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适才负气拂袖而去的孙坚,则是一路赌气谩骂道:“哼这帮乌合之众,真正是气煞吾也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作乐赏乐可恶可憎”这样的谩骂之声,一直伴随着孙坚的脚步,直至袁府花园深处的一座亭台楼阁。
此时已是腊月,袁府的花园之中,早已是青丝蘸雪、群芳落尽,唯有石径两旁的根根翠竹,依旧傲然挺立于凛凛寒风之中。现下残缺的大汉江山,正如腊月中的北国风景般冰冻三尺:冷漠不仁的列位诸侯,正如寒冬腊月中的千花百草般逢迎天道;低头不语的文台将军,正如凛冽西风中的根根翠竹般岿然不动。
“臣如万芳,君如四季;君德似冬,庸臣当道;贤臣似竹,独沐寒风。”孙坚不由叹道。
“父亲,天道如此,非人力所能为也,且放宽心哪。”孙策劝说道。
“唉,随他们去吧”一声释然后,孙坚转而问道,“适才在会盟之上,我儿为何发问难道你认识那个周晖不成”
“父亲,周晖是周……”孙策的话刚说道一半,便被身后一声声的“文台兄”打断。父子二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袁术,正风尘仆仆而来。
“袁将军找我何事”孙坚作揖道。
“文台兄不必客气,叫我公路便可。”袁术还以揖礼道。
“公路兄,找我何事啊”孙坚重新问道。
“唉”袁术叹着气,长揖不起道:“文台兄恕罪。”
孙坚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先将袁术扶起,道:“公路兄这是何故啊”
“适才会盟之中,我不该转而论及杜夔,如有不周之处,还望文台兄见谅。”袁术道。
袁术这种罪己式道歉,让一向吃软不吃硬的孙坚无法拒绝:“适才我也不是故意针对谁,只是为了讨董大计着急啊。”
“讨董大计哼讨董大计”袁术碎念着。他分明是有话要说,可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在担心害怕些什么。为了消除袁术的顾忌,孙坚允诺道:“公路兄有话尽管直言,坚听完之后,定会守口如瓶。”
至此,袁术才直言道:“不瞒二位,我兄长此次组织联军讨董,完全是为了报当日洛阳城中,被董卓追得仓皇而逃之仇。在我兄长心中,私仇比公恨要重要许多。而我参与讨董联军,则完全是为了扶持大汉。若是文台兄不弃,术愿与兄台另结为兄弟之盟,共同辅佐大汉。”
此时此刻,孙坚并不想与袁术另结盟约,若究其原因,主要有三:
其一,战乱之年,人心叵测,草木皆兵。与袁术另结盟约之事,如若被其余诸侯所知晓,难免会使盟军之间,衍生出许多嫌隙,进而形成内部派系争斗,影响讨董方略的实施进程。
其二,此等盟约,大多为不平等盟约。盟约结成之后,身处劣势的一方,往往会受制于强势的一方。而今袁术方的财力、兵力、势力,都要明显强于孙坚方,双方一旦结盟,孙坚必定是处于劣势,受制于人的一方。
其三,孙坚之所以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来赴会,就是为了铲除董贼,光复大汉。袁术若是表里如一,真心辅佐大汉,孙坚即使是受点委屈,也不会有二话。但若袁术表里不一,并非真心辅佐大汉,那孙坚岂不是要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鉴于以上三点,孙坚本想出言拒绝。可就在孙坚将要开口之际,袁术却急忙补充道:“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凡盟约存续期间,我会按照每年两万大军所需的粮草,逐月分批为兄台供给。”
“啊”孙坚不禁愣神道。
少时,还没缓过神来的孙坚,语带无邪地问道:“公路兄此言当真”
袁术闻后,止不住“呵呵”道:“大丈夫出言,岂有不当真之理。”
“父亲,既然袁将军如此诚心,你就答应了吧。”孙策劝道。
虽然孙坚的直觉,始终在劝诫着“袁术一定不是真心辅佐大汉”,可袁术所允诺的实际利益,却让孙坚不得不松口道:“好,只要公路兄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与兄台签订盟约。第一,为保讨董联军之安定团结,我与兄台结盟之事,还请兄台暂且不要对外声张。第二,我与兄台之盟约,是在兄台一心辅佐大汉的前提下达成的,倘若孙坚发现兄台不是真心辅佐大汉,孙坚与兄台的盟约,就将不复存在。”
