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没有人看见我走到他们的身边。在看见那双目紧闭着的苍白的人时,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在了心上,耳中轰鸣,手炉重重坠地,将他们的目光引了过来。
“凌”似乎是茗箜这样喊我了。但是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世上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眼前只有他,苍白带着死气的脸,插在心上的剑,不断流着的血,即使在光线晦暗的夜中,也如同烈火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想走到他的身边去,但是仅存的一丝理智让我刹住了脚步,求救地看向茗箜。他将手炉飞快捡起,塞回我的手里,紧紧握着我的肩膀:“放心,凌,我一定会治好他,你不要害怕。亿照顾好公子。夜,你们几个将伤者送到里间,一点闪失也不能有”
“是”
许长山在第一眼见到那个叫做“凌”的人时便彻底呆住了,他竟然和云落雪长得一模一样,他仅仅是呆立在那儿,便已经让看到的人都会跟着心痛。这就是云落雪遗失了的另外一半吗
我看着药房的门关上,腿脚再不能够支撑,几乎便要跌在了地上,被何亿扶住了,却遏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公子,公子冷得很么公子”何亿问了这一句,却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家凌公子不是因为寒冷而在颤抖,因为他一向温和平寂的眼中,此时竟已经泪水外涌,湿了苍白消瘦的脸颊。
“带”我指着药房的方向,一年多来第一次开了口说话,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也沙哑模糊,我却顾不得那么多。我知道,自己的喉咙已经被茗箜治好,是我自己不愿意尝试开口。但是“带我去。”
“好好好,公子,何亿这就带您去药房。”何亿心中惊讶无比,凌公子一直没有说过话,又一向是平平淡淡,说不出是消极还是从容地活着,如今心情竟然会如此激动。那个伤者,和公子有什么关系么
他突然想到了刚才茗师父说的那句话,药不可能自己跑过来。难道
何亿把凌雪带进药房,茗箜一惊之下想要斥责他,但是看到凌雪一脸无助又惶急的模样,心底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凌雪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个孪生哥哥,自己努力了一年,都没有办法让他露出微笑以外更多的表情,云落雪却能够让他落泪伤心。或许这就是友情和爱情的差别吧,自己对他的感情,终究还是妄想了。
专注于落雪的伤,因为一剑穿心,好在落雪是为了能够上山找人,故意刺偏了一些,但是稍有不慎便会划破心脉,千万不能够胡乱地拔出剑来。剪了落雪胸前染血,血迹已经快要干结的衣襟,茗箜查看了一下伤处,随即用几根银针克制住了血脉,然后右手接过叶夜递来的一把薄如蝉翼的柳叶刀,轻轻在他的胸口处划开一道十字来
小心地取出长剑,小心地缝合了伤口,茗箜手只要抖一抖便能够碰到云落雪微弱地跳动着的心脏。待到外面的伤口也缝好了,他才擦了擦额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转向旁边一直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看的凌雪,茗箜微微扬起嘴角:“只要加以调养就没事了。凌雪你凌雪”
我只觉得听见茗箜说他没事了,全身紧绷着的肌肉骤然一松,脑子一空,便失去了意识。哪知道这样突然软倒,将屋子里一干人等都吓了个半死。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我温暖的屋子里,望着熟悉的屋顶,我有些迷惘,昨晚那是梦吗还是落雪真的心骤然一阵抽痛,我立刻翻身起来,想要去看个明白。
脚步顿住,我看到房中原本放着茶几的地方多了一张软榻,上面安静地躺着一个苍白的少年。光着的上半身缠了雪白的纱布,乌发散在枕边,双眸紧闭,面色比起昨天却好看了一点,只是还是很苍白。
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蹲了下来,轻轻地握住了他微微干燥,却依旧显得柔软的手。一年的时间,他似乎长大了很多,身量比起之前也强壮了些,不复以前的纤瘦,而是在皮肤下有蕴含的力量。他如果睁开眼睛来,一定会像以前那样,亮如星辰。手指抚他的眉宇,他高挺的鼻梁和失血后显得苍白却依旧美如花般的唇。
轻轻俯身上去,在他唇上触碰一下,哪怕仅仅是这样短暂的一吻,我都能够感觉到心底有什么地方暖起来了。
“咯”
门被什么碰了一下,我回过头,看见茗箜端了热水站在门口,盆中热水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撒了一些在他的衣角上。见我看他,他扯起一个笑容来,显得有些苦涩:“凌,你醒啦你屋里暖和,现在是初春,我怕他这样冻着。”将水盆放下,他走到这儿来,伸手为落雪把起脉来。
