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告知我失踪了什么是失踪,活有人死见尸,我要去京师,我要去把魏卜君找回来不可,我要去袁府,去见宗伯大师,我要”阡陌满带哭腔,初念尔拦着她,生怕她一时冲动跑出家门。
初念尔何尝不心酸,是魏卜一把从黑暗把她拉回光明,在她眼中,他是大家的兄长,是不会被打败的人。
洪荒攥紧配剑,像是没了方向的雏鹰,竟挤不出一句话,只一个劲的喝酒,此前,他都是滴酒未沾。老佛爷赶来之际,明显看得出他老人家的慌乱,闻得魏卜是面圣后不见的,他更是声泪俱下,唯恐有难,他们都是江湖人士,你再自命清高,再武功了得,你有九条命嘛你一人抵万军嘛这样的时候除了祈祷上苍有眼,别无他法。
“洪荒,你去发动下部力量,四处打探,看看魏卜君是否还在牢中。”老佛爷稳定局面。洪荒领命而去丢下酒壶,一脸愁容。
“贤之,先去把魏卜君的堪舆器具妥善保管,书房上锁。”贤之不动声色,别人体会不到他的茫然若失,从来都是他照顾魏卜的衣食住行,他很熟知他的言行举止,如今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如果再也不会相见,自己心里的苦又与谁诉
“阡陌,魏卜君不会有事的,去房中歇息吧。”初念尔扶着阡陌退去。
房中只剩匿冥和老佛爷。
“匿冥君,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丽竞门的差事你还要接管起来,魏卜君现在杳无音信,朝廷只管问这里要情报,他不管谁是死是活,抗旨,这一家子就都没法活了。”老佛爷何尝不焦急,即便如此还是要冷静下来,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挽救魏卜于险境。
“佛爷是叫我给仇家卖命吗”匿冥别过头去。
“魏卜君此番事发突然,保不齐令有蹊跷,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如果他还在牢中,我们更应该泰然处之,目前权宜之计就是做好朝廷的差事,待时机一到,想办法救了他出来,你是否还记得他出事前的细枝末节”
匿冥觉得佛爷的话也不无道理,“他面圣只为东都天象一事,具体发生了什么,师父信中并未详细提及,只说触怒天威,小以惩戒。”他心中顿生疑虑,莫非这事真的与师父有所牵连不可能,怎么会,他不敢深思,也不敢和任何人提及,都是那一朝天子昏聩暴戾,最是该死
“这事都谁知晓”
“袁天师,师父,我还有他,在就当日朝堂之人,其他人暂且不知。”
“魏卜君聪明一世呀,那太子都避之不及的事,最是不该越权犯上”
“我也觉得他舍生冒死这般执拗本不该,可他”
“这几日你先确实了洪荒那边的消息,然后我会书信宗伯,待他回信,我们再作打算。”
匿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思绪不定时抽空,恍惚走神,人在这里,神出了窍。他的痛苦好比失了魄,却还有一丝游魂死不甘心,强撑着身体,寻他回来。
次日,匿冥就进了京师。他只留下了一张字条,没有和任何人招呼,实在是没法坐等师父于是找上门去,他向来我行我素,留这字条也是破天荒,虽独来独往惯了,但不想他们再担心加倍。
老佛爷打量着那张字条,眼光越飘越远,他唤了洪荒密谈了一番,洪荒把刚刚整理好的一叠书籍放在老佛爷手中,就出去催促部下了。
京师几日调查下来,竟然连半点音讯也没有,要不是魏卜真的存在于他的生活中,匿冥都怀疑这个人是否来过。无计可施,只得造访袁府一探究竟。
“师父,师兄的事到底是什么状况”匿冥语调平静,无人洞察他内心的崩溃和无助,表面上的云淡风轻是他还坚信这么好的他一定还活着,还在等着自己去救他。
“我所知甚少,具体圣上如何处置,我也拿不准,自古伴君如伴虎,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也是我早早退隐的原因。”
“这么说师父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师父就一点都不知其间的细节魏卜君可是你最器重的人。”
“匿冥,你怎么敢如此无礼,为师是反对他觐见的,他执意如此,朝中之事为师胳膊怎么可能伸得那么长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你快快回去当好差”
“师父是要我回去像过去一样本本分分给朝廷当差,你当初为何不赞成上报灾事,为何不把这难题交由太史局的官员,为何一句驳回师父宅心仁厚,最见不得无辜百姓落难,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见死不救,最后魏卜君熬不过才只身冒险”
“你懂什么周旋之策,你懂什么从长计议,你不过一介武夫,一个生来的附属品罢了”