“好,我答应你。”袁术答应地非常干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袁术还特别请求道:“一会会盟事毕,还请兄台立刻随我前往住处,一同签订盟约。”
对此,孙坚也另外要求道:“三千羽箭作为立刻签约的条件,公路兄需另外调拨我三千羽箭。”
对于袁术来说,三千羽箭根本就不值一提,能以微不足道的三千羽箭,换取一份即刻签字生效的书面盟约,这在袁术看来,还是十分划算的。他迫不及待道:“好,盟约签订后,三千羽箭与第一批粮草,旬日便到长沙郡。”
按常理讲,一个既是名门之后,又是一方太守的诸侯,不应该为这区区粮草供给,轻易改变自己的初衷;更不应该为这寥寥三千羽箭,断送自己那一丝丝转圜回旋的余地。
可孙坚父子的背后,却偏有着那不为人知的辛酸内情:
据市井传言,孙坚的先祖,乃是兵家至圣,吴国名将孙武。既为兵圣,吴王父子定然待他不薄,孙家的家境,由此可见一斑。
可再大的家世,也经不起几十代人的虚耗。当孙家的家世,传至其父孙钟之时,早已是衰败不堪。为谋生计,孙坚的父亲孙钟,只是一介以种瓜为生的隐世瓜农。
由于家境贫寒,没有银钱孝敬上官,孙坚少时的仕途之路,可谓是坎坷至极。三十而立前,孙坚仅在郡府危难之时,短暂地充任为代理校尉,而余下的大多数时光,孙坚则是在县丞的位置上得过且过。
为求出路,孙坚在三十岁那年,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从军平叛黄巾起义的道路。此战中,孙坚表现得极其悍勇,常将生死置之度外,立下了不少战功。孙坚也因此,在战争结束后,得到了东汉朝廷的关注。
孙坚三十三岁那年,长沙郡发生民变事件。朝廷念及孙坚作战勇猛,便任命他为长沙太守,领当地两千官军,前往剿灭乱民。不久后,长沙之乱平息,孙坚也随之坐稳了长沙太守的位置。
后来,黄巾余部再次起义。当大多数诸侯拥兵自重,不再向朝廷上缴赋税之时,孙坚也没有如大多数诸侯那般不听朝廷政令私自扣下赋税。旬月,董卓入畿主政,皇权彻底旁落,孙坚这才开始不听“朝廷”政令不再上缴赋税。
这笔扣下的赋税,绝大多数都被充作军费,用以招募兵丁,置办兵器盔甲。有了这笔银钱的支持,长沙郡的守军,也从区区两千余人,迅速增长至两万余众。
在大肆地招兵与置器后,这笔原本庞大的军费,也已是所剩无几。可两万大军的口粮,以及弓弩兵丁的羽箭,却还不曾着落。
无奈之下,孙坚只得以其太守之尊,强行抄没其当地恶霸、贪官之家产,充作军粮与羽箭,以苦苦支撑度日。
其实,身为一方诸侯的孙坚,完全可以通过加收赋税的方法,度过眼前的难关这也恰恰是大多数诸侯,所正在做的。可是,以天下为重则,以民生为己任的孙坚,却宁可得罪官宦大贾,也不愿意盘剥本就因战乱而拮据不堪的长沙黎民。
随着时间的推移,孙坚这种为国为民的高尚情操,也逐步化作军魂,注入在每个孙家军将士的体内。
由于孙坚平日里治军严谨、训练有方,这支以新兵居多的军队,也在短短几个月内,形成了很强的战力。
在实战中,这支两万人军队,往往能够不惧强敌,以少胜多。故而,就连袁绍这般手握十余万兵马的大诸侯,也不敢轻易招惹孙坚。
对于孙坚来说,各路诸侯无论强弱,都不足以为惧。那数万兵马日常所需的粮食供给,才是孙坚正真的敌人。这不,眼下孙坚又要为出征讨董所需的粮草而发愁了。
由于转运、配给等问题,军队出征在外所需的粮草,要远远多于平日非战时所需,这对本就寅吃卯粮的孙坚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
虽然适才在会盟上,韩馥已经答应为十八万联军供给粮草,可韩馥毕竟是在众人威逼之下,被迫答应的。万一韩馥只供给几日的粮草,便将此事推脱过去,孙坚所要面临的,将是手中无粮可调,全军活活饿死的窘迫局面。
这也难怪孙坚会为了区区粮草,不惜轻易与袁术结盟;也难怪孙坚会为了寥寥羽箭,而自断回旋之最后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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