“茗箜。”我开口喊他。
他突然全身僵硬,慢慢转过头,惊愕地看着我:“凌,你刚才,是在喊我你,说话了”
“谢谢,你。”骤然开始讲话,我的喉咙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但是渐渐也能够控制了,对他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来,“这一年,谢谢你。”
茗箜呜咽一声,将我紧紧抱住:“凌雪,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你终于肯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我:“你放心,我知道,能够治你的心病的药,是云落雪,现在他来找你了。”他垂了眼,清俊的面容显得有些失落,转过头,看向榻上沉睡着的人,“他傍晚大概就能醒过来。凌,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管是因为谁,哪怕不是因为我,我也会高兴的。”
“茗箜,你为我做的,很多了。”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看着这个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又精心照顾我这么久的朋友,对于他的感情,我是不能作出回应了,但我也绝不希望他为了我走上笑倾一样的结局。
“对了,有人想见见你,他是和落雪一起来的。”
我愣了一下,是谁昨天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站在旁边的,但因为自己太过紧张落雪的安危,并没有关注那人太多。他想见我
茗箜出去以后,那个武林之士打扮的俊朗男子便走了进来。一身黑袍子突然让我不期然地想起了北国的轮尔,只是如果轮尔是带着皇族的胄气和高傲,此人则是带着江湖中人的侠骨,以及一丝流气。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走了进来,冲我一抱拳:“在下漠北许长山,受人所托,帮助三殿下寻找一个名叫苏凌之人。”他意有所指地冲我一笑,“你便是云三要找的人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一直在找我”
“当然。你道他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是为了进这轻易来不得的灵医谷么,就把自己给刺伤了。”
心中轰隆一声,我有些站不稳,僵硬地转头看向落雪。我以为,你早已经对我失望了,我以为,在你离开的那一刻,我便已经被你抛弃了。
“我和他一个山门一个山门地闯过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连我冰山客的名声都给搞臭了。作为报酬,我想问你一件事。”他突然摆出要债的面孔来。
“你要,问什么”
“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问题。”他顿了顿,“你和三殿下长得一样,是双胞兄弟么那为什么京中没有你的名字我听那人喊你凌雪,你到底是叫什么啊”
一长串问题,都不复杂,想来他也没有打算为难我。“我是他的弟弟,凌雪,只是易容后改叫苏凌,在民间长大,所以无人知道。”
“你们是亲兄弟,也要坚持在一块儿么为什么放着女孩子不喜欢,单单喜欢一个男人”他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云落雪为什么要坚持找苏凌,也不明白他们这几个皇家的兄弟间除了兄弟情谊,为什么还会多出儿女感情来。虽然云落雪和这个凌雪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但是到底还是男人,不是么
“我也不知道。”坐回落雪的榻边,用茗箜送来的热毛巾帮他细细地擦汗,想起初见时落雪的纨绔模样,想来也是我片面识人,后来几番曲折,终于两心相许,这其中我竟是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别的了。
许长山看见云凌雪的嘴角眉梢扬起的清淡又甜蜜的笑容,心中一跳,不知是怎么了,竟是感觉有些惊艳。
“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他,所以,别的人再好,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想来都不能够舍落雪而取别人了。至于为什么喜欢”有点迷茫,但是这样的恍然并不会让我感觉不安,“大概是因为宿命吧。”
我和落雪,生来就该是在一起的。
眼光一扫,看见原本昏迷着的人,眼角竟是流下了一行清泪,转瞬没入鬓角。我屏住了呼吸,看见落雪长睫微颤,一双紧紧闭着的眸子慢慢开启,氲着梦一般的水汽。相对无言,他的眼泪流得更凶,却是无声,眼睛偏偏还睁大了,似乎想要看清楚我的脸。