“对,我们都是附属品,不配被重视,只有师父才是人。”匿冥心里明白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无能为力,他谁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期间,洪荒和匿冥讨论了打探的种种迹象,往返于两都之间,关于丽竞门交代的任务早就应付了事。
一日,二人正在洛阳一处饭馆买醉,却也是求助无门,心生困顿。
“匿冥君,我是魏卜君从大街上捡回来了,我每天嬉笑打闹,没有人觉得我会发愁那是因为有他在,我心里踏踏实实,不知愁滋味,如今魏卜君就这么失踪了我无处报恩,只恨自己无能。”又是一顿捶胸顿足。
“他比我们困苦,我不想他受苦而已。”匿冥越发寡言少语。
“宗伯大师是打算这么等下去,难道我们就不可以劫狱”声音明显放低。
“难于登天”匿冥眼神放空。
一杯接一杯,二人大醉。贤之来接他们回府的时候,三人又是一场心酸,匿冥把贤之认做了十几岁的魏卜,竟无意道出了他和魏卜临行前的约定,那一场关于陇右道的远走。喃喃地诉着他们旧日学堂的趣事,说习武的误伤,同是孤儿的可怜和伏远弩、知更鸟的情谊种种。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匿冥唯一一次说这么多话,说的都是魏卜的事,只可惜,他本人没能听见。匿冥并不后悔答应魏卜只身京师,他知道这是他的选择,他也知道他心怀仁爱,这也是自己不具备的,魏卜最吸引他的也大抵少不了这一点。
贤之落泪频频。
这几日,朝廷下文:东都气象万千,恐有灾患,全城撤离,违命者后果自负。
此后,匿冥又去了几次京师,还是一无所获。匿冥打算劫狱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就算是死了,有魏卜同行也不孤单。但如果就这么等下去他会疯掉,简直生不如死。
还是老佛爷发现了匿冥劫狱的心思,他说服洪荒放弃劫狱念头派他去京以有妙计相商骗回了匿冥。老佛爷、匿冥和阡陌三人齐聚老佛爷家中,听他的囊中妙计。
“魏卜君的情况,我们三人最清楚,今天把你们叫来是为了洛阳天象之事,眼下马上入秋,灭顶之灾近在眼前,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佛爷,我们去京师吧,一来避灾,二来找魏卜。”阡陌越发憔悴。
“匿冥”老佛爷转向匿冥。
“佛爷,这事我并不关心,你定夺便是。”这就是魏卜和匿冥最大的区别,一个是火,一个则是冰。佛爷自知他再不会有什么心思关心东都民生,他之所以叫他来聚,无非是阻挡他鲁莽劫狱,已经失踪了一个,他不想再搭上两个。
“事不宜迟,明日收拾妥当随即便动身,我们就去京师,灾事一发两都定是混乱不堪,朝廷精力分散,我们在京师便可趁机搜索魏卜下落。”佛爷道出决断。“劫狱一事,目前来看万万不可,匿冥不能孤注一掷,你就算不为我们想,魏卜知道了你冒死救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妙计倒还没有,只是除了魏卜这还有一家子好几条命,匿冥回来了就要管,算是替魏卜管。而老佛爷则盘算着你在我视线里,我便能暂缓你犯糊涂的步子。
魏府众人出发那一日暴雨如注,且已连下四天。阡陌身体已然不宜行动,悲伤至极令她原本纤细的身段更加单薄,贤之赶着马车一路照应,走走停停,很是缓慢。匿冥护着初念尔路虽坎坷,跨于马背却有一股子冲劲儿,洪荒的车上坐着老佛爷,快到邙山附近,瓢泼大雨导致山洪倾泻,地也晃,山也摇,震感频发,迫使道路崩裂,河床错位,一行人被推散开来,自顾不暇。老佛爷也已慌乱不堪,显然大家出发较晚,纠结于此,毫无意义,只能是各自为战,求得一线生机。
“贤之,快走不要管我,你快走”惊天的轰鸣声震天动地,阡陌用尽气力喉着。
“阡陌姐姐,我不会丢下你的,你快起来”贤之用尽气力。
“我会拖累你的,你快走”阡陌急出了眼泪。
“为了魏卜君,我也不会弃你不顾。”贤之不再理会阡陌的倔强,山崩地裂间他不得不抛弃了支离破碎的马车,大家都已经走散,他背起阡陌往貌似安全的远方拼力奔去,碍于自己年纪尚轻,体型瘦弱,走了几步踉跄不止。
“老佛爷的右手受了伤,我们殿后,你们快跑”洪荒隔着巨大的地裂喊着。
“邙山北麓汇合”匿冥搀扶着呛了水虚弱的初念尔便向着远方艰难跋涉。这个女人曾经是那样缥缈如雾,如今却真实的跟在自己身边,匿冥想念师哥的心更深一步,想到这十年的相伴跟随,气力消散如烟。
后来在邙山北麓汇合的时候只有两个人,贤之和老佛爷。逃命的时候,匿冥和初念尔失散了,阡陌为了不拖累贤之竟拔刀以死相逼,贤之怕本就情绪不稳的她行事冲动,便面对着她在洪水间步步后退,就这样各自求生。老佛爷之所以安全脱身是洪荒舍身施救,为了把老佛爷推上岸边,洪荒在波涛暴涨之际用尽浑身力气,双臂拖举,生生把他推上了远离死神的洪流。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