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反对,她的大船也空得很,别说住两个人进来,就是再住十个八个人也没问题。
第一卷江湖十年载酒行第八章
这天夜里三更过后,莫西北照旧溜上船篷,还没等往上趴,就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微笑而无声的同自己打招呼,两个人都没出声,只各自隐藏好身子,就全神贯注的留神四周的动静,按上次的情形,今天夜里,该没有事情发生,各船的人戒备了前半夜,见确实没有情况,忍不住困,都各自打起了盹。
而那妙蔓的歌声,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沉入梦想时,丝丝缕缕的由远而近,随风钻入每个人的耳中,唱歌的该是个年轻的女子,声音娇柔,充满了诱惑。
莫西北和楚俊风同时一愣,只觉得那女子的歌声飘荡起伏,似乎是自半空发出的,却听不出究竟在唱些什么,然而,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东北方停着的一艘船里,忽然就冲出了十几个人,手舞足蹈,一个接一个,就在他们两个人的眼前,跳入了运河,水声扑通,惊醒了其他船上巡夜的人。
“他们怎么了”有人惊恐的问。
“中邪了,他们中邪了”一个海盐帮的弟子狂呼,颤抖得如同筛糠。
楚俊风飞掠而过,堪堪拦住了两个即将跳河的人,说也奇怪,他落足在东北方那艘船时,歌声就停了,既而,那两个还没来得及跳河的人也就晕了,天亮时,居然说自己完全不记得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河里有人在召唤自己,非去不可。
沉船、莫名的歌声诱惑人跳河,一夜之间,原本以为的一场江湖仇杀变了味,所有的人都开始疑神疑鬼,天刚亮,就有两个门派弃船上岸,决定不去洛阳了。
“莫兄害怕吗”吃早饭的时候,楚俊风问莫西北。
“怕,怎么会不怕。”莫西北故意夸张的拍了拍心口,脸上虽然还是神情自若,心里却直叫侥幸。事实上,当时她确实吓个半死,因为她想到了欧洲神话中的海妖塞壬姐妹,用歌手诱惑水手,然后趁他们被迷惑就杀死他们,塞壬姐妹每天夜里就坐在四周满是白骨的海岛,只要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只是运河不是海,难道也有河妖她有些庆幸,当时身边还有个人在,这个人虽然后来跳出去救人了,但至少提醒自己,故做镇定也是镇定,不然,自己怕是要吓得叫出声了。
“事实上,我也很怕。”楚俊风没有看莫西北,在大大称赞了碗里的燕窝粥后,很随意的补充了一句。
“你也害怕”莫西北说:“你害怕,还冲过去救人”
“我害怕,和我救人并不冲突。”楚俊风却说。
“怪人”莫西北下了结论后,回船舱补眠,受了惊吓,愿以为会失眠,结果却睡得很好。
第七夜,歌声照旧响起,这回,跳河的人楚俊风也救不了了,因为除了莫西北的船之外,几乎所有的船,都有水手眼神茫然的跳水。到了早晨,还想坚持水路上洛阳的人,已经不足一半了。
“事情变得有些意思了。”第八天的早晨,莫西北这样对红绿说,她说话的时候,楚俊风正微笑着走到大厅。
头一次,红绿对楚俊风的微笑毫无感觉,事实上,她只觉得脊背发凉,对于莫西北的话,回报以两粒白眼。
因为水手人数锐减,楚俊风出面,请剩余的50余人改乘两艘比较大的船,其余租的船只,让他们各自返回。
运河上前几日浩浩荡荡的场面终于不见了,三艘船上的人,人心浮动,谨慎前进。
这天的中午,走在最前面的船,自水中救上了一个弱质少年,少年自称遇贼,被打劫后丢入河中,幸亏抱住浮木才得坚持到获救。
本来三条船上,莫西北的船空房间最多,但是,莫西北坚持,要上船就必须有银子,江湖人豪迈仗义惯了,最见不得她这样贪财好利的小人,便不再搭理她,莫西北也乐得清闲。
午后,莫西北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有人却很不识时务的来敲她的房门,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她翻身再翻身决定就坚决装做听不见,敲门声很有节奏,声音也不大,她很快适应了这个声音,开始昏昏欲睡,然而,就这么突兀的,敲门声停了。
说也奇怪,耳朵适应了这个声音,现在声音没了,她也就清醒了,于是杀气腾腾的起身,一把拉开房门,大喝:“我最讨厌半途而废的人。”
