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以晨对自己跟佟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显得十分不自信,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只要他想在一起,她就听他的。他不想,她就静静待着。
这种近乎卑微的执念,是从心底的自卑里慢慢生长出来的,像细菌的滋生,快速且失控。
她知道,七年前的佟越,没有爱上闪闪发光的郑以晨。七年后的他,更不会爱上如今一文不值的她。
握不住的沙,得放下。可她被佟越喂得有些贪心,她想,我轻轻地捧着,是不是就不会从指缝中漏走?
曾经的郑以晨就是用力过猛了,还没得到佟越,就想要把他死死握在手中,却得不偿失。
刚开始的佟越总是很不耐烦,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可偏偏郑以晨就是领会不到,自以为是地黏着他。
“你怎么这么喜欢跟着我?”
“我哪里跟着你了……”郑以晨嘟嘟囔囔地说,偷偷瞄到他不耐烦的表情,这才吐吐舌头承认了:“那不叫跟着你,那叫好朋友之间的联络感情。”
郑以晨顿了顿,开始讲道理:“好朋友之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联络感情,但是我们之间,我不找你,你就肯定不会找我。那感情不就断掉了?那还怎么做好朋友嘛?”
“我什么时候承认过我们是好朋友了?”佟越觉得她不可理喻。
“那我每次喊你‘我的好朋友佟越’,你怎么都应了?”郑以晨露出狡黠的笑容,朝佟越使劲动眉毛,一副小色女的表情。
佟越终于被她滑稽的表情逗笑,摇了摇头,不承认也不反驳,任她去了。
那时的郑以晨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丝毫不去考虑佟越为什么不反驳,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跟着他。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的后悔。若是当初能想得周全一些,知道他只是懒得辩驳,不那么自作多情的觉得他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说不定到最后,她不会那么卑微。
……
佟越来电话说周末要带她去和他大学室友们聚餐,聊聊参加校庆的事情,让郑以晨放松心态,不要太过在意。
闻言的郑以晨心思有些沉重,却没法说出拒绝他的话,草草应下了周末的聚餐。
而后两人闲闲扯了些家常,郑以晨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像是添加了粉色颜料,温暖而少女。
她站在阳台上,小手捧着电话放在耳边。冬日的暖阳斜斜照在脸上,让她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就像电话对面佟越的话语,暖到让她忍不住闭着眼去感受。
郑以晨的妈妈从她身后走过,听到她像是被赋予了新生命的语调,十分欣慰。
郑以晨已经二十七了,从当初活泼开朗的娇俏小女生,变成如今沉默温和的女人。这些不是时间带给她的,而是灾难。焦云心疼,却无能为力。
郑以晨最近的表现都告诉焦云,她恋爱了。一潭死水突然有了生机,突然变得青春而雀跃。
焦云忽然想要拥抱一下自己可怜的女儿,想告诉她,自己希望她一切都好。
“那我星期六等你,到楼下给我电话。”
郑以晨挂掉电话前这样说道。焦云记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
等到佟越来接郑以晨的时候,焦云就站在阳台上,看着郑以晨从楼道里出来,径直走向一辆白色的车,车前的男人高大挺拔,斜斜倚在车门,见郑以晨出来,便噎着笑去迎。
焦云不觉笑了起来,原来女儿一直不找男朋友,是因为不愿将就。
她多看了两眼,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眼熟。一种可怕的预感在她心口化开,焦云跑进郑以晨的房间,找出她夹在书里那张照片。
照片右上角远方一个模糊的面孔,分明就是楼下的男人。
焦云颤抖着手,把照片夹回书里,喉间艰难地吞咽,绝望地闭了眼。
梦魇之所以是梦魇,不仅是因为可怕,还因为它会反复出现。
……
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郑以晨跟在佟越身后当小尾巴了,无论是上大学,还是现在。倒是程远,见着郑以晨跟在佟越身后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酒店的暖气开得很足,所有人进来都把大衣和围巾脱到一边挂起来,唯有郑以晨,脱了外衣却依旧把围巾围得死死的。
瞿宁看她吃饭热得脸红扑扑的,开口道:“以晨,你把围巾取了呀,里面热。”
“还好……”
“来,喝点儿水。”郑以晨话音未落,坐在她对面的程远就给她递了一杯微凉的水。
“谢谢。”郑以晨接过来,一口气喝下,感觉浑身热气散尽,舒畅不少。郑以晨向程远投去感激的目光,有些事,只有他知道,也只有他愿意帮她瞒下来。
身边的佟越看到他们的“眉目传情”,微微皱了眉,倒也不说什么,抽了一张纸递给她:“擦擦嘴巴。”
郑以晨以为自己吃东西不注意吃了满脸,连忙接过纸擦了擦。下一秒,佟越却又抽了一张纸,在她脸颊上擦了擦。
“在这儿。”
“喔~!”冯涛先看到他们俩的小动作,挑着眉起哄:“还帮忙擦嘴巴?有情况啊这是!”