许长山很识相地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伸出手来,虚弱却坚持:“凌,凌”
紧握着他的手,将脸靠在他的手心:“傻瓜。为什么要弄伤自己你不知道我也好疼么”
他却咧开嘴笑了:“好想你,凌,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也是”呜咽着点头,我再也忍不住,凑过去咬住他的唇,他动弹不得,却依旧倾尽力气回应我的感情,直到他闷哼一声,我才回过神,连忙松开他:“碰到你的伤口了吗很痛吗不会流血”
他攥住我的手,遏止了我继续语无伦次的行为,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俄而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只不过,你刚刚惹了火,得帮我解决一下。”抓住我伸向他下面,碰到小帐篷的那一瞬,我的脸直从面颊红到了脖子。
怎么一年没有见面,落雪会变得这样主动心中有些疑惑,也莫名有些吃味,哪知这段时日,我很少有这样丰富的表情,有什么心事如今全然表现在了脸上。让落雪看了,立刻便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是因为太想你了,真的太想你,每天晚上都会想到,我们的相见,相爱,还有我最后摔门离开,回来却再也找不到你。每每从这样的梦境里面惊醒,就再也睡不着觉了。上天让我还能够见到你,还能亲口向你道歉,告诉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爱着你凌雪,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刚才说什么”我睁大了眼盯着他,心骤然扑通扑通地加快了速度,“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我爱你,凌雪。以前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但是这一年里,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没有亲自跟你说明。”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凌雪,苏凌,我爱你,一直一直爱你。”
“再说一遍。”
“我喜唔。”没让他说完,我先受不了心中幸福到快要膨胀到爆炸的感觉,直接扑上去,送上一个吻,堵住了他未说完的情话。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混合在一处,咸咸的,却一点也不苦涩。
他的体温渐渐上升,脸也浮起了红晕,双眸里是渐浓的欲望:“凌”声音沙哑,扬着魅惑的尾调。面上一红,我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年时间过来,纵使是老夫老夫,也难免会感觉到有些害羞。
脸伏在他肩头,手摩挲着伸进他的下裳。指尖方触到硬挺之物,他便发出了微弱的一声叹息。只是还未来得及继续,门突然被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病危
“凌公子,要换药”何亿大大咧咧的嗓音巨雷般将我炸得挺身坐起来。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声音戛然而止,“公公子刚刚刚刚才”
“住嘴。”我脸一定是红得不像话了,被人看到这样的事,但是眼睛一扫落雪,发现他已经闭起眼睛装晕。只是看见他下身的鼓起和微微泛红的脸色,便不难猜出他并非真的昏迷。
我将何亿拽出门,问:“有什么事情么”
“是茗大夫让我找公子去一趟里屋,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重要的事情”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还要把我叫到密室去茗箜的个性一向是严谨,向来不会就小事开玩笑。心下担忧,难道是落雪的伤势有什么问题么
想及这种可能性,我一刻也不想耽搁,直奔药房。进了药房,熟稔地取了药架上第三排的一个抽屉出来,药架便向两边分了开来,露出一个暗道来。
本就只是一个方便谈一些秘密事情的地方,也没走上几步,便到了。茗箜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听见响动便抬头看我,眼中有一丝迟疑。
“发生什么事”
“坐。”他帮我在椅子上加了暖垫,“看看你,也不多穿两件衣服再过来。”
他帮我披上衣服,拢了拢衣领,我这才感觉到了寒气渐渐涌过来,笑笑道:“我一时没觉得。”
茗箜的手停住了,没有立刻松开,长长的头发松松地散下来,“是么,没感觉到啊”他的声音有些虚幻,带着点茫然的悲伤。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垂着的眼,“茗箜”
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