房门外,楚俊风斜倚在那里,并不看她,走廊的风轻轻在他身边拂过,午后的阳光,在他身旁留下班驳的影子,轻抿的嘴角,显示着主人的心情很好,见莫西北开门,才轻轻的转了一下头,问她,“聊几句可好。”
“好”莫西北傻傻的回答,而后醒悟,马上捶胸顿足,懊恼不已,人在困倦的时候,果然对美的事物没什么反抗能力,只是怎么楚俊风就可以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最良好的状态,甚至连穿了一上午的衣裳,也没有一点褶皱,他就不累吗
自然,这个问题不能问,而且,楚俊风已经绕过她,进了她的房间。
莫西北的房间,即使是这样一艘船上的房间,也极尽舒适之所能,宽大的圆床,厚厚的柔软的垫子,床上拢着水影纱的幔帐,层层叠叠一直垂到地上,幔帐的每一面都缝着一朵纱堆的玫瑰花,娇艳而不逼人的美丽,静静的绽放。
楚俊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间屋子,自然,也在心底重新估量莫西北,房间里很大,除了床之外,只在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桌两张椅,都很大气,桌上有棋盘,上面有寥寥几个棋子,楚俊风暗自想,只是这张床,怎么看都透着脂粉气,不过人总有自己的嗜好,多说无益。
“楚大侠想说什么”一旁,莫西北沉闷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也没什么,就想和莫兄讨论一下,眼前的形势。”楚俊风知道,按莫西北的习惯,是不大可能告诉自己可以坐的,所以最好还是自己先坐下再说,于是,很自然的,他坐在了棋盘上执白子的一方。
“眼前,有什么好讨论”莫西北耸耸肩,不一为然。
“莫兄怎么看那夜里的歌声,也以为是邪灵作祟吗”楚俊风问得很直接。
“孔子尚且敬神畏鬼,我这么以为有什么错”莫西北神情无辜,事实上,如果没有第七夜的歌声,她几乎就信了,有河妖的存在,但是,经过了第七夜,她的想法有了些变化。
第一卷江湖十年载酒行第九章
“在下却不信这神鬼之说。”楚俊风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所有的船中,只有莫兄的船上,无人出事”
“这个解释就多了,你可以说,我是主谋,最少是个从犯,我当然不会自己害自己;当然你也可以说,因为财可通神,比起性命来,也许他们更希望得到我的钱;又或者,一切不过刚刚开始,今天晚上就轮到我的船也不一定。当然,以楚大侠的聪明才智,想到,所有的船都是在沿途雇下的,如果有人肯花点心思和钱,什么离奇的场景都能制造出来的话,那问题也就不难解释了。”莫西北嬉笑如故,一笑之下,眉眼弯弯,眼中的眸光却晶亮如星。
楚俊风没有说话,这几种可能他都考虑过了,那月夜的歌声,听起来诡异,引发的场景也诡异,但是中招的为什么不是所有人其实第一次他还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第二次就不同了,只是,这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一切都如莫西北说的,是有人故意制造迷阵,那么,他们身上就该有那人所图的东西,只是,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快到河南府了,其实我们再怎么想也是白费力气,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在他不出声的工夫,莫西北已经回到她柔软的床边,幔帐里浅淡温暖的香气让她越发觉得困倦得眼都睁不开了,“如果楚大侠一定要想出问题的关键,那就继续,没有钱赚的事情,我懒得多想,少陪了。”话音落,幔帐重新垂下,等到楚俊风看时,留给他的,不过一个朦胧的侧躺的身影。
这天入夜,书童田心按吩咐悄悄出去办事,楚俊风在房间内盘膝打坐,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恰在此时,停在了门口。
门外的人是红绿,楚俊风记得,她是莫西北的丫头,“不知姑娘有什么事情吩咐”他站在门口,问得礼貌。
“我家莫少,请楚大侠去喝一杯。”楚俊风温润的眼神,让红绿脸颊微微一热,这才猛然想来自己原来也是小家碧玉一名,自从三年前误上“贼船”遇到莫西北后红绿悲愤的想,一切都变了,自己变得脸皮越来越厚,和什么人都能说话,而且最可恨的是,自己接触的男人比女人还多,自己,自己将来还怎么嫁得出去不行,得要一大笔嫁妆,将来一定要从莫西北那里敲一大笔嫁妆补偿自己的损失。
