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盛村,宋家。
庭院中,老槐树下,一张方桌,摆着几个小矮凳。
“山子,吃饭了!”陈如惠端着几碗面,从小厨房里面走出来,对着西边的房间说道。
“来了!”
宋山从房间里面走出来了,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
方桌上摆着三碗面。
“臊子面?”
他端起了一碗,大口大口的吃,这几天都只能喝粥,真的有些饿了,而且这面,还是他的最爱,很熟悉的感觉,他差点都忘记了这样的滋味。
北方人都爱面食,秦人也习惯的以面食为主事,这臊子面,是雍市的特色小吃。
臊子是肉丁的意思。
臊子面就是肉丁,木耳,鸡蛋……不少的配料在一起,煮出来有些辣辣的面条。
陈如惠最擅长的就是做臊子面了。
但是上一世,自从陈如惠死了之后,宋山没有吃过一次臊子面,外面的臊子面做的再好吃,也不是那个味道,有些味道,是做不出来的。
“你慢点吃!”陈如惠看着宋山变得龙精虎猛起来,没有的前几天刚刚落榜时候要死要活的状态,心中高兴了不少。
“娃!”
宋继方一边吃,一边道:“爸想过了,既然你想读,就多读一年吧!”
他走了两天,也借来了点钱。
思前想后,还是让宋山去多读一年,宋家能出一个大学生,起码能光宗耀祖,这可是整个丰盛村的大事,苦就苦点。
只是这老四就委屈了。
供了老三,老四中考之后,怕是上不得高中了。
“爸,我不读了!”
宋山抬头,目光看着父亲,父亲其实还年轻,今年才是四十五岁,但是两鬓的白发,额头上的皱纹,活脱脱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当他重生之后,再次看到父亲的时候,他杀自己的心都有了。
上一世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
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的出人头地,为了自己一个人的不甘心,却让父亲来承担这责任,端不是人子。
“不读了?”
宋继方闻言,顿时楞了一愣,前几天还闹死闹活都要复读一年,现在怎么就说不读了呢。
“爸,我想好了!”
宋山笑着说道:“我都努力了十几年的,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可偏偏就是考试这两天才生病,或许是真没有大学生的命,况且家里又没钱,折腾来,折腾去,又有什么用!”
这年头大学生的确吃香。
丰盛村本来就穷,家家户户没有多少存款,但是还是愿意借钱给他们家,供他读大学,不就是因为想要村里面出一个大学生吗?
宋山也一度认为,只有上了大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改变全家的命运。
但是读了大学才知道,社会还是那个社会。
放在二十一世纪之后,大学生满地有,博士生都不稀有,可又能有几个出头的,有些事情看来的,就没有这么执着了。
大学生生活他已经享受过了。
这一世,他也没打算继续念大学。
“娃,都是爸的错,爸没能力!”宋继方有些的自责,在他眼中,宋山就是强颜苦笑而已。
“我吃饱了!”
宋山把一碗面吃了一滴水都不剩,放下碗,就向着外面走了出去:“爸,我去村里面看看!”
“去吧,早点回来!”
陈如惠说道。
待宋山离开之后,陈如惠才看着宋继方,道:“他爹,真不让娃去读了!”
“哎!”
宋继方放下碗,叹了一口气,担起旁边的旱烟枪,抽了几口,才道:“能借的我都借了,就这点钱,让老三读,老四就得辍学了!”
陈如惠顿时沉默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
……
走在村落熟悉的道路上,宋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山子!”
有人打招呼。
“胖婶?”宋山抬头,这胖胖的大婶他倒是熟悉,哪怕二十几年后都没变的大婶,整个丰盛村也没几个了。
“你这娃怎么能这样做,那炎水河是能随便跳的吗,那可是住着神仙的,水性再好也不敢下去摸鱼,你也不怕得罪这水神,这次你命大,要是说没了就没了,你爹你娘得多伤心啊……”
胖婶热情心地好,就一个缺点,爱唠叨,十里八乡事情她都能和你唠个不停的。
宋山落荒而逃。
丰盛村的村头有一颗几个人拉着手都滚不过开的大槐树,树下是村里面老人乘凉的地方,几个老人,摆上一副象棋,轮番上阵,周围围观的人比下棋的人多得多。
这是下午,正好是那群老人的活动时间了。
宋山凑上去。
对弈的是宋家的老当家宋氏一族的族长,另外一边是丰家的丰老爷子,村里面的秀才公,九十多岁的,身体可硬朗的很,民国的时候上过县里面的学堂,是全村最有学问的老人。
丰盛村在当年是丰盛大队,全村现在九十七户,现在虽然改为村建制了,但是下面还是以生产队来编制的,有三个生产小队,丰盛一队,大多姓丰,丰盛二队,都是宋氏族人,丰盛三队就有些乱了,姓童,姓莫,姓余。
村里面有村支书,生产队队长,但是能说上话的,就是这两个老头子,他们一开口,丰氏和宋氏都乖乖顺从。
“宋老鬼,这回死了吧!”丰老爷子棋高一着。
“丰秀才,别得意!”
宋老当家的有些吹胡子瞪眼睛:“我还没输!”
“老爷子,走马啊!”宋山忍不住开口了:“这走马不久活了过来了吗!”
两个臭棋篓子。
他是在看不过去了。
他这一开口,顿时周围一双双眼睛都刷刷刷的看过来了。
“嘿嘿,还是我家山子聪明!”宋老当家的抬马迎敌,解围反杀,顿时得意洋洋起来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娃,你咋不懂规矩呢!”
丰老爷子一双死鱼眼想要吃了宋山。
“哈哈哈,你们下,你们下,我就是路过的,马上消失!”宋山笑呵呵的逃之夭夭了,这些老家伙,没有一个好对付的,被缠上了可不妙啊。
“这继方家的娃,好像不一样了,前几天连炎水河都跳了,还要死要活了,现在倒是生龙活虎了!”
宋老爷子轻声的说道。
“生死之间见大恐怖!”
丰老爷子淡淡的说道:“这娃,日后是有出息的!”
……
宋山走出了村头,沿着村田下去,终于走到了炎水河边。
炎水河,从西面而来,流向东面,贯穿了整个玉都,直入雍市的渭水,这是一条有故事的河流,他死于此,生于此,总感觉和这条河有一种说不出的缘分。
他记得再坠河而死的时候,他是见到了一道光,强烈的光芒。
这道光芒,好像没入了身体。
重生之后,他检查过无数次自己的身体,唯一特殊的地方,与众不同的地方,好像是右手的手心。
他扒开了右手的掌心,掌心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纹路,纹路和掌纹交错在一起,没有颜色,不仔细看是看不到。
但是用放大镜仔细去看,这些纹路好像在描绘一尊鼎。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身上的怪异,穿越二十二年的重生,是因为手心这个纹理。
“上一世,在这里立下了一个誓言,要带着丰盛村的百姓,走向富裕,但是最后我没做到,所以我死在了这里,这也许就是因果!”
宋山看着奔腾的河流,他的目光坚韧起来了,心中下了决定:“现在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实现我的誓言,实现我对丰盛的承诺!”
上一世,宋山能上大学,村里面的人都给了帮助,他在离开丰盛村的时候,立下誓言,要带着丰盛村走出贫穷,走向富裕。
但是后来渐渐的,在社会的影响之下,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把丰盛忘记了。
有时候他回想,他淹死在这炎水河之中,或许就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
重活一世,他除了想要一家平平安安,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完成自己曾经对着这炎水河立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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