郑以晨本就因为佟越的动作惊慌失措,这下更加无所适从起来。她看向佟越,却发现那人神色从从,丝毫不在意。
佟越眼神淡然地瞟了一眼冯涛:“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佟越看了看常年笑眯眯的程远,此刻表情却不那么明朗,心情大好。将毫无污迹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一行人吃完晚饭,还是老规矩地找下一个场所去玩,郑以晨上次先走了,这次却被瞿宁留了下来。
“你都那么大人了,还有门禁呢?跟你爸妈打个电话,就说大学同学好不容易聚一聚,晚点回家。”
冯涛搭话:“实在不行让佟越说,说男朋友陪着,不会出事儿!”
大家都笑起来,只有郑以晨,哭笑不得。
郑以晨没办法,只得照做,跟着他们一大群人去了ktv。她是个声音发直的人,虽然会带着小朋友们唱唱歌,平时那点儿歌艺却是捉襟见肘的。饶是以前那么自信的郑以晨都不好意思在人多的地方唱歌,更不用说现在了。
而佟越不一样,他的声音有种令人迷醉的特质,说起话来成熟磁性,唱起歌来低沉婉转。
郑以晨突然像是回到了七年前,她像个小迷妹坐在底下看他们的毕业晚会。佟越每一个节目,她都站起来跳到最高,给他打气。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却依旧觉得能给他力量。
佟越唱着他的情怀,下面的观众大多是小学弟小学妹,和郑以晨一样,把他当做自己的男神,像是打着鸡血一样尖叫狂欢。
郑以晨自然是最热烈的那一个,她还记得那时她看着身边一个不太感兴趣的男生,激动得拿手去摇他,大声喊着:“佟越在唱歌!真好听!人也好看!什么都好!真的太好了!”
她不记得那个男生的表情,只记得自己的神采飞扬,迫不及待要把佟越的好展现给所有人看。明明是自己很熟悉的舞台,佟越站在上面,却是那么神圣,周身仿佛渡着一道光,如此完美。
她没办法再像那时的自己,将一切的热切展现给他。此刻的她只敢静静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双手放在腿上,忽略自己狂跳的心,控制着自己想要飞奔到他怀里的冲动。
佟越的声音不断入耳,让郑以晨觉得沉醉。
她再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命运。
她的心如同一块正极吸铁石,永远会被佟越吸引过去,牢牢贴住,无法掰开。硬拉生扯终于离开,最后却在微微靠近的时候,无法自控。
凌晨的城市还是灯火通明,郑以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都还在外面了,有些陌生。
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莞尔一笑,时间就停在此刻也不错,两人肩并肩,走在这繁华的城市,一点也不孤单。
佟越邀请郑以晨坐在了副驾驶上,说是有话要跟她说。
郑以晨自然知道是什么事,脑子里想着一万种的拒绝方式,固执地不想去参加校庆。熟悉的地方太多,熟悉的人太多,回忆更多。
“你不想去?”
佟越直白的把话说了出来,郑以晨满满的借口都用不上了,只能微微颔首,双目低垂:“恩。”
“我想带你去。”佟越在郑以晨愕然的眼神里,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陪我去。”
“……”郑以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开口:“为什么?”
佟越看向郑以晨的眸子里温柔得仿佛在温水里飘着,他轻声笑了笑,用他那让郑以晨欲罢不能的低音,让她继续沉沦:“总有些人在我面前秀恩爱,受的气不能憋着,得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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