看着忽然就不言不语,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红绿,一旁的楚俊风都有些见怪不怪了,有奇怪的老板,没有奇怪的伙计反而奇怪,于是他留下红绿,径自来到前面的大厅。
很精致的正宗杭州小菜,夜光杯里摇曳着暗红色的葡萄美酒,烛光下,一个肤色如玉的少年正浅笑着自酌自饮,没有逼人的绝色倾城,却能让看他的人无法移开目光。
楚俊风后来时常想,莫西北就是在那个时候牢牢的把自己嵌在了他的心上,那种平淡中的自在逍遥,不用任何的言语,已经让他这样漂泊江湖追逐名利的人心生羡慕向往。
“莫兄今天兴致不错。”在珠帘前停了一会,楚俊风已经收起了方才那一刻的悸动,浅笑而来,坐在莫西北对面。
“还好了,快到河南府了,想着大家同舟共济也是缘分,请你吃顿饭,省得留下什么铁公鸡之类的坏名声,”莫西北似乎已经有了些醉意,身子摇晃着说,“哦,其实我的名声也算不上好,哈哈”
“十年修得同船度,确实是难得的缘分。”楚俊风点头,在莫西北的示意下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莫西北则举起酒壶,为他斟酒,皓月与烛光交会,越发显得那手莹白如玉,十指纤细,柔若无骨。
“葡萄美酒夜光杯,美酒美器,今夜在下若是醉卧,莫兄也不要见怪。”楚俊风忽然有一种急于想说什么,打破眼前这情景的冲动,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今夜,滴酒未进之时,他却觉得,自己已然醉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谁又会笑你呢”莫西北嘀咕着,一边摇晃酒杯,有些遗憾的说,“可惜是在船上,不然要是有点冰块,这酒就更能品出滋味了,可惜、可惜,这时候要配上牛排,也是极品享受,偏偏好的牛肉,也不耐久藏,需得现吃才好。”
楚俊风对吃并不在行,对他而言,食物的意义就在于能够提供给自己充足的精力,有毒没毒他看一眼,闻一下就能明了,可是莫西北现在说的,他就不懂也不关心了。
“楚大侠为什么要上河南府”几杯酒后,莫西北问,“也是要做武林盟主的女婿,去求娶那个武林第一美女吗”
“莫兄也听说过慕容连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楚俊风却忽然不想回答,不仅不想回答,甚至提也不想提,不过,问题莫西北已经问了,他又似乎不能不回答。
“听红绿说过,很美吗,你见过吗,给我讲讲。”莫西北却似乎有了精神,放下酒杯,整晚第一次抬头看他,楚俊风一直以为自己来时,莫西北已经醉了,然而,那一刻,他却没有在莫西北眼中捕捉到丝毫的酒意,莫西北的眼神清亮照人,流转间,光华四射。
“我并没有见过,也只是听说。”楚俊风说,“莫兄也想求娶佳人吗”
“你用了也,呵呵,我明白了,你果然是想娶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肯说太不够意思的。告诉你,我可不想娶她,在我眼里,什么武林第一美女,还不如一只严州干菜鸭来的实在,你不知道,我找那位厨师许久了,只是每次都错过,这回我听说,他被请到洛阳,参加江湖盛会,我才来的。”说到吃,莫西北更加精神,她自诩生平就三大嗜好,睡觉、看美人,吃美味,其中,又以吃美味最为重要。
对于莫西北的回答,楚俊风一时是不免觉得好笑,干菜鸭和武林第一美女相提并论已经很荒谬了,更荒谬的是,武林第一美女还不如一只干菜鸭。
这样的话要是别人说,楚俊风都会觉得那人矫情太过,娶了武林盟主的女儿,就是至少得到了半个武林,不,对于自己,那何止是半个武林,那是何等的诱惑和重要但是说这话的人偏偏是莫西北,也只有莫西北,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让人不能不信服,原来,武林第一美女确实不如一只干菜鸭。
第一卷江湖十年载酒行第十章
“这话要是那位慕容姑娘听了,怕是要伤心了。”最后,楚俊风做结论。
“哈哈,一听这话,就知道你不了解女人,要知道,美丽的女人从来自负,都最受不了别人不重视她。我想,慕容连云如果真的听说了,可能会有两种反应,要么是提着刀追杀我,哈哈”莫西北仿佛看到了那个场景,并且觉得非常好笑般笑个不停,好阵子才说,“不过美人生来都喜欢挑战难度,因为我不待见她,多半的可能是她反而非我不可,就爱上了我,然后拿刀逼着我娶了她,哈哈”又笑了一阵才又自言自语般说,“怎么总是要想着她会拿一把大刀,美人不该粗鲁至此,可见我真是醉了。”
