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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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
作者:倾泠月
正文
引子
子夜,星子如稀疏的雨点,点缀于漆黑的天幕,一轮冰月当空悬挂。东朝第一高山苍茫山,在星月的映射下,笼着一层薄薄的银色轻纱,仿如一支挺峭的玉璧屹立于王域平原之上,尊贵、高岸而圣洁,无愧于它“王山”之称
高高的山顶上,此时正坐有两名老者,皆是年约六旬,相貌清矍,眼眸闪着平和而智慧的光芒,一着白袍,一着黑袍,隔着一丈之距,中间是一块方形的巨石,顶部不知被何物削得平平整整,刻划成棋盘,上面密密的布有许多棋子,每一颗皆是大小一致的圆石。
这是一局已下一半的棋局,双方势均力敌,鹿死谁手犹不知。
“这么清朗的星月已久不见了”左边白袍老者沉思的目光忽从棋局上移开,抬首仰望满天的星月,感慨万千。
“夷靡乱世,难有清朗”右边着黑袍的老者也移目于空,“子时已过,也该来了吧。”语气中略带一丝期盼。
老者的话音才落,天幕之上忽然星芒大起,当空跃起了一颗明星,剎时星光直贯九天,那一刻,星光竟盖过了那一轮皓月,瞬间照亮整个天地
“出现了出现了”
白袍老者目光炯炯的注视于那一颗星星,原本淡然平静的脸上有着一丝无法抑止的激动。
可就在此时,天幕上忽又升起了一颗星星,同样的光芒万丈,那样的炫烂夺目,似整个天地间只能容它一颗星一般的亮得不可一世
“看也出现了也出现了啊”
黑袍激动的站起身来,手指着天幕上的明星。
“终于都出现了吗”
白袍老者也站起身来,看着天幕上那两颗耀比朗月的星星,它们遥遥相对,互比光辉
“终于出现了这个乱世终于要结束了”黑袍老者喃喃的喊叫着,看着天上的两颗星星,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呼之欲出的兴奋。
“乱世将会结束于它们手中,可九天之上却注定只能存一颗王星当星辰相遇,谁会陨落”白袍老者抬手举高似要抚上天际的星辰,语气中有着激动也有着对未来无可捉摸的疑虑与希望。
而天空中那两颗闪亮的星星忽然慢慢收敛光芒,不似刚才那般耀眼夺目,但依然比周围的星星要来得明亮
“星辰相遇,谁会陨落那个由命运来定夺”黑袍老者收敛起满怀的激动,目光看着天际的星晨,声音仿如从远古传来,悠长而深沉。
“命运吗”白袍老者目光眷恋的看着天空中那两颗星星,隐有一种惋惜与怅然。
“这盘棋还下不下”黑袍老者收回目光,落向身前的棋局。
“不下了。”白袍老者扫一眼棋盘,然后手指向天空,“这盘棋由他们来下”
“他们吗”黑袍老者看看棋局再看看天空,淡淡一笑,“也好,就留着他们来下吧。”
“我们下山吧,该是你我去找他们的时候了。”白袍老者最后看一眼天空上的星星,然后转身准备下山。
“找到他们后,是不是他们之间的胜负即是你我之间的胜负”黑袍老者平和的目光的忽射芒刺。
“那还用说吗你我相争数十年,却依胜负未分,这最后的半局棋便由他们来下,定我们的胜负,也定这个天下的归属”白袍老者回头笑看黑袍老者,那样的笑云淡风轻,却又是蕴意悠长。
“好”黑袍老者颔首。
两人飘然而去,只留下苍茫山顶那一局残棋。
以后有登上苍茫山的人看到这样一副棋局时皆感诧异不已,但谁也没有去动它。能登上东朝第一高山的人不多,而登上去的人也非凡俗之辈,既然有人留下残局,那自还会有人来把它下完。
许多年后,有两个人沿着命运的轨迹,终于相会于苍茫山顶,面对命运留给他们的棋局。
此时正是东朝祺帝仁已年。
东朝自始帝建国传至祺帝已有三百多年。始帝雄才大略,武功盖世,东征西讨,伐敌抚众,而得以建立幅源辽阔的东朝帝国。
帝国建立后,始帝论功行赏,封七位功绩最为显赫的部将为王,划分属地,以其姓为国名,分为皇、宁、丰、白、华、风、南七国。并以得自北海海底之墨铁铸成八面玄令,其最大一面号为玄尊令,为帝拥有,其余七面小令号为玄墨令,分七国之主,分令之时,帝与七王滴血起誓:玄尊令出,七国俯首
始帝后,成帝、观帝、言帝皆为一代明主,广纳良才,体察民情,轻徭薄税,政治清明,各诸侯国安守本份,忠心帝室,东朝在他们手中一日日强大而昌盛。
