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妾成妃

第一章

阑王府是京城第一宅邸,有着堪比皇宫御花园的景致,虽然府内有专门的庭院,但将整个府邸当成花园都不过分。遮天的绿叶投下清凉的树荫,千万花朵姹紫嫣红地点缀在各个角落,亭台水榭在草木的簇拥下辟出一方的风雅,错落有致的红砖绿瓦共筑出了华美张扬的四方阁楼。
只是这精美奢华的王府,不知成了多少女子的坟墓,她们如同沉入沧海的一颗石子,不知哪天就音讯全无,此后再没被人问起过。
王妃所居的瞻晴轩此时大门紧闭,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充当背景。
内堂中,正妃妆容的白倚涵怒拍身旁的檀木桌,威严华贵地厉声质问道:“何鹭晚你不过是个小小侍妾,休要猖狂快些老实交代你为何要窃取王爷生母留下的遗物”
“我没有”中央跪着的少女倔强地反驳,眼中满是怨毒:“白倚涵,我敬你是王妃,从来没有冒犯过、得罪过你,你为何偏偏要置我与死地”
白倚涵怒容不减,但双眸冷然:“你自己不知为何吗本妃要你交代的,你若老实说了,便也不用被发卖去青楼受苦,更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何鹭晚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再看向白倚涵的眼中也多了丝疯劲儿:“我是不会说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为了他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舍你就算再把我卖去青楼平受不白之辱,我也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不会”
“看来你真的是活腻了”白倚涵被这话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道:“笠简,赐死”
何鹭晚方才一番话喊得脱了力,此时王妃的贴身侍女拿了一条白绫来到她面前,她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笠简用白绫缠住了何鹭晚细嫩的脖颈,遮住了上面代表着不洁的吻痕,用力勒紧慢慢阻断她的呼吸。
何鹭晚只是笑着,得意地看着白倚涵。她要死了,可是她替他守住了秘密一个白倚涵迫切想要知道,却永远也不会知道的秘密她在青楼被玷污,早已生无可恋,现在她为她挚爱的男人献出生命,是死得其所,她没有遗憾
窒息的痛苦逐渐来袭,眼前也被黑暗占领,她想她会就这样平静地死去,成为阑王府又一具无坟无冢的尸体,带着对他的爱无声消亡。
“阑王殿下到左侧妃到”一声响彻瞻晴轩的通报钻入何鹭晚的耳中,让她立刻就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不她不能死她想让阑王知道她的爱知道她永远不会背叛他
何鹭晚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只是为时已晚,她所想的挣扎只牵动了手指的颤动,然后身体就彻底软了下去,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王妃,你这是在做什么”阑王殷封阑看着地上的尸体,愠怒道。
“王妃姐姐您怎么就先把人给处置了呢”左淑楠见到何鹭晚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顿时大惊,她婉转动听的声音里带着丝丝凄婉,让人听了好不心疼。
白倚涵看到殷封阑的一瞬间还想解释点什么,但听了左淑楠的话立刻冷下脸来,正室的威严端庄绝不可在妾室面前失态。她沉声道:“侍妾何氏,盗窃殿下珍重之物,又企图送出王府变卖。人赃俱获后拒不认罪,还口出狂言辱骂殿下,实在罪不可恕,妾身便将她就地正法了。”
墨尔缇露突然听到这么一段晦涩难懂的语言,而且还是断断续续的。
侍妾殿下王府就地正法
这些都是什么
一经思考,墨尔缇露的大脑突然炸开,十六年的记忆混杂着语言文字礼教常识凌乱地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墨尔缇露感到一阵头痛欲裂,还伴随了强烈的耳鸣窒息和眩晕反胃。
玟国、何家、逯家、阑王。“有罪罚”“私刑逼供”“确凿处死抛尸”蛇形的白玉手镯户部内奸名单苏依青楼白倚涵圈套
脑中的信息混成了乱流,庞大而杂乱,让墨尔缇露根本理不出头绪来,加上耳边还不时有透过耳鸣传入的零星词汇,更是让她大感困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借着这个何鹭晚的身体,在异世活了过来,而且还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里
“王妃姐姐真是太心急了就算罪证齐全,也该等殿下回来了再做判决啊。”左淑楠像是在为白倚涵的冲动而担忧,可字里行间都是在向殷封阑阐明王妃的越权。
“人都死了,若是殿下不满,将妾身处置了就是。”白倚涵冷着个脸,丝毫不去理会挑事的左淑楠,只看着殷封阑说。