也不等楚俊风说什么,说完醉了两个字后,莫西北还真的就咚的一声,一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楚俊风摇头,伸手想要推推莫西北,叫他回房去睡,然而一动之下,竟也觉得头晕眼花,他心头一警,随即,就也伏在了桌旁。
静夜,再无声响,只有河水在风的催动下,轻柔的拍击船底传出的细小而柔和的声响。
谁也没有留意到,是什么时候,珠帘外,就多了道纤细的身影,一身的黑色衣裙,黑纱蒙面,分明就是个女子,不仅是个女子,而且,还应该是个很美的女子,因为此时,就是无边的夜色,也遮挡不住,黑纱外,那一双好眼眸,圆若杏子,璨若星光,流转间,几分气恼,却不损美艳,反在稚气中,添了几分成熟女子娇艳的风情。
珠帘被来的少女一把挥开,一时叮当声如摇铃,然而,桌上趴着的两个人却一动不动,各自熟睡。
“什么天下名侠,四大楼的老板,也不过就是如此。”少女冷哼,“一根神仙一日醉点上,还不是一样,睡死你们最好,竟然说小竟然说我不如一盘什么鸭子,就冲这句话,就该割舌头。”少女气愤的瞪向莫西北,“一身铜臭味的家伙,还想谁会追着嫁给你,死癞蛤蟆,我们小哼,我们连追着砍你都闲累,这次落在我手里,有你好受的,让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说八道。”
就这样嘟囔了几句又停了会,少女才转身对外面说,“他们都睡死了,没事,你们快点过来。”
伴随着话声一落,片刻就有两道人影自岸上轻巧的飘到船上,又几步进了船舱,站在少女身边。
“我说,不如把这两个捆起来,先拖到一个房间去,然后到底下舱里随便熏点迷烟,等一会想到怎么收拾他们再动手。”先前的少女这样说。
“他们都是主人请的贵客,这样不好吧,何况主人还说,他很看好楚公子的。”后来的两个人中,有人开口,也是娇柔的女声,看来年纪比先来的长些,却也不大。
“贵客又怎样,咱们也不弄死他们,不过叫他们吃点苦头,别觉得我别觉得咱们小姐是好让人这样轻视的。”另一个声音说话了,同样是个女人的声音,不过更爽利清脆些。
“那就这么定了,反正有什么事情自然有小姐顶着,这两个小子目中无人,不教训一下难消我的火,快点,帮我绑了,抬到那间屋子去,”先来的少女随手一指,正是里面莫西北的房间。
接下来再没人说话,三个女孩似乎是各自从怀里掏出绳子,将莫西北和楚俊风捆了,一起丢在了莫西北房中,那张软软的大床上。
“这个姓莫的小子果然有钱,这么艘船上,居然也有这么漂亮的大床。”三个女孩一进门就被床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丢下人后,手指顺便抚过那朵朵纱堆的玫瑰花,赞叹不已,连声说,“瞧瞧,他做的这是什么花,这么漂亮逼真,闻上去,居然还有香味,可比今年京里捎来的那新样子的宫花俏多了。”
“这几年总听人都说,江南的莫公子匠心独具,看来还真是不假,难怪咱们家还特意叫人给他也送了请贴,就瞧这床,这人果然是有些意思的,可惜,一个大男人,偏把心思放在这些奇巧之物上。”声音爽利清脆的女子说。
“要我说,什么匠心独具,也不过是个就知道吃的饭桶罢了,连点迷香也没发现。”最先来的少女不满的说,“武林第一美人怎么是这样的人能匹配的,总要有个真英雄、大丈夫才好。”
“这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年纪稍大的女孩似忍不住,嗔了一句,“女孩家的,什么匹配不匹配,也不害臊。”
“我不也是着急”先前的少女跺了跺脚,又想说什么,却在听到忽然出现的,那若隐若现的歌声时,猛然停住,半晌才说:“你们听见了吗谁在唱歌怎么还有人在唱歌”
第一卷江湖十年载酒行第十一章
是的,侧耳细听,仍旧是徘徊在这些船只周围已经几夜的,那轻柔的歌声,女子的声音,是轻柔的,更是甜蜜的,让人无从防备,就这样钻进所有人的耳中,仿佛午夜梦回,娇媚的情人在耳边低低的诉说着什么,仔细再听时,却又觉得无迹可寻,仿佛先前听到的,又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小姐,你呆在这里,我们去看看。”两个女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声音紧张而急促,一时居然难以分辨究竟声音发自谁的口中。
“一起去吧,怎么会这样”停了片刻,有人这样说了一声,于是,三个人脚步匆匆,出了莫西北的房间。
“你应该跟出去的,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复杂。”房间里,原本熟睡如猪的莫西北睁开眼睛。
