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雨哀嚎,狂风怒卷,这般天气在古州之内已经接连数月,草木戚戚,凡人疾苦,修士遣愁,草木戚戚无晖光,凡人疾苦无收成,修士遣愁无大道。
一场雨一场寒,先是饥荒,后是战乱,再是瘟疫,哀兵四起,古州乱象横生,民不聊生,凡人是修士之基,各地宗门教派管理凡人的机构已应接不暇统管无力。
随着连连寒雨,天地灵气也有了一些变化,似多了些许异气夹杂其中,修士中修为低者只觉打坐修行,进程缓慢,修为高者则感觉到大道紊乱,神韵不显。
太无界,东来居。一改平日安逸出尘之感,肃然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此时影影绰绰,一道道长虹在缥缈的云烟之中忽隐忽现。
“乾老,卦象如何”
急促的声音从祭坛外八位修士中的一方脸大汉口中问出。其余七人也纷纷目露紧张的看着祭坛中白发披肩仙韵环绕的老者。
老者缓缓睁开眼,双眼内含精光,似有罗盘转动,无数场景生成幻灭,展示的是未来无数种可能,所有画面最终慢慢隐去,老者双眼恢复正常,甚至还有一些浑浊。
“哎”老者一声长叹:“天运不在人族,人族危矣。”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气色顿时萎靡,似苍老了许多。
众人纷纷上前欲将老者扶起,老者则轻轻摆了一下手,示意众人在祭坛四周坐下,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众位道友,我等生于斯,长于斯,自先贤飞升古天后。我们几人便一直带领人族,享人族敬仰,被尊称古州九古,我想诸位也有所察觉,这天,要变了。老夫数日前夜观天象,终下定决心,以百年寿元为代价卜天一卦,然卦象混乱,不得其所,只隐隐感觉天道运行,不在人族。”
“乾老善卦,古州无人能及,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甚至关乎人族存亡,可否确切”依旧是之前那位方脸大汉出言问道。
“哪有确切,关乎存亡,哪怕仅万一,我等也赌不起。”乾老无奈一叹。
大汉蓦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良久,其中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妪顿了一下开口说到:“可有破解之法”
“天运不在,逆改天道不是我等有能力做到的。”乾老话语间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奈。
“能否找到霍乱之源杀过去,纵天道不在,也要杀出一个朗朗乾坤,如失败唯死尔”说话之人是一位如利剑出鞘,面容冷艳的年轻女子。
此女名为岳兰,被称为南岳神女,幼年失去双亲,曾与恶狗夺食,七岁遇师修道,十岁筑基,二十结丹,其师欲练其为鼎炉,被其袭杀。以结丹中期修为击杀元婴初期,已不能以天骄度之,后销声匿迹,直至百年,杀尽南岳十二路魔修,震惊南岳,被称为南岳神女。后一路高歌猛进,杀伐果断,快意恩仇,千年不到成为最年轻九古之一,居于太素界,站在了古州巅峰,堪称传奇。
“祸根或许在万年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妖魔生异,异乱天纲。”乾老目露精光。
乾老话落,除却南岳神女岳兰面露疑色,其余七古纷纷面色大变。方脸大汉正欲开口,乾老和之前说话的老妪竟同时一呵,制止了方脸大汉出到嘴边的话,大汉紧急收声,目中露出一丝忌惮的后怕。
看到众人如此,神女岳兰面色一凝,双眉微蹙:“莫非众位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吗”
“神女莫要误会,不是我等不说,而是事关重大,气运天机,变换莫测,你是万年来最具资格问鼎大道飞升古天的大气运之人,如若让你现在迁入因果,为天道斥,古州危矣,人族危矣,是故不可说,更不能说。”老妪见神女不悦,忙开口解释道。
神女本就是果断之人,听罢也不再纠结其中,直接问到:“此劫该如何化解”
听得神女此问其余八人相互对望一眼,看到彼此目中的坚定后,乾老开口说到:“古陨道消,灵归天地,返哺古州,夺天地气运凝聚于一人,去其哀愁苦疾,从此异气不侵,即使天运不在人族,其依旧可气运加身,成就问鼎后,飞升古天,身携古州气运,或许人族尚有一线生机。这一人唯有你最适合,而我等则陨落,道消天地。”
神女沉默不语,其他几人也纷纷面色凝重,这个选择太过残酷,可却是唯一的希望。九古非九圣,皆有私心,数千年来彼此之间也有些许纷争,但身为人族九古,都是心向人族之人,历代九古皆是如此,这些人一代一代守护人族,带领人族发展,领导人族斗争,在古州和妖魔争夺立命之权,和凶禽猛兽争安生之所,才有了后面的人族大世,妖魔被赶出古州,古州不过是在无数大世界中的一隅之地,人族如若安逸于此,迟早会被其他界面更强大的妖魔灭亡,于是便有了飞升,飞升不是成仙从此逍遥快活,而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和高级界面妖魔争斗,其中斗争也更加凶险,而又不得不为,人妖魔自古不能共存。历代九古无一不是人族翘楚,其中有飞升古天继续为人族斗争者,也有陨落九州阴魂默默守望人族者,天资道行是关键,然心向人族才是九古根本。