传至中期至帝、益帝、齐帝、兆帝却皆无十分才干,能守成已是难得。而至嘉帝、喜帝、夷帝却是一等荒涎之主,贪图安逸享乐,而疏于政事,任一干j佞之臣把持朝政,一个强大的东朝帝国便一日日败下来。
后至礼帝,好大喜功,且喜奢华,每次出巡,必修华宫,劳民伤财。且两次挥军出征蒙成,却都大败而归,反弄得国内民不聊生,怨声四起。而各诸侯也渐生异心。先是宁国宁王挥军而起,要杀上帝都,想取而代之,而礼帝却不待宁军杀到金銮殿,那酒色腐蚀的身子便因惊恐过度崩于奢丽的驰龙宫。
太子景即位,景帝发出玄尊令,号令六国诸侯,挥师勤王,终集六国大军,击退宁军。宁王败而亡身,其封地为邻近之丰、皇、风三大国吞并。
平定宁国叛乱后,各诸侯势力坐大,景帝虽有鸿图之志,奈何东朝已是百病缠身之残躯,且在宁王之乱中胸中一箭,缠绵病榻,不及三年便驾崩,未有子息,皇弟厉王继位,是为厉帝。
厉帝性残暴,不喜金银美女,却独喜围猎,而其围猎却非猎兽,而是猎人以活人分散于猎场,率群臣将士围而猎之,得头颅多者胜若有猎得活者,则饮酒庆功时开膛破肚,众哗取乐
一时国民愤怒,各地时有义军。然东朝经两次蒙成之征,再经宁王之乱,帝之本部大军已近全耗,厉帝只得请诸侯出兵镇压,各诸侯便更是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争相伐之,以扩充自己的领地与财富,且时有相攻互伐之事,而帝此时已无力束约各国。
厉帝十一年,帝在秋吉围猎时被暴民围杀,帝被斩为碎尸,史称为”秋吉猎变”。
此乱后,太子祺登基为帝,却发现玄尊令失踪,于是各国皆不尊,皇帝便已形同虚设。强大的东朝帝国四分五裂,进入六国各自为政,互为倾轧的乱世。
东朝域土广阔,中是以帝都为中心的祈云十洲,此为皇帝所直辖管制的王域;北为白国,土地一千里,城池十座;西为丰国,土地三千里,城池三十六座;西南为风国,土地二千二百里,城池二十座;南为皇国,土地三千里,城池三十四座;风国与皇国中夹华国,土地二千里,城池二十座;东为南国,土地一千二百里,城池十座。六国以皇、丰二国疆土最广,国力最强,以华国最富,风国居中,而白国、南国则较弱。
玄尊令失踪后,天下群雄莫不想夺而得之,以号令天下。
一、白风夕
刚立秋,天气依然十分炎热,正午时分正是一天中最热之时,白花花的太阳晃得人头晕目眩,人们莫不躲在家中午休纳凉,而苦命在外的,莫不找个地方遮遮阴,避避暑。
“燕瀛洲,交出玄尊令”
白国西境宣山脚下,浓密的树林中传出暴喝声,声音十分粗嘎难听,若林中有酣睡者,想来也应被这噪音给吵醒了。
树林深处的有数十多名大汉,团团围着,有戎装将士、有儒袍书生、有作商贾打扮的、还有的像庄稼汉服装不一,神态各异,相同的是手中刀剑皆指向圈中之人。
而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是一名约二十七、八的黑衣男子,手执三尺青锋,挺身昂立,面色冷峻的看着众人,身上已多处受伤,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已染红他脚下的草地。
而围着的众人目光却多数集中在黑衣男子背上的包袱。
“燕瀛洲,将你背后的包袱留下,我放你一条生路”那戎装的看起来像个将军的人大刀一抬,指住黑衣男子燕瀛洲。
那被唤作燕瀛洲的男子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带着一种冷冷的嘲讽:“曾闻华国曾甫将军每破一城必屠城三日,枪下冤魂无数,今日难道竟对燕某格外慈悲了不成”
那曾将军被冷刺一番不由面上一红,待要分辩,偏偏人家说的却是事实。
他身旁一蓝衣儒生折扇一挥,斯斯文文的道:“燕瀛洲,今日你定难生逃,识时务便将玄尊令交出,我们还可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燕某当然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但公无度,你扇中之毒害我二十名将士,我便是死也要取你狗命”燕瀛洲手中青锋一扬,剑指公无度,目中光芒却比手中宝剑来得更冷更利
公无度扇下杀人无数,可此刻对着这样的目光,竟不由胆寒。
而周围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兵器,全神戒备,毕竟皇国风霜雪雨四将名震天下,而作为四将之首的烈风将军燕瀛洲更是武功绝伦,曾在青城一战中,以一杀敌三百