“我也是这样想。”楚俊风点头,但是人却不动,此时两个人都被捆着,头并头的趴在床上,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彼此的气息轻轻拂过对方的面颊,都是一阵痒痒的。
“那你还不去,她们走远了,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可当不上武林盟主的女婿了。”莫西北忽然有些烦躁,转过脸去。
“我是想去,可也”楚俊风苦笑,“可是忽然发现,我们演戏演得逼真过了头,谁也没想到,武林盟主家这样阔气,他们拿来捆人的绳子都是天蚕丝。”
天蚕丝是最让人苦恼的绳子材料之一,一但粘上身子,越用力拉扯,就越绑得紧,加上整根绳子柔软得无处着力,而且纤细非常,任你内功精纯,也难以摆脱,莫西北于是不再出声。事实上,方才她硬转了头,已经觉得肩背处的绳子绷紧,陷进了皮肉里,辣辣的痛着,她虽然没有经验,也知道不对,不敢再动,好半天,那痛才渐渐淡去,于是她问:“你不是江湖上的大侠客吗,知不知道天蚕丝的绳子怎么解”
“用手解。”楚俊风回答得很干脆。
“和没说一样,现在谁能帮你用手解。”莫西北火大,“你就没听说过,天蚕丝遇水即松的特性”
“遇水即松”楚俊风觉得很新奇,“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过”
“金庸,”莫西北转头,“你”她想说,怎么你没听说过,难道是小说乱编的然而,后面的话,她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床太软,两个人距离又近,方才她一动的时候,楚俊风的头就不能自抑的向她的方向偏了两分,此时,她又一转头,两个人的鼻尖已经几乎碰到一起,姿势暧昧已极。
“金庸是谁”楚俊风也觉得一阵的不自在,两个人,即使是两个男人,这样的贴在一起,也够狼狈。
“你离我远点。”与此同时,莫西北别扭起来,身子就是下意识的一躲,天蚕丝便又紧了两分,痛得她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别动了,小心些。”楚俊风深知厉害,连忙制止她。
三个女孩去了很久,两个人都明白,再这样等下去并不是办法,何况,就是那个刁蛮的大小姐回来,也未必肯乖乖的放开他们。只是,天蚕丝是不是能够遇水松动,莫西北心里也没底,于是她认真的想,要怎么办
“你能翻个身吗”楚俊风这时突然问她。
“干什么”她没好气的回答,最早就不该答应他上船,最起码下午的时候,不该答应帮他这个忙,莫西北想,自己是上了贼船了,而且还有性命之忧。
“你背过身子,我凑过去,你试着解解。”楚俊风蹙眉,“我有不好的感觉,快点,我们试试。”
然而,一切的发生,总是比人能预想的要快很多。
莫西北的手指堪堪碰到楚俊风的绳子,船板上微颤的感觉,已经在显示,有人自岸上或是水中,跃了上来,一个、两个、三个七个人。莫西北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笨过,手指就像僵了一般,完全找不到绳索的头绪。
七个人的脚步声格外的整齐,整齐得仿佛是一个人,一点、一点,挪到了他们半敞的房门口,然后,又挪了进来。
汗,自莫西北的额头滚下。
而几乎是同时,刀光,在两个人的头顶闪烁。
那是莫西北经历过的,少数极度紧张而惊恐的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指尖被楚俊风微微一推,于是,两个人各自用力,向一旁闪身。
然而,还不行,那七个人的刀,准确而迅速,仿佛完全不用思考般,已经如影随形,密密实实、绵绵不尽的砍将过来了。
第一卷江湖十年载酒行第十二章
“但愿你说的法子可行。”在地上狼狈不堪乱滚着闪避刀锋的时候,莫西北恍然听得楚俊风似乎说了这样一句,然后,就是血雨飞溅在她的身上、脸上,天蚕丝遇到热血,居然也就一松。
手脚挣脱束缚的一刻,莫西北只觉得胸口被一股子气激荡得涨涨的痛,她奋力踢开一把砍过来的刀锋,借力旋身而起,一直盘在腰间的软剑如同蛟龙般,怒吼着出鞘,出鞘即见血,这是师傅授她剑法时再三强调的,一把好剑,要么不出鞘,出鞘,就该畅饮敌人的鲜血,才不枉费名剑师费力铸炼出的剑魂。
一、二、三,三招伤三人,于是,敌人不再恋战,猛的用了个虚而凶狠的攻势,然后四散逃开,撞开了几处窗口,纷纷落入运河,转瞬不见。
楚俊风中了一刀,此时天蚕丝遇血也已松动,他争脱开来正坐在一旁,看了莫西北的剑,赞叹连连,“莫兄这样的身手却不肯出世,实在是可惜了。”
