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在也没空想这件事。
却不料,时间流转,世事兜兜转转,他的夫君,给他捧回来两个热腾腾的r_ou_包。
秦慕文忍住眼泪,不敢去看黎锦。
他小口小口的吃完一个包子,另外一个确是怎么都不肯吃了,非要留给黎锦。
就算黎锦说他吃过了,秦慕文还是少见的倔强,说:“我吃一个就够了。”
于是孩子回到秦慕文怀里,黎锦几口解决掉包子。
他说:“咱们给孩子取个小名吧。”
早上跟李柱子在牛车上聊了七七八八,李柱子说孩子在满月之前不能取大名,要不然魂儿就被勾走了。
得先取一个贱名儿压着。
这是村里的习惯,秦慕文也第一回 生孩子,不知道这风俗。
黎锦说:“贱名儿……我还真的没什么经验。”
秦慕文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儿,生怕黎锦说出什么‘狗剩’‘二狗子’之类的名字。
黎锦思考了一下:“他刚刚抱人的样子很像小豹子,不如叫他豹子,怎么样?”
秦慕文:“………………”心如死灰。
一个哥儿,以后要嫁人的,你怎么能给孩子取豹子这种名字!
别人一听就感觉跟母老虎一样,凶巴巴的。
黎锦说:“你有什么想法?”
秦慕文抬眸看了看黎锦,那张小脸显地愈发可怜巴巴,他摇摇头,说:“我觉得……不错。”
虽然黎锦如今比以前好多了,但他对这个人还是畏惧。
黎锦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说:“豹子这个词太有攻击性,咱们家是个哥儿,那就叫包子,怎么样?”
秦慕文这下也觉得这名字不错,再联系到刚刚吃的r_ou_包,登时觉得自家孩子简直无比可爱了。
黎锦看到他笑了,直接把这个小名敲定下来。
他正准备去把饴糖、蜜糖和蜜饯拿过来给少年当零嘴,倏然发现少年装针线的那个篓子里,多了不少东西。
秦慕文见黎锦突然蹲下去,突然莫名的心虚。
早上黎锦出门之前就说让他好好休息来着……可他还是偷偷摸摸接了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
黎锦、他、不会生气了吧?
第13章
秦慕文抱着孩子,不敢去看黎锦的脸色。
虽说他接这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是为了补贴家用,出发点是好的,但也跟黎锦叮嘱的让自己好好休息相违背。
这要是放在泼辣一点的夫郎身上,肯定不仅不心虚,还敢大声嚷嚷‘我这也是为咱家好’。
但秦慕文自小出身尚书之家,爹爹是尚书老爷,后院的主母、姨娘们没人敢这么对尚书大人说话。
再加上他阿爹就是哥儿,平时性格温顺。
家庭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非常巨大的,所以,秦慕文也被教育的十分乖巧,基本上不会忤逆夫君的话。
这次接这些活儿也是因为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哥儿们过来看望他,顺道给他送下了这些东西。
“最近镇子上新搬来了一位老爷,要给家里的丫鬟们小厮们统一着装,这不是让咱们多缝几个钱袋子、手帕么?
价格比以前都高!阿文,我就做主给你接了活。”
秦慕文想,自己在床上一直躺着不做事,心里就会很过意不去。
还不如趁这时间多缝缝东西,赚来的钱好买点柔软的布料,给孩子做衣服。
于是秦慕文对这些人道谢,收下了这堆东西。
哥儿们好不容易抽空出来,都想见见秦慕文的孩子。
“阿文,还好那天你挺过来了。”
“是男孩吗?”
“快抱出来看看。”
秦慕文不好意思的说:“不是男孩,也是哥儿。”
他把孩子抱起来,其他人都看到孩子眉心一颗小小的红艳艳的痣。
当下,气氛有点凝滞,所有人都心生怜悯。
“哥儿……天呐,阿文你怎么这么命苦!”
“不过也幸好,黎锦娶不起其他人,下一胎你生个男娃娃。”
秦慕文原本也很担心黎锦嫌弃孩子的性别。
但从昨晚到今早,黎锦对孩子一直都十分的温柔,他已经十分浅眠了,却没想到一觉醒来,孩子在黎锦怀里吃米糊……
看样子黎锦给孩子一晚上喂了不止一次。
虽然黎锦没说自己喜欢孩子,但从他的行为中,秦慕文已经感觉到,黎锦是十分在乎孩子的。
秦慕文作梦都没想到,在孩子是哥儿的情况下,黎锦会对孩子这么上心。
他此前幻想过自己生个男孩,那样黎家也算有后了,希望黎锦可以收收心,别整日的喝酒。
但天不遂人愿,孩子性别也不是他想什么就是什么。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黎锦的表现愈发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能站着当家里脊梁骨的那种男人。
不是窝囊的软饭男。
秦慕文脸上一点哀愁都没有,他笑着说:“哥儿也是我的亲生孩子啊。
孩子跟他爹很像,长大了一定好看。”
其他人看着黎锦的笑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们几个之所以关系好,就是因为大家在家里生活得都不怎么不好,所以才会抱团,平时没事了还能说说话。
以前他们说的时候,秦慕文都安静的听,从来一言不发。
但大家也都知道秦慕文的情况,毕竟黎锦就是个浑人,秦慕文跟着他肯定过不好。
所以,他们对秦慕文的态度,向来都是怜悯的。
只是没想到,秦慕文突然不需要他们怜悯了。
这就好比一个乞丐突然有了一套房子,平时自觉高高在上的给乞丐施舍东西的这些人,拍马都赶不上乞丐了。
他们心里会有种落差感,说不清道不明。
这次,是秦慕文跟他们在一起,第一次露出笑容。
哥儿们出了黎锦家门,各回各家,虽然没人说话,但大家都知道,以后再面对黎锦的时候,他们的语气就高高在上不起来了。
——那些看似怜悯的语气中,有多少炫耀和捅刀子的成分,他们自己恐怕都感觉不出来。
黎锦其实第一时间没想到这些筐里的东西是缝好之后赚钱的。
他只是奇怪这筐怎么快满了。
黎锦刚一问,秦慕文就像倒豆子一样,小声的全招了。
“这些是我接的活儿,缝好一只荷包一文钱,两张手帕也是一文钱。
布料和线都是主家的,缝完后得全部上交。”
黎锦皱眉,又问:“你缝一个荷包得多久?”