“燕瀛洲,任你是武功盖世,但今日你已受伤,且我们人多势众,谁胜谁负早已明了。”那似庄稼汉的人拔刀出鞘,“各位,何需怕了他咱们并肩子上,将燕瀛洲斩了,各取一块,回去好向国主请功”
“好林大侠说得有理,斩了燕瀛洲,玄尊令自是我们的”那似商贾的人从腰上解下软鞭,手臂一挥,长鞭已快捷如电的飞出,但并非鞭人,而是直取燕瀛洲背上的包袱。
“并肩子上呀各位,此时可不是讲什么君子风度之时”那曾将军一挥大刀,直取燕瀛洲胸前。
“好”其余众人纷纷出手,兵器全往圈中燕瀛洲刺去。
而燕瀛洲虽身受创伤,但依然身手敏捷,但见他身形微侧,左臂一抬,那缠向后背的长鞭便抓在手中,然后身体迅速一转,手一带,那商贾模样的人便被他大力拉近挡住曾将军刺过来的枪,再接着右手一挥,青钢剑已架住侧面砍来的刀剑,力运于臂,“去”一声冷喝,那些砍在剑上的刀剑齐齐震动,持刀剑的那些手只觉虎口剧痛,几握不住,迫不得已,只得撤回,身形后退一步,才免失兵器之丑
这些燕瀛洲做来不过是转眼间便完成,动作干脆利落。
“杀”
不等燕瀛洲喘息,刚才一直围在圈外的一名年约二十三、四的白袍小将一挥手,立在他身后的五名侍卫便齐齐跃出,逼向燕瀛洲,人未近身,炽烈的刀风已刺得人肌肤生痛,足见这五人功夫之高。
“我们也上”那公无度一挥折扇,便欺身杀进圈中,其余那些本来还在观望的人也一挥刀枪全杀向燕瀛洲,只有那个白袍小将依然置身于外,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圈中。
被十多人围杀于圈中的燕瀛洲,宝剑翻飞,带着眩目的银光,刺向所有敌人,剑所到之处,必有人哀嚎,必带出一片血雨
看着场中混乱的打斗,白袍小将暗自点头,只是目中光芒却更为锋利
“哎哟哎哟”
“他妈的燕瀛洲你不要命了”
只闻得场中阵阵惨叫怒骂,那些武功稍低的已倒下不少,地上已是腥红一片。而燕瀛洲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因此只攻不守,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只是他本已受伤,拼命使力的结果是身上伤口裂得更开,血流如注,他脚步所到之处,草地便为红地,而他的人已渐渐力不从心,疲于应付,不多时,他身上便又多几处伤口。
“燕瀛洲纳命来”
只听得一声厉喝声,公无度瞅准机会,铁扇如刀直直刺向燕瀛洲前胸,但见燕瀛洲身形微微一侧,似要闪过,但还是慢了一点,铁扇刺入他肋下。
公无度一见得手,正暗自高兴时,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低首一看,燕瀛洲的青钢剑已没柄刺入他胸口。
“我说过必取你狗命”燕瀛洲咬牙道,他竟拼着受公无度一扇也要杀他。
“你”
公无度刚张口说出一个字,燕瀛洲却迅速抽剑,血雨喷出,洒了他一身,公无度眼一翻倒了下去。
燕瀛洲抽剑即往身后架去,却终是晚了一步,左肩一阵刺痛,竟被曾将军大刀从背后深深砍入,剎时血涌如河,他整个人已成血人
“竟从背后偷袭亏你还是一国大将”燕瀛洲吸一口冷气,怒目而视。
“哼此时有谁是君子”曾将军毫不羞愧的一声冷哼,大刀还深嵌在燕瀛洲体内,看着刀下已是身负重伤任人宰割的敌人,心中一阵快意,左手探出直取他肩上的包裹,“你还是啊”
话还未说完,但见青光一闪,曾将军一声惨嚎,晕死于地上,他的双手已被齐腕切下
燕瀛洲左手反手一拔将嵌在背后的大刀拔出,随手一拋,扔在地上,大刀上还留着曾将军的断手,周围人看着不寒而栗,手中兵器不由皆顿住,人也往后退一步。
而燕瀛洲终于力竭不支,单膝跪于地,虽是如此,但他依然以剑支身,抬首环视围在周围的所有敌人,一双眼睛射出嗜血的光芒,凌厉而狠毒,周围的人都被他气势所压,竟不敢妄动。
终于,燕瀛洲慢慢喘息着站起身来,握剑于手,那些人不由自主的又往后退去。
“来吧今日我燕瀛洲能尽会各国英雄也是三生有幸黄泉路上有各位相伴也不寂寞”
燕瀛洲看着众人发白有脸色,脸上不由浮起讽刺的冷笑,手中的剑抬起,直指前方,而站在他前方的那位林大侠竟自后退,喉结上下浮动,畏惧的看着燕瀛洲。
“啪啪啪啪”
正在僵持时,林中忽然响起击掌声,众人不由皆转头望去,就连燕瀛洲也看向那击掌之人。
只见圈外三丈之处立着一位白袍将军,正是他在击掌,见众人全都转头看他,他停住掌声,眼光直直的看着燕瀛洲。