“可惜个屁。”饶是莫西北,此时也忍不住骂人了,“就知道江湖路不好走,英雄也不是人人都能当,你看,离河南府还好几天呢,我们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受伤的好像是我,你救了我,当了英雄,怎么反而火气这样的大”楚俊风似是不解,才一动身子,便皱着眉头,轻轻哼了一声。
“你也真行,你就没想过,外一天蚕丝遇到水不松呢或者,对天蚕丝来说,血和水是不同的”她蹲下身,觉得手仍有些虚软,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出手中,第一次伤人见血,胸口闷闷的,定了定心神后,想到他楚俊风所以受伤虽然也是为了自救,但说到底,也是救了自己,心里不是没有感动,但落实到行动上时,她只是一把拖起楚俊风按在床上,装作听不到他痛楚的吸气声。然后两手瞬时用力,已经划破的衣衫,就在她手里裂成两半。
楚俊风的皮肤很好,男人不多见的细腻光滑,没什么伤痕,看来他甚少受伤,莫西北首先想。又看了一眼,她有些后知后觉的又想到,一个成年女人面对一个成年男人半裸的身体时,是不是应该很羞涩,就像红绿一样,楚俊风对她一笑,她就脸红耳热,手脚都没地方放。可是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呢不仅不会觉得羞涩,甚至还有点想偷偷摸一下的可耻愿望,一定是自己的年纪太老了,虽然这辈子的身体,也就不到20岁,但是自己的心态老了,老到对年轻的男人,没有什么百转柔肠的爱意绵绵,只剩下点纯粹的欣赏了。
从欣赏的角度看,楚俊风伤得不轻,伤口割裂了他完美的肌肤,留下了狰狞的痕迹。
幸好的是他的伤在后背,伤口很长,却很浅,看得出,生死关头,他仍然竭力控制了伤口的深度,这样的表皮伤口,不过几日就可能愈合,想不到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少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莫西北考虑,要不要帮楚俊风包扎伤口的时候,一直没有露面的田心,忽然自外面跑了进来。
“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莫西北吓了一跳,她明明没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了,被田心看了一眼,竟然猛的觉得脸上的温度骤然提高到可以烫熟鸡蛋的程度。
“少爷让我沿河去查看当时跳河的水手是不是都上了岸。”田心似乎对楚俊风的受伤也没有更多的惊讶,此时已经熟练的凑过来,拿药,裹伤口,嘴却没有停着。
“结果你看到了什么,又打听到了什么”莫西北赶紧站起来,她不会做这些,幸好有田心,她才可以轻松的束手站在一旁看着。
“他们上岸了,但是也死了。”田心回答,“只是我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他们的尸体,不知道他们是在入水之后被杀,然后尸体被冲上岸,还是上岸之后,被人杀死。”
“这也没有区别,想不到,慕容连云敢玩得这样狠。”莫西北摇头,脑海里浮现的是美人和蝎子的画面,果然,太美的女人都很可怕,人命对她们而言都是儿戏,想到那些尸体,和刚刚的自己差点也变成其中之一的事实,莫西北决定,一会要是那个丫头敢回来,自己一定不会客气,差点玩死自己,虽然现在自己没事,但是,有仇不报非君子,哼,一定要让她好看,很好看
“我倒觉得,今天的事情,未必是慕容姑娘所为。”楚俊风摇头,“她还年轻,何况家教森严,应该做不出这样狠毒的事情。”
“说的好像很了解人家一样,你自己呢,还不是差点被她害死,伤疤还没好,就忘记疼了,我看你还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莫西北一脸讽刺,从小到大,她一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生活,没想到今天,几乎送命在一个刚刚遇到的女孩手中,哼,管她是谁,不整整她,难消心头的怨气。
“我家少爷是不了解慕容姑娘,但他很了解慕容家,他从小”田心顺口就接了下去,却被楚俊风厉声喝住,田心自小服侍少爷,从来没有看到过少爷如今的神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了解慕容家他从小这次慕容家选女婿,你们少爷巴巴的赶来,难道是从小就打算娶人家的女儿”莫西北却很擅长凭直觉推断,只听得几个字,就自动猜到了后面的,话问出来,只见田心一脸委屈,楚俊风也面色深沉。