这一次牺牲轮到这一代九古了,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为人族搏一个未来,哪怕是一丝渺茫的未来,这样的死,也是万鼎难铭,重于泰山。
“大家安排好身后之事,一月之后再聚于此,行改天之法。”许久乾老缓缓说道。
少倾,其余八人化作遁光疾驰而去。
众人走后,乾老依旧做在祭坛处,若有所思,良久似回过神来朝不远处一个方向说道:“出来吧。”
一个人影渐渐显现,正是那之前离去几人中的老妪。
老妪也不多说,直接走到乾老近前盘膝坐下,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老妪先开口道:“几千年的岁月,也如白驹过隙,恩怨是非转头空,你我也该放下了。”
乾老一叹:“我早就放下了。”
老妪听罢,深深看了其一眼,似有欢喜,又有哀怨,最终化作展颜一笑,似又回到了二八芳龄。
乾老也看向她,昔日一幕幕涌上心头,皆在这相视一笑中。
“这次,你有几成把握”似冰释前嫌后,老妪也多了几分随意,直接问到。
“半成不到,却又无计可施,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每代九古都传有自己的道统,世间宗门派别也多如过江之鲫,要在匆匆一月之内处理好这其中关系,即便是九古也有些力不从心。
众人纷纷回到自己所在的界,唯独神女岳兰只身离去。哪怕她是要被其余八古成就之人,也难久留古州,或平地飞升,或如其他人一样身死道消,于是便有此一行,五日后天魔宗宗主被斩于剑下,七日后幻阁阁主被诛杀,九日后金刀散人被斩北郡外,十一日,十四日,十七日皆有人死去,轰动古州,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世巨擎魔道枭雄。一时间魔道中人惶惶不安,神女这是在为人族净土。九古将陨,世间难以太平,除掉这些人,至少能够给新的领袖争取一点成长时间,人族不能被这些自私残忍之人把控。
一月之期,瞬息而至,太无界中,祭坛开启,八古盘坐四周,对应天空八宿,神女岳兰居中站立。衣裙漫飞,身材婀娜有致,美得不可方物,而衣襟上沾染的魔修之血让这美丽多了一股飒爽英姿,甚至还有几分凌厉,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
祭坛运转,天地变色,八古面色凝重,半响后齐声一呵:“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人族艰难,自强不息。”说完身上气血澎湃,引动天地气运,纷纷涌向祭坛中央神女所在。
“太无界乾云”乾老道。
“太祭界瞿妍”老妪道。
“太庚界成东海”一腰间别着烟杆的干瘦老头道。
“太纹界田大邦”那方脸大汉须发皆张牵动脸上勾形伤疤,面露狰狞怒吼一声道。
“太鸿界张惠茗”一手拿浮尘的中年道姑道。
“太川界刘哲伟”一精瘦苦行僧打扮的黑和尚道。
“太泽界江洪”一肥头大耳如凡间厨子的金衣胖子道。
“太峦界杨惊涛”一丰神俊朗手拿折扇的书生道。
“太刑界唐壶瓶”一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看不出形貌的修士沙哑说道。
“太素界岳兰”神女独立中间亦郑重说道。
“我等九古享古州气运,受人族敬拜,今以身殉道,为人族搏一线生机”声响如洪,滚滚而去,直向天际,古州大地,化神闻其音,元婴知其意,结丹感其悲,低阶修士和凡人只觉天地哀鸣,似少了什么,如孩童失去父母,游子失去家乡,不知为何,只觉心痛。
就在所有人揪心一刻,祭坛上八古气血翻涌到极致,而神女岳兰的身边则形成一个个磅礴的灵气漩涡,八古气运汇聚,澎湃的元气涌入,一股撕扯之力传遍全身,岳兰一声娇喝,气息逐渐增强,与此同时又有四股无形之物似乎要缓缓脱离,正是修士修行影响气运的四厄,哀愁疾苦。
三炷香后,天正午,寒雨渐歇,终于四厄脱体消失不见,神女气息陡然攀升,斩厄,问鼎。
神女睁开双眼,环顾八古,郑重一拜。八古气血万不存一,看到神女问鼎,也如释重负,纷纷化作尘粉消散于天地。神女目露悲伤又复一拜。
这时候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霆滚滚,骤歇的寒雨刹那倾盆,天地同怵。伴随寒雨雷霆炸响,这是劫,人族之劫,同时也是神女飞升之劫,九州先贤破开古洲天地,在更高的世界建古天,后人问鼎之后结飞升古天,飞升不是天地意志要求飞升,而是问鼎之后当赴古天与妖魔争斗,这天劫也不是来接引修士入古天,而是阻挠。此时古州大地天崩地裂,山河破碎,天道刑罚,改天者,天不容。
神女所在之地已经成为一片雷海,而神女却毫无畏惧,道法环绕,迎雷而上,直至一剑纵横破虚离去,留下一片狼籍,也留下一段传奇和后世无尽传说。
古陨道消,神女问鼎,当雷霆散尽,古州大地竟缓缓放晴,天地间的异气也被八股道韵压制,让后世修士又多了一段安身立命的时间。
这一劫,古陨天崩,人族不易,举步维艰,生而为人,当斗争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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