“燕瀛洲,你果然英雄了得与其死在这些无能之辈手中,不如我来成全你的英名接我的穿云银枪吧”
话音刚落,他身形已飞,手持银枪,直飞向燕瀛洲,仿一束若穿破万里云空的白光,迅捷而美妙,夹着无可比拟的凌厉
燕瀛洲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右手紧紧握住剑柄,等待着银枪,他不能躲也躲不过他只能站着等,等着银枪刺入他的心脏但是但是他燕瀛洲的剑也一定要刺入敌人的心脏
银枪灿目,即要刺入燕瀛洲身体时,忽然空中闪过一抹白电,快得让人还无法看个明了,然后银枪落空,燕瀛洲已失去身影。
这一变故来得那般突然,众人一瞬间皆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而那白袍小将依然维持原有的动作,银枪直直平伸,仿佛刺入敌人身体,但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刺中。他眼睛盯着枪尖,似不敢相信自己全力一刺竟会失手,而且连对手是谁、在哪都不知道
“咯咯咯咯”
正当众人痴呆着时,闷热而腥气熏人的林中忽然响起了一串清若银铃的笑声。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仿若有清凉的微风轻扫而过,腥味淡去,鼻尖竟似能闻到一丝清新的淡香,又仿若有清冽的冰泉轻泻而过,闷热褪去,全身竟似浸入清寒的水中,一股凉意便从心底沁出。
“真有趣一觉醒来,竟能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呆熊”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丈外的一棵高树上,一名年轻的白衣女子倚枝而坐,长长黑发直直垂下,额际以黑珍珠串着一枚雪白的弯月形玉饰,一张脸清俊非凡,口角含着一丝讪笑,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带着一种慵睡才醒的懒洋洋的神情看着众人。
“你是何人”那林大侠扬声问道。
“南国林印安林大侠这时候倒是挺身而出了,刚才对着燕瀛洲的剑锋时怎么反倒退了一步”白衣女子不答反问,然后手一挥,一物飞起落在她手中。
众人此时才看得清楚,原来她手中抓住的正是燕瀛洲,此时他似已晕死过去,腰间缠着一根长长白绫,想来刚才正是这女子以白绫救走了他。
“你”林印安脸一红,羞窘难当。
“啧啧,这燕瀛洲虽是英雄了得,可此时竟也给你们这些狗熊整得只剩半条命了,真是可怜啊”那白衣女子单手提着燕瀛洲,细细的打量着,还一边摇头惋叹,一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给她提在手中竟似提着一个婴儿一般的轻松。
“你这臭婆娘不想活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只见一身材粗壮的大汉排众而出,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喝叱着。想他们全是各国名声响当当的人物,此时竟给她一句话便全骂成了狗熊,如何能不生气
“臭唔”
那大汉还要开口,众人只见绿光一闪,“啪”的一声,他一张嘴竟给一片树叶严严密密地封住了。
“你说话的声音实在太难听了,我不爱听。”白衣女子将燕瀛洲随手往树上一放,然后挥挥手道,“而且你说话的口气实在太臭,所以闭嘴为好”
“噗哧”
有人忍俊不禁,但耐于大汉一脸凶相而收敛。
而那大汉一张脸憋得象猪肝,伸手撕下嘴上的树叶,一张嘴还麻辣辣的痛,心中是又惊又怒,但却真的不敢再开口。这白衣女子随便一片树叶便封住了自己的嘴,足见其功力已至摘叶飞花、伤人立死之境界,而自己却连人家怎么出手的都没看到,高下已分,若非人家手下留情,或许自己此时已和公无度同路了。既然不敌,再出声不过是自取其辱,不如看看情况再说。
“这位姑娘,今天在这儿的人也都非无名之辈,姑娘武功虽好,但双拳难敌四手,因此你又何必多管闲事,不如走你自己的路去,同时也卖个人情给诸位,他日青山绿水也好相见。”那商贾模样的人却和气的劝道。
“何勋何老板就是会做生意,几句话真是说得合情合理,让人不心动都难,难怪你家天勋镖局的生意那么红火。”白衣女子对着那何勋点点头道。