“唔头好疼”地上的何鹭晚突然呻吟出声,把堂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白倚涵,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左淑楠的惊讶一闪而过,庆幸何鹭晚命大没被杀死,赶紧走了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半身,说道:“妹妹原来没事可真是吓死王爷和姐姐我了怎么样,身体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窒息的痛苦是作用在全身的,墨尔缇露,或者说是已经接受了新身份的何鹭晚只觉得内脏都在燃烧,手脚也没有力气,大脑更是疼得想让她撞墙。
左淑楠的话她听也只当没听,可话里的一个词却给了她莫大的刺激王爷。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何鹭晚的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原主生前最后的念头就是这个阑王,而且报以深刻入骨的爱。这份壮烈的感情渗透着这具身体,让墨尔缇露被动地与这份名为“爱”的执念同化,不可控地就会受到这份感情的影响。
至于不可控到了什么地步身体还在极度的痛苦中时,只听左淑楠话里的这一个词语,就激得何鹭晚猛地睁开了双眼,凭感觉准确转向了自上俯视的殷封阑,哪怕视线被一片闪烁的白花遮盖,何鹭晚的脑中也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模样。
“阑王殿下”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不自觉从何鹭晚的嘴中吐出,哀婉悲伤又希冀小心。
堂中所有的人听到这句,心口都堵了一下,似是能切身感受到那份临死未能相见的遗憾,还有死里逃生后的酸涩欣喜。
“殿下。”白倚涵出声打断了殷封阑的走神:“现在证据确凿人赃俱获,何鹭晚也清醒了过来,妾身请您亲自主持审理。”
殷封阑看了白倚涵一眼,走到主座旁坐下,低头看着倚在左淑楠身上、目光执着追随着自己的何鹭晚,道:“偷窃本王生母遗物的事情如若属实,那么本王也必须要秉公处理,依家法杖毙断手。你若老实交代也可从轻发落,至少还能留下个全尸。
殷封阑的声音如玄铁一般,透着森冷的寒意。何鹭晚很清楚这样的森寒,在战场上从白骨堆里爬出来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冷意。
好不容易视线清楚一些,何鹭晚终于看清了阑王的样貌:他生得俊美,但唇线眉眼都染着刀锋般的凌厉,有一骑当千的英武气势。常胜者的骄傲、高位者的华贵和与生俱来的睿智沉稳在他身上完美相融,让何鹭晚不禁看呆了。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被原主的情绪主导时,她懊恼地甩了甩头,迫使自己不要沉迷男色,而要冷静分析现在的情况然后早做打算。
何鹭晚虚弱地问道:“就是说,只要我不能证明我的清白,那就必然是死路一条对吗”
“不错。”殷封阑颔首道。
何鹭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旁的左淑楠赶紧搀扶着借给她力气。她看着殷封阑的双眼,很好地克制了本能里对他的迷恋,认真道:“我是无辜的。”
“那就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无辜。”殷封阑如此说着,似是已经信了她一分。
“我会的。”何鹭晚低声应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自己的,还是说给旁人的。
她大概整理了一下思路,她是三天前想给殷封阑送夜宵的时候,被误导着进入了他的书房,见没人后立刻就走了。可她前脚刚离开,就被王妃的人拿下,说她盗窃阑王生母的遗物,并在她的身上搜出了那只白玉镯。
从头到尾,她身边跟着的,只有她的陪嫁丫鬟苏依。
“苏依呢”她是一切的关键,只有和她当面对质,何鹭晚才能理出一个清晰的前因后果。
左淑楠听到这话,悲伤地叹了口气,轻轻顺着何鹭晚的背,说道:“妹妹你别难过,本来王妃娘娘将苏依当做重要人证暂押,可谁知今日我去看的时候,那丫头已经死了”
“死了”何鹭晚蹙眉,苏依这死的是不是有点巧了。
“敢问王妃姐姐,好好的人在您这儿关着,怎么就没了呢”左淑楠转头看向白倚涵,好奇道。
白倚涵神情不变,心中骂了左淑楠千万次:“或是畏罪自杀了吧,本妃每日打理王府琐事,怎会去在意一个丫鬟。”
“哦是吗”左淑楠意味深长地笑着,手朝身后勾了勾,门口便有丫鬟小跑出了瞻晴轩。
“可是妹妹我瞧着苏依,她不像是自杀啊。”左淑楠故意卖了个关子,直到两个小厮把苏依的尸体抬进了内堂,她才又绽开了笑容。
“劳烦王妃姐姐赐教,这自己要如何把自己给掐死呢”
何鹭晚看向地上苏依的尸首,她的脖子上赫然有着两个清晰的紫黑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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