“我懒得理你们,我不管你们是了解慕容家还是了解慕容连云,不过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你们最好还是从我眼前消失,现在、马上,别让我说第二次。”莫西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生气了,而且居然觉得这么生气,不仅是生气,还隐隐的有些别的莫名的情绪在瞬间爆发。
第一卷江湖十年载酒行第十三章
船里自己的人都完好得没有受伤,莫西北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楚俊风已经走了,刚才打斗中撞翻的桌椅都归了位,就连盒子里的围棋,也被一颗颗拣了回来,棋盘上,甚至已经恢复了那天她自己同自己下了一半的五子棋的格局。
她不耐烦下围棋,觉得其间的杀伐攻守太保守含蓄,不如五子棋直接有趣,不过她不相信楚俊风也会玩五子棋,只看过一次棋盘的形势,就能照样摆出来,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样有心。
幔帐上溅上了许多点细密的血珠,看到它们,就仿佛又看到了刚刚的一幕,莫西北皱眉,一把扯了下来,吓了随后进来的红绿一大跳。
“脏了我拿去洗洗,”蹲下看了看招惹到自己主子的东西,上面的血点子自己也马上引起了红绿的注意。
“不用了,幔帐这么多,不差这一副,就先收着吧。”莫西北揉了揉头,把自己叫人精心缝制的床罩也揭了下去,叫红绿一起收着。
而后,就应了一句俗话,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闯上来。
自称“慕容连云”的少女居然就回来了,带着她的两个随从,见到莫西北好好的站在一旁,还很惊讶的问,“你怎么起来了,你不是被捆着么”
“是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起来了,但是我知道,你会怎么倒下。”莫西北笑了,爽快而狰狞,下一刻,她的手极快的伸出,一把捉住“慕容连云”的手腕,猛一用力,已经听到少女“啊”的一声痛呼。
那两个随从早已戒备,但也没料到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能有这样的身手,再要救下“慕容连云”已是晚了。
一击得手,莫西北拖着“慕容连云”退开几步,然后说,“不想她有事,就乖乖的站着,自己点自己的岤道。”能少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莫西北是绝对不肯多出一分力的,她只是微笑着收紧自己的手,“慕容连云”已经难以忍耐,哭了出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还不放手。”猛然,一个随从忽然冲莫西北说话了,语气傲慢:“你现在放开她还来得及,不然,我们回去见了盟主,有你好看的。”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年轻女子,深夜跑到陌生男人的房中,告到谁那里,又能说你们对”莫西北一扭手,利落的把手里的“慕容连云”按在地上,手指轻轻的移动,嘴上说,“你们说,我先把她的衣服剥光了,挂在船头,让天下人看看,所谓的武林第一美人究竟如何美不胜收,是不是个好主意。”
“下流你无耻”“慕容连云”在感觉到莫西北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衣衫时,就晕了,剩下方才说话的随从,激动的已经冲了过来。
“红绿,绑了她。”莫西北点住“慕容连云”的几处岤道,随手丢给红绿,然后起身,闪过两名随从一前一后的招势,顺手一挥,已经一手一个,抓住了两个人的手臂。
“放开你的脏手,”两个女子几乎同时说,然而,晚了,莫西北不仅没放手,反而点住了他们的软麻岤,两个女人都软软的倒向地面,方才一直说话的一个却被莫西北伸臂揽住,“武林第一美女,我倒要看看,究竟是真美还是徒有虚名。”
红绿听得莫西北这样说,就准备去揭自己绑好的年轻女子的面纱,但是,莫西北却连看也不看这边,反而是将她刚刚捉到了女子迅速放平在床上,然后,手一探,慢慢揭去了那人头上包裹的厚厚的面纱。
一瞬间,星月的光华,都失了颜色。
红绿想,居然找不到什么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眼前躺在床上的女人。