那何勋闻得此言不由松了一口气,要知他跑江湖一辈子,谁有几两重自也是能看个八九不离十的,这白衣女子对着他们这么多人依然谈笑风生,而且就从她的出手来看,决非平常之辈,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重点只在玄尊令上。
“只是”在众人松一口气时,白衣女子忽又拖长声音来个转折。
“只是什么”何勋依然和气的问道,一颗心却给吊起来了。
“只要你们能赔偿我的损失,我自然离去。”白衣女子闲闲的笑道。
“这个容易,不知姑娘要多少”何勋暗自一笑,原来也是个爱钱的。
“我要的实在不多。”白衣女子伸出一根纤指。
“一百银叶”何勋问道。
白衣女子摇摇头。
“一千银叶”何勋再问。
白衣女子再摇摇头。
“姑娘难道想要一万银叶”何勋倒吸一口气,这不是狮子开大口嘛。
“非也非也。”白衣女子叹息的摇摇头道。
“那姑娘”何勋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多少了,总不能要一百万银叶吧
“何老板真是个生意人,除了黄白之物外就不能说点别的吗”白衣女子手中白绫缠来绕去的,众人的心也是时紧时松。
“还请姑娘明示。”
“唉”白衣女子长长叹一口气,似为何勋不能领会其意而颇有些遗憾,“本来呢,我正在午睡,好梦正酣时却被你们给吵醒了,其实一个梦被打断也没什么是吧,何老板”
何勋点点头,眼睛盯着这个一脸欢笑的人,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问题就在于这个梦啊可是千年难得一遇啊”白衣女子忽地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可知道,我正梦见我被西王母邀请上昆仑仙山,品琼浆玉液,赏仙娥歌舞,真是好不惬意哦,最后她还赐我一颗瑶池仙桃,可就在我要接过这仙桃时你们却闯进来打断了我的美梦,害我没有接着,你说这严重不严重何老板”
“什么臭婆娘,你这不是在耍我们”林印安一听此话不由怒声骂道。
“啧啧”白衣女子摇摇头看着林印安道,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我哪在耍你们我是很认真的哦,要知道这瑶池仙桃可不同一般,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位列仙班,你说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可就因为你们害我没吃到,这损失有多重啊所以当然得你们赔给我”
“难道姑娘要我们赔你一颗瑶池仙桃”何勋脸色一变,不再一脸和气,而带着几分阴森。
“当然”白衣女子手一挥,白绫在空中舞出一颗桃形,“只要你们把瑶池仙桃赔给我,我立马就走人,这燕瀛洲、玄尊令什么的全与我无关了。”
“看来姑娘是打算管闲事了”何勋脸色一冷,一双手暗自握住一把暗器,“只是何某最后奉劝姑娘一句,此时在场的全是六国英雄,姑娘这一管可是将六国全得罪了,天下虽大,但到时姑娘可要无处藏身了”
“六国英雄齐聚一堂呀,真是荣幸”白衣女子闻言却依是笑意盈盈,“可是我这人向来是有眼不识泰山,实在看不出几位哪里英雄了”
何勋本以为此言一出,那女子再怎么武艺高强,也应有几分顾虑才是,谁知她倒生出一脸的兴趣,竟毫不将六国英雄放在眼里,反出言相讥。
“敢问是风女侠吗”那自白衣女子现身后一直沉默的白袍将军忽然出声问道。
“咦你认识我”白衣女子移眸看向他,算是承认了自己是他口中的“风女侠”。
那白袍小将忽垂下银枪恭恭敬敬的向她行了一个礼:“素衣雪月白风夕,天下皆知,何况小人。”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皆是一震尤其是何勋,不由庆幸自己手中的暗器刚才没有发出,否则这一把毒砂肯定全回到自己身上了
要知道当今武林名声最响的便是风夕与丰息,因他俩人名字同音,容易混淆,武林中人便根据他们的衣着而将风夕称为白风夕,丰息则称为黑丰息,合称为白风黑息。他们成名已近十年,为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本以为定是中老年之人,谁知白风夕竟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子
