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妾成妃

第九章

“妾身参见殿下。”听阑王到,众女纷纷起身行礼,就连薛从柔都护着腰深蹲下去。
“免礼,今日是家宴,不用那么拘束。”殷封阑语气淡淡,听上去根本不像是在和自己的妻妾们说话。
何鹭晚垂首随着众女站了起来,却突然感到气氛有些微妙。
她一抬头,被吓了一跳,殷封阑居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何鹭晚维持面上的镇定,微微笑道:“殿下快些入座吧,姐姐们可都等着您呢。”言下之意是你赶紧离开,别在这儿给我拉仇恨。
殷封阑假意听不懂话中含义,勾了勾嘴角,上下打量了一番何鹭晚,嘴唇无声动了动,这才转身朝首座走去。
何鹭晚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因为殷封阑的唇语是:穿得很美。
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到了在场所有女子的妒火,齐齐烧在了她的身上。如果眼中能刺出利刃,那她现在怕是要被千刀万剐了。
“都坐吧。”殷封阑一句话就转移了众女的注意,她们变脸似的挂上了最娇媚的笑,盈盈望着殷封阑,希望能够把眼底的秋波送达。
殷封阑兴致缺缺地把宴席的事情交给了白倚涵,自己坐在首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偶尔应付一下卖乖的薛从柔,完全不把王妃和左淑楠的暗斗当回事儿。
何鹭晚看着席上针锋相对的二人,默默叹了口气,她现在只想赶快吃完回琳荷苑歇着。
邻座上的女子是少有对何鹭晚不抱敌意的,她悄悄举了茶杯,朝何鹭晚道:“何妹妹的大名我早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真是位人比花娇的美人胚子。”见何鹭晚神色不解,她又轻声说道:“我叫卓虞梵秋。”
“卓虞姐姐过奖了。”何鹭晚赶忙举起茶盏,向卓虞梵秋问好。
卓虞梵秋长得极具异族风情,浓眉大眼、丰唇挺鼻,是个妥妥的敖黎美人。只是这本该妖艳的面容,放在她身上倒显出了清冷孤傲的疏离感,就是她主动打招呼的时候都没有笑一下,持着冷冷的声音,只有态度上让何鹭晚感觉到了切实的友好。
前些天里,何鹭晚读了不少史书游记,知道卓虞一族是敖黎的世家大族,其代代传承的独门巫蛊毒术不可小觑。
何鹭晚眼神微动,寻思着卓虞梵秋似乎有意交好,那自己顺势而为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卓虞梵秋道:“妹妹这些天的举动惊动王府上下,真是令人钦佩。”
她眸中不起波澜,何鹭晚发现她的话里没有别的意思,一时间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何鹭晚道:“姐姐过奖了,妹妹只是为了自保,很多事也是迫不得已。”
卓虞梵秋很能理解地点了点头:“人人都道后宫凶险,可我觉得这王府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妹妹先得罪了王妃,又犯了王爷的忌讳,如此还能安然活到现在,必然有寻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何鹭晚抿嘴一笑:“这话真是太抬举妹妹了,若论起自保能力,卓虞姐姐才是府中当仁不让的第一位,不是吗”
两人的目光恰好触上,涌动着说不清的暗潮,何鹭晚维持着不变的微笑,向卓虞梵秋传达着友好的信息。像是终于被触动了一般,卓虞梵秋也牵动着嘴角,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们同住在一个府中,今后可要常来往。”卓虞梵秋清冽的嗓音驱走了夏夜的闷热。
“这是自然,到时还望姐姐不嫌我叨扰。”何鹭晚展颜一笑,令身后的花丛黯然失色。
“两位妹妹在聊什么这么愉快,不如说出来让我们都开心开心。”左淑楠突然出声,搅了这彼此认同、眉目结盟的大好气氛。
卓虞梵秋眼神暗了暗,但只坐正了吃着桌上的小菜,并不欲搭这个腔。
何鹭晚心想这会儿还不该和左淑楠撕破脸皮,便笑盈盈接了话茬:“还能有什么趣事无非就是寻常的问候罢了,这还是我与卓虞姐姐第一次见面呢。”
突然,何鹭晚的心猛地一跳,立刻看向殷封阑。
可殷封阑的目光懒懒地吊在不远处的枝丫上,并没有看向这边。
何鹭晚皱了皱眉,难道是错觉吗方才她分明从殷封阑的方向感觉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打量。
想着想着她自己就暗自笑了起来,这满院的美人儿都在花枝招展地努力吸引殷封阑的注意,他怎么可能有空往自己这边看。
左淑楠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却被薛从柔急吼吼地打断了:“可笑,与一个外族的蛮人有什么好聊的,也不怕跌了身份。”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嫌弃地掩住口鼻:“我倒是忘了,何姨娘也没有什么身份可言。”
薛从柔这话几乎是犯了众怒的,在场有四位女子都不同程度上变了脸色。
殷封阑作为大玟最骄傲战神,府中除了朝里塞进来的女人,更不会缺少他国供奉进来的。
被他灭了国的韶国四公主、从瑸国进贡的一名舞姬、敖黎来的世族女卓虞梵秋和西靳的侧妃左淑楠都是薛从柔口中的“外族蛮人”。
殷封阑听闻也是脸色一黑,厌弃着薛从柔的口无遮拦。
“放肆。”白倚涵在这时拿出了王妃的威严,厉声斥责道:“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的说话还这般没有顾忌自己没有大家修养就休要出来卖弄,平得丢了王爷的人”
薛从柔面上一红,意识到自己的话连带了多人,顿时盛了满眼的泪,娇声冲殷封阑道了句:“王爷妾身知错了”
何鹭晚只镇定地旁观着好戏,顺便给卓虞梵秋递上个询问的眼神。见她并没有被薛从柔的话激到,何鹭晚对她的心性也更认可了几分。
