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知你心

0004、当兵复员

在那个尘封已久的年代,成名的混混们学着港台明星梳着爆炸头,留着长鬓角,穿着喇叭裤,带着蛤蟆镜,个别有两镚子的还跨着雅马哈,扛着录音机,他们嘴里或叼着烟卷,或吹着口哨,勾肩搭背在二炮儿身边围成一圈。
二炮儿留着小平头,上身一件黄军袄,下身一条蓝军裤,脚上一双大头鞋,错着腿,端着肩,站在中间,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气宇轩昂的。
这张照片,我是在很久以后,帮二炮儿收拾屋子的时候才意外发现的,那时的二炮儿眼神冷冷的、酷酷的,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二炮儿没上完高中,就直接去当了兵,临走的那天,一帮哥们儿围着一把吉他,眼泪汪汪唱着驼铃为他送行,搞得就跟新兵送老兵似的。
二炮儿到底没去了二炮,不过也没像当初走了一茬又一茬的兵蛋子驻扎在某个小县城。
二炮儿进的是正儿八经的野战部队,扛过机枪,打过炮弹,当过侦查班的班长。
二炮儿复原回家的时候,据说在县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帮大混混、小混混们整天围着他,鞍前马后,红火了好一阵子。
二炮儿复员后分到了县里的一家国营水泥厂,那时的水泥厂还热闹的很,挣得多,吃得好,逢年过节福利更是少不了,虽然工作环境差点儿,但也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去的。二炮儿的工作指标在那儿搁了半年,硬是一直没去报到。
也许是不愿,也许是不屑。
二炮儿的老娘白日里忙着找儿子,黑夜里哭着打儿子,鸡毛掸子最后变成了竹棍子。
“我就是这可怜命。”二炮儿的老娘哭着对我奶奶说。
其实,二炮儿那阵子据说也没闲着,除了和哥们儿喝酒、陪哥们儿聊天、跟哥们儿神晃,帮哥们儿打架,他还干了两件事儿。
一件是和强子搭伙,在马路边偷着卖磁带。
一件是喝醉酒回家,在火车站捡了个媳妇。
前一件事儿让二炮儿老娘的竹棍子变回了竹掸子。
后一件事儿让二炮儿老娘的竹掸子变成了竹筷子。
掸子打折了,二炮儿的老娘又哭着对我奶奶说:“那个败家玩意,捡回来的就是个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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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印象里二炮儿捡回来的媳妇却挺漂亮,白白的,瘦瘦的。
那女人一口白牙,讲话是从没听过的南方口音。
那女人一手绝活,做的是从没吃过的南方糕点。
这是至今为止关于这个女人,我几乎可以肯定她是真实存在过的少有的记忆。
但在那个时候,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赞成二炮儿把这个女人领回家。可能只有我是个例外,因为她会给我吃软绵绵、香喷喷的糕点,滑滑的、腻腻的、带着大白兔味道的糕点。
当时的小县城,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南方女人来自哪里,但都知道在城关镇十字街上,有个南方女人开了一家糕点店,店里味道香得诱人。
南方女人不干活的时候,喜欢坐在小店门口发呆,飘逸的头发总是扎着一朵金色的小蝴蝶。
南方女人关店门了以后,喜欢坐上军用摩托兜风,细嫩的胳膊总是搂着一个壮实的小伙儿。
南方女人会唱歌,声音一嗲一嗲的,南方女人会跳舞,小腰一扭一扭的。县城里的小伙子们喜欢这个南方女人,说她长得漂亮,县城里的小姑娘们羡慕这个南方女人,说她打扮得时髦,县城里的老年人们看不惯这个南方女人,说她就是个妖精。
二炮儿不理睬别人怎么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每天南方女人干活时他就和她一起干活,南方女人关店门后他就带她一起兜风。燕子飞来又飞去,树叶黄了又绿了,二炮儿的老娘总算没拗得过儿子,一声叹息过后,无奈地对我奶奶说:“儿子大了不由娘,是人总得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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