“嘻嘻,你不用这么有礼,你们赔尝得我不满意,说不定我这白绫就会缠到你的脖子上呢。”风夕坐在树枝上,两条腿左摇右晃的,身后长发随着她的身动而微微摆动,“看你手持银枪,大概是丰国那位穿云将军任穿云了。”
“正是穿云。”白袍将军任穿云依然恭谨的回答,然后问道:“风女侠也对玄尊令感兴趣吗”
“我对玄尊令不感兴趣。”风夕摇摇头,“只是这燕瀛洲极对我胃口,让他命丧于此实在可惜,所以呢我想带走他。”语气极为轻描淡写,似觉得要带走燕瀛洲就如顺手带走路边一枝花一枝草一般容易,六国英雄在她眼中有如无物。
“放屁你说是为着燕瀛洲,其实还不是为了他身上那块玄尊令这种托词骗骗三岁孩儿还差不多,老子面前就省省吧”一名满脸胡须的大汉闻言不由张口骂道。
要知在场所有人都为这玄尊令而来,有的是自己想得,有的是为重金所买,有的是遵各国王令。“得令者得天下”,这是多么诱人的前景,即算自己不能号令天下,但六国之王谁不想为这万里江山之主,自己只要将这玄尊令赠或卖与任何一王,那财富地位自是会滚滚而来
“好臭的一张嘴”
只听得风夕淡淡的说道,然后一道绿光闪过,直向那胡须大汉飞去,那胡须大汉眼见着树叶飞来,直觉要闪避,可还来不及动,那树叶便“啪”的贴在了嘴上,一时间只觉嘴唇牙齿疼痛难当,痛得他直想呼爹喊娘,偏偏却无法吱声。
“我家公子极想得玄尊令,不知风女侠可容我从燕瀛洲身上取得”任穿云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向风夕问道。
“玄尊令兰息公子也想当天下之主吗”风夕头一歪,似笑非笑的问道,然而不待他回答又道:“只是这玄尊令是燕瀛洲拼死也想护住的东西,我想还是让他留着罢。”
“如此说来,风女侠不同意穿云取走”任穿云双眼微微一眯,手中银枪不由一紧。
“怎么你想强取吗”
风夕目光看似无意的扫向任穿云,并未见她人动,但她她手中白绫忽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空中飞舞起来,若一条白龙在空中猖狂的摆动身子,那一剎那,众人只觉得一股凌厉而霸道的气势排山倒海的压来,将他们圈在一个圈中,让他们无法动弹。他们不由自主便运功相抗,可那白龙每摆动一下,气势便又增强一分,有些功力较弱的已额际冒出豆大的汗来,而有些则眼睛圆睁满脸通红,有些则咬紧牙关死命支撑,心中都明白,若给这股气势压下去,便不死也会去半条命
任穿云银枪紧紧拄于身前,枪尖向上指住龙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白绫,全身劲道全集于双臂,全力对抗,只是压力越来越大,胸口越来越紧,枪尖不住的颤动,握枪的双手指骨痛得已近发麻,双腿已在微微抖动快要支持不住,即要向地下折去
忽然,众人只觉全身一轻,胸口憋住的那口气终于呼出,但随即而来的是全身泛力,分外疲倦,虚脱得只想倒地就睡。
而任穿云压力一松时,只觉喉咙一甜,不由自主的咽下,心中却已知受了内伤,实想不到白风夕年纪轻轻却已有如此高深的内力还未真正动手即已压住全场唯一庆幸的是她总算手下留情,未曾取命。
“我想要带走燕瀛洲,你们可同意”耳边只听得风夕淡而轻的声音问道。
众人心中不肯,却为她武功所慑不敢开口。
“风女侠请便。”任穿云调整呼吸,将银枪一收,然后挥挥手,那跟随他的五人即跳出圈外退至他身后。
“怎么不抢玄尊令了”风夕却看着他笑笑,一双眼睛明亮得仿佛穿透他的灵魂,看清他所有思想。
任穿云却也轻松的笑笑道:“公子曾说过,若遇上白风黑息、玉无缘公子、皇国皇朝公子以及风国惜云公主,不论胜负,只要能全身而退即记一功”
“是吗”风夕手一挥,那长长白绫即飞回袖中,“兰息公子竟如此瞧得起我们”
“公子曾说,只这五人才配成为他的朋友或敌人。”任穿云看一眼风夕,然后又似有深意的笑笑道,“若风女侠他日有缘到丰国,公子定会十里锦铺相迎。”
在东朝,十里锦铺为诸侯间互迎互送之最隆重的礼仪。风夕武功再厉害名声再响亮,但也只是一平民百姓,怎么样也够不上一国世子以此礼相迎,任穿云此话不过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十里锦铺吗,就怕会换成十里剑阵呢。”风夕听得他如此推崇,却不为所动,神色反倒淡淡的,“而你,若刚才不试,现在也不会想要全身而退吧”