她听着薛从柔这娇滴滴的哀戚调子便软了半边的心,殷封阑应该更不会无动于衷了。
何鹭晚这么想着,看了眼殷封阑的表情。
他居然真的无动于衷
殷封阑神情淡漠,似乎浑不在意府中是否安稳和谐,他品了口酒,看也没看薛从柔:“既知错,便不要再犯。给左侧妃她们道个歉吧。”
薛从柔面上一白,她自然拉不下这个脸去道什么歉,向来自恃身份的她,仗着母家是朝中三品大员,又是嫡出的身份,对府中的妾室们哪个都看不起。
可殷封阑不但提了与她身份相当的左淑楠,还在之后又补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这吓得薛从柔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不情愿地低头应了声“是”。
薛从柔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端着茶杯举向左淑楠等四位他国美人,勉强地笑道:“方才是我言语有失,并非刻意针对各位姐妹,还请诸位谅解。我今怀有身孕,不宜饮茶喝酒,在此便以清水替代,敬诸位姐妹了。”说着,她带着屈辱咽下了杯中的清水,竟从中品出了淡淡的苦涩。
“薛侧妃客气了。”左淑楠傲气地举杯一饮而尽,没给一点好脸色。
“薛姐姐客气。”
“侧妃姐姐客气了。”
瑸国的舞姬熙竹和韶国公主和安也举杯回应,各怀心思地喝下了这杯茶。
只有卓虞梵秋一言不发,举杯意思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白倚涵将场上的气氛看在眼里,微笑着向殷封阑建议:“王爷您看,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误会一说就开了。薛妹妹今日毕竟也是主角,她肚中还有小皇孙,您也别太苛责了。”
殷封阑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态度。
但白倚涵就全当他原谅了,和善笑着冲薛从柔道:“薛妹妹快些坐下吧,你身子重,不能累着,王爷已经原谅你了,你也不要再耍小性子,切莫影响了孩子。”
“是。”薛从柔再怎么心有不甘,殷封阑的面前也不敢明显表现出来,她慢慢坐下,低头夹着菜吃,再没什么动静。
庭院中一时安静得可怕,除了碗筷轻碰的声音外,就只有夏蝉连绵不绝的鸣叫,在本就闷热的环境里,愈发吵得人烦躁起来。
白倚涵突然放下了筷子,朗声建议道:“今日的宴会本就是为王爷和薛侧妃办的,不如妹妹们轮流敬酒,来表达自己的祝福可好”
殷封阑懒懒插话:“本王这里就不必了,去向薛侧妃敬酒就好。”
这等于当众下了白倚涵的面子,自然,她脸色一僵,略显尴尬地附和:“那你们就准备准备祝词,挨个向薛妹妹敬茶吧。”
众女虽不知道王妃唱的是哪一出,但这终归是命令,她们面面相觑了一番,就依着座位的次序起身,端着杯子到薛从柔面前敬茶。
何鹭晚的座位在最末,她听着前面一连串违心虚假的祝福,觉得实在好笑。明明一个个羡慕嫉恨得要死,却偏偏要装出一副真心恭喜的模样,说着让自己恶心的话,来做足表面功夫。
这个世界的人活着还真累。
终于轮到她来敬茶,何鹭晚觉得自己应该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对这孩子完全没有恶意的人了,所以她举杯祝福的时候也格外轻松自然。
“薛姐姐乃是有福之人,能得子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妹妹在此先恭喜姐姐有孕,二来祝福小皇孙能顺利降生,三来祈盼生产之时能够母子平安。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了。”说着,何鹭晚饮尽了杯中的茶,亮出杯底示意没有剩余。
可她看到的却是满脸妒火的薛从柔,面对她刚才真诚的祝词,这位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薛从柔端着茶杯冷笑道:“不用你来假好心,你若真盼着我好,就该让王爷多来看看他的孩子,而不是你这个青楼来的破烂货”
长了刚才的教训,薛从柔这次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身边的婢女和何鹭晚两人能听见。
何鹭晚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人怕也是没救了,对她用暗示都是浪费精力。但何鹭晚的面上依旧微笑着,轻声道:“王爷的喜好也非我所能左右的,薛姐姐太高看我了。”
薛从柔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也配让我高看要我说,你还是趁早滚出王府的好,否则哪天王爷想起来你的不洁,迟早是要处置了的”
“那便等到那时再说吧。”何鹭晚不予与她纠缠,淡淡应了一句就要回去。
“你”薛从柔孕中情绪一直不稳,经此一刺激,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可她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就感觉到腹中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躬起身子,痛苦地呻吟出来。
这一叫,把院中的人都吓住了。
她身边冰萝更是惊慌起来:“小姐小姐您怎么样快点坐下歇着府医府医人呢快点找过来啊”
薛从柔被搀扶着坐下,苍白的脸上直冒虚汗,疼得她不断呻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院中已经乱成一团,请府医的,端安胎药来的,冰萝也急得围着薛从柔直转,但却手足无措。
突然,一旁同样焦急的玲萝看到薛从柔的下摆晕开了一片,忍不住惊叫起来:“府医快来啊我们娘娘见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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