“一个时辰可以缝三个,手帕可以缝的更多。”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按照一天缝八个小时、四个时辰来算,少年一共可以缝十二个荷包,只能赚十二文。
黎锦把筐子里的材料拿起来数了数,“一共二十个荷包、二十张手帕,你打算缝到什么时候?”
少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七天后要交给主家……”
主要是他刚生完孩子,那些哥儿们也不敢给他接太多活儿,毕竟他还得照顾孩子呢。
以前还没生孩子的时候,秦慕文早上去田地里拔完草,可以一直坐在院子里缝一天,晚上在屋里也继续缝。
不过像这种价格高的活儿也不是次次都有,故此,秦慕文以前平均一天只能赚十文。
但就算这些活儿是七天的,黎锦还是觉得太耗心神。
缝东西都得一针一线,完全没旁观者看起来那么轻松。
黎锦虽然已经接受了少年和孩子,但一家人的感情终究得慢慢培养。所以黎锦没有直接命令让少年不要接这种活儿,
而是问道:“身体吃得消吗?”
秦慕文点点头:“我已经缝好三个荷包了,阿锦,我可以的……”
黎锦现在明白了,少年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他为了这个家已经劳累两年了,骤然‘坐月子可以休息了’,反而让他觉得心里不安稳。
黎锦没说什么,心里已经盘算着,等到少年把这些活儿做完,以后可不能再让他接这种强度大的活儿了。
秦慕文看着黎锦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里更慌了。
他主动的开口:“阿锦,你在生气吗?”
黎锦:“嗯?”
“你之前跟我说让我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我却背着你接了活儿,你、你生气的话,我就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
少年内心无比敏感,他已经习惯之前黎锦动辄打骂自己,可如今黎锦却对他这么好。
他丝毫不敢恃宠而骄,只期待着以前的生活再也不要回来。
黎锦以前当医生的时候,见过不少人,但从来没见过像少年这样。
温暖、柔软到不像话的人。
黎锦说:“既然接了,你闲着没事也可以做,但不要累着自己。”
顿了顿,他继续说,“过几天我去镇上裁些布回来,你要是是在闲不住,给我做一身衣裳,怎么样?”
黎锦觉得,自己前半句是当医嘱一样的吩咐,但后半句……
见过医生让病人给自己做衣服的吗?
少年听到后眼睛当下就亮了,飞快的点头:“嗯!”
=
午饭黎锦做的比较清淡,是两碗素面,不过他给每人碗里都卧了一个蛋。
家里还有点野菜,烫熟了后放在面上,用酱油、醋、盐巴和麻油搅拌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刚吃完,李大牛就拿着象棋过来了。
“黎锦,说好的陪我下棋,来,让我领教你的高招!”
黎锦想,正好给李大牛把被褥的钱还了。
李大牛看着黎锦拿碗出来,心里暗搓搓的想,这黎锦还真的跟以前传闻不一样了,居然学会端碗了。
要知道,以前黎锦爹娘在的时候,黎锦可真的是把自己当废物,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
这会儿居然把夫郎吃完饭的碗端回来,变化可真大啊。
要是被李大牛知道,黎锦不仅端了碗,还煮了面、打了蛋、烫了菜,估计下巴都要惊掉了。
黎锦刚把碗洗了出来,李大牛就拉着他的胳膊,急着要下棋。
黎锦抽回胳膊,说:“别急,我给你还钱。”
“还什么钱?”看着黎锦沉甸甸的钱袋,李大牛惊讶道,“这么快你就把被褥钱赚回来了?”
乖乖,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赚钱就赚钱。
黎锦挑了挑眉,“我这人没欠人钱的习惯。”
李大牛:“???”感情您以前整天找李柱子要钱,那就是假的了?
之前的黎锦简直就像个菟丝子一样缠着李柱子一家,也难怪李柱子的媳妇儿对黎锦没什么好脸色。
李大牛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说:“我只知道最后你得给我两百文,这是村长写的单子。被子用的是四斤棉花和四尺的布,一斤棉花十五文,一尺布三文,被子是七十二文。
褥子一床便宜,是五十五文,你拿了两床,那就是一百一文。还有襁褓和尿布,这些算你二十文。一共就是两百零二文。”
他不会算数,更不识字,这都是请村长算了之后记下来的。
黎锦直接把钱给了李大牛,两百多文都快是农户一家子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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