不是一个单纯的美字能够形容,但是,不用美字形容,又无法描绘心中的惊叹,天下,竟真有如斯的美人,肌肤白得晶莹剔透,五官犹如玉雕一般,完美无暇到了极至。
“真是美人。”莫西北似乎愣了好一会,才喃喃着,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绝美的脸蛋,“你才是真正的慕容连云对吧。”问句,却说得笃定。
“你既知道我是谁,还要如斯轻薄吗”真的慕容连云眼中已经有泪,“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现下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将来我要你死的理由。”
“你要我死,根本就不需要理由。”莫西北说,“你这样美,还是不要老想着杀人比较好。”
“你”慕容连云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因为莫西北忽然俯身,在她脸亲了一下,亲过之后,眼睛里一扫方才的迷蒙与阴沉冷漠,居然全是亮闪闪的笑意,那一瞬间,慕容连云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这个轻薄狂徒的注视下,砰砰的跳动声音,她自诩美貌惯了,初看到莫西北的时候,毫无感觉,只在此时,她才猛然有一种云破天开,红日初升的感觉,仿佛禁闭的心门,猛的被人用力推开。“你会为你做的,付出代价。”她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没了先前的锋锐。
中秋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一卷江湖十年载酒行第十四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代价,不过我不太介意。”莫西北笑嘻嘻的,心里很得意,美的东西和人她都喜欢,只是,漂亮的楚俊风她是不敢乱动的,无论怎样,都是男女有别,虽然她不介意一辈子装男人,但要是哪一天穿了帮,再见面总会觉得尴尬,但是这位连云美人就不同了,大家同是女人,现在也许她觉得吃亏,但长远看来,还是彼此都不吃亏的,想到这里,也就全然不理会红绿投过来的杀人般的目光。
红绿确实想杀了眼前这个家伙,她平时逗弄画舫的姑娘也就算了,今天竟然变本加厉,连武林盟主的女儿也敢轻薄,看着样子,还真是穿一身男装,就把自己当成真的男人了,这不是疯了吗疯了
“现在告诉我,这些天的事情,都是怎么回事吧。”莫西北躺在慕容连云身边,“那些死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死的人”慕容连云主仆三人却似乎大吃了一惊,忘了男女大防,莫西北不能靠她这么近的事情了,“什么死的人,什么人死了”
“明知故问。”莫西北才想说什么,猛然就听得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
出得船舱,莫西北立时被眼前的冲天大火吓了一跳,旁边一艘同来的船烈焰冲天,船上的人正慌乱的跳水自救,然而,还有更多的人因为在底下一层的舱里,这时来不及出来,正无望的在呼救。
“莫少,我们救不救他们”一时,红绿也跑了过来。
“搭上跳板,叫咱们的人带着伤药到岸上,给他们包扎。”莫西北没有多想,因为,她已经看到,楚俊风跃到了火海中,劈开了底层的舱门。
莫西北左右看了看,也腾身跃起,一把扯下了起火大船的船帆,把没烧着的部分迅速按进水中,然后吸一口气提起,船帆带着大量的水腾空而起,呼的浇落在楚俊风周围,帮他劈开了一条通道。
见方法可行,莫西北也不再迟疑,只迅速的舞动船帆,第二次,第三次,越来越多的水,随着她的动作,浇落下来,大船的火势渐渐受到了些控制,舱底的人都逃了出来。
“多谢莫兄援手,”等两个人也都到了岸上,楚俊风对莫西北说。
“我不是帮你,你不用谢我。”莫西北摇头,目光在岸上转了转,才发现,慕容连云主仆仍在船上,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猛的腾身而起,身子尚未落上自己的船,一团红光,已经在眼前爆开。
“西北”有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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