任穿云闻言脸色微变,但随即恢复自然,“穿云平日常听公子说起五位乃绝世高人,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有幸得会风女侠,自是想请您指点一、二,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是吗”风夕淡淡一问,忽然轻轻一跃,便立在枝上,底下众人一见,不由皆神情戒备。
风夕扫一眼众人,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然后看向任穿云,“若非刚才你对燕瀛洲还有那么一丝重英雄的意思,凭你刚才那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念头,我便不会只指点你一二了。”
“穿云多谢风女侠手下留情。”任穿云垂首道,手却不由自主的握紧银枪。
“哈哈有你这样的手下,足见兰息公子是何等厉害他日有缘,风夕定会向兰息公子亲自请教。”风夕忽提起燕瀛洲飞身而去,转眼便失去踪迹,只有声音远远传来,“今日就少陪了,若有要玄尊令的,那便跟来吧”
“将军,就此作罢吗”见风夕远去,任穿云身后几名下属不由问道。
任穿云挥手止住他们道:“白风夕不是你我能对付得了的,先回去请示公子再说。”
“是。”五人躬身。
“我们走。”任穿云也不与其它人招呼,即领着属下转身离去。
待任穿云走后,树林中的诸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散的好还是追的好。
最后任勋一挥手道:“各位,任某先走一步,玄尊令能否从白风夕手中夺得,便凭各自的运气罢。”
说完即转身离去,而那些人见他也走了,不一会儿便也作鸟兽四散,留下林中几具尸首及双腕断去晕死于地的曾甫。
白国宣山。
天色才蒙蒙亮,天幕上还留着一弯浅浅残月,只是已敛去所有光华,淡淡的晨光中,一层薄雾笼着宣山耸立如笔的高峰,此时的宣山幽静如画,偶尔会响起早起的啼鸟清脆的鸣叫声。
宣山北峰之上一处山洞中,传来一声极浅的闷哼声,那是卧于洞中的一名男子发出的,男子在发出这声浅哼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先瞄了周围一眼,然后便起身,只是才刚撑起双臂,便发出痛呼声。
“你醒了。” 一个清越而略带一丝慵懒的嗓音响起。
男子循声望去,只见洞口坐着一名女子,正面朝洞口背对于他梳理着一头长长的黑发,虽光线还暗,但梳子滑过时那黑发便发出一抹幽蓝的亮光。
“你是谁”男子出声问道,一开口即发现嗓子干涩,声音嘶哑难听。
“燕瀛洲,对救命恩人是不是应该礼貌一点”洞口的女子站起来并转身走向他,手中握着一把木梳,掬一缕长发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
“你救了我”燕瀛洲反问一句,然后想起了晕迷前任穿云那划破长空的穿云银枪,马上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不由慌忙往背后摸去,却什么也没摸着,反碰着了伤口,引起一阵痛楚,也至此时才发现,自己上半身竟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底下也只余一条里裤。
“你在找那个吗”
女子手往他左旁一指,那里有一堆碎布,布上还染着已干透的血迹,碎布旁放着一个包袱。
“放心吧,我没把它丢了也没动过它。”女子似看穿他的心思道。
燕瀛洲抬首看向她,此时才发现这女子有一张清俊至极的脸,眉宇间透着一抹随性之意,额际戴着一枚雪玉月牙,着一身宽宽松松的素白衣裳,那长长的黑发并未挽成任何发式,只是直直披在身后,整个人却说不出的绝逸洒脱。
“白风夕”燕瀛洲看着她额际那一枚雪玉月饰道。
“不是黑丰息。”风夕随意一笑,然后道:“皇国风霜雪雨四将都像你这么不怕死我昨晚数了一下,除去那些旧疤,你身上一共有三十八道伤口,可你不但没死,且只昏睡一晚时间就醒过,而且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若是普通人,不死至少也得昏迷个三五天吧。”
“你数伤疤”燕瀛洲一脸的怪异的问道,想起自己身上现在的衣着
“是哦,你全身上下我都数了一遍。”风夕走近一步,收起手中梳子,然后好玩的看着他的脸上的表情,“要知道你受了那么多外伤,我得给你止血上药,当然就会看到那些伤疤,顺带数了一下而已。还有就是你那衣裳已成了一堆破布,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把它剥下了,免得妨碍我替你上药。”
话还没说完,燕瀛洲已只觉得血气上冲,脸上热辣辣的。
“呀你脸怎么这么红红的难道发烧了”风夕看着忽然惊叫一声,然后还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
那清凉的手才触及他额头,燕瀛洲马上便惊吓般的后移,“你别碰我”
“为什么”风夕一偏头问道,然后带着几分诡异的笑看着他,“难道你不是发烧而是脸红脸红是因为害羞害羞是因为我把你全身都看遍了摸遍了啊”
燕瀛洲闻言全身所有的血都似涌上了脸,而看着风夕那一脸灿烂的笑容,半晌才恼怒的叫了一句:“你是不是女人啊”
“哈哈”风夕忽然放声大笑,毫无女子应有的温柔与娴静,却笑得那么自然而适意。
“我当然是女人,不过你肯定以前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女人对吧”风夕终于止笑道。
“若天下女人都如你这般”燕瀛洲才开口却忽又止住了,他本不善言词,且风夕对他有救命之恩,实不好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若全如我这般如何”风夕一双眼睛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他,脸上也带着几分玩味,“其实你这样的男人我也少见,被我看了摸了你又有什么损失我又不是故意要看你的,要知道我可是在救你哦。”
燕瀛洲脸上本来才稍稍淡去的血色又涌回来了。
“呀呀,你又脸红了”风夕却似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叫嚷道,“难不成难不成你从没被女人看过摸过呀,脸更红了竟真被我说正了呀真是不敢相信啊,想你烈风将军也是鼎鼎有名的英雄,成名也这么久了,且看你年纪也应该是将近三十了吧竟还没有碰过女人真是天下奇闻啊”
“白风夕就是这个样子”燕瀛洲一张脸已红得可比天上朝霞,闷了半天才狠狠吐出这么一句来。
“是呀,我就是这个样子。”风夕点头,然后凑近他道, “是不是很让你失望啊”
燕瀛洲一见她靠近马上坐起身来直往后退去,谁知这一动,便牵动了满身的伤。
“唉哟”不由自主的便发出痛呼。
只见他身上有些伤口又绽开了,血又流出了。
“你别乱动”风夕手一伸便按住了他,任他怎么想往后退去也动不了,“我可是将身上的伤药全部用光了,才止住你的血,看看,现在又裂开了,浪费呀”
眼光一扫他全身,忽然停在他的肋下,那儿被公无度铁扇留下一道很深的伤口,此时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
“公无度扇上有毒,昨日我虽替你吸出不少毒血,但看来毒还未清凈,你我身上都没什么解毒之药,这下可怎么办”风夕看着他身上的黑血不由皱眉道。
“你替我吸毒血”燕瀛洲一听又傻了眼,眼光一扫她嫣红的唇畔,忽然觉得肋下伤口热得有如火烫。
“不替你吸毒,只怕你昨晚就死了。”风夕却似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一转身走至洞口,回来时手中提一水囊及几个野果,“你也饿了吧,先吃几个果子充饥吧,我下山替你找些药顺便再替你弄套衣服。”
风夕将水及果子递给他,然后又道:“昨天那些人对玄尊令不会死心的,定还在这山上搜寻,你不要乱走,若他们来了就先躲起来,我到时会找你的。”
说完她转身便离去,看着她的背影,燕瀛洲忽然冲口而出,“等一下”
风夕停步转身看向他,“还有何事”
“你你我嗯这”燕瀛洲嗯了半天却还是说不出口,一张脸却憋得血红。
“你想感谢我想叫我小心些”风夕猜测道,看着他那样子只觉得好笑,“燕瀛洲,你这烈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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