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相半黑化日常

第一章 杀回来的青梅

谷梁薇醒来的那天,恰好是乾祈一十九年,二月初七。
正是韩昀命人上门“提亲”的第二天。说是提亲,不如说是抢亲更合适。毕竟韩府的人连招呼也不打就抬着聘礼上门,金银珠宝珊瑚玉石的堆了满院子。谷老爷看着满了院子横七竖八摆放无比随意的财物,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韩府的人“为何而来”,一句话说的九曲十弯,尾音还颤了三颤。
韩府的人大约是跟着韩昀久了,说话做事格外的不近人情,硬邦邦的丢下一句:“韩相说了,三月十一迎谷小姐进门。”说完就走,比强盗还干脆利落。
人这一走,谷老爷陷入了两难,愁得满屋打转。彼时谷梁薇天真单纯,认定了韩昀是那逆贼奸臣,听了消息便跳了湖,可谓宁死不屈。这一跳,跳掉了半条小命,直把韩昀气的是咬牙切齿。带人围了谷府一天一夜不说,作为国之栋梁的右相大人居然没去早朝,不顾名声议论在她这未出阁小女子闺房内立了一天一夜。连“你若身死,谷府上下一律陪葬”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出来,才把谷梁薇这缕幽魂给唤回来。
眼下,谷梁薇睁眼需要面对的正是这样的情景。
“谷梁薇,你若敢以死拒婚;我定让这谷府上下鸡犬不留。”
清冷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失控怒意从头顶传来。熟悉的让谷梁薇眼眶含泪鼻头发酸。
原来她还能再听到这个声音。这个在她失去一切自认为孑然一身的时候,却始终陪伴在她左右的人,最终毁于她手。
“你躲不开的!别妄想了……”
声音中对失去的恐慌与哀痛是那么明显。当初她怎么会将这当成单纯的折辱与威胁呢?那个清冷骄傲的人若非痴心至极怎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这么明显都瞧不清楚,她上辈子八成是被湖里的水给泡傻了。
“谷梁薇,你就这么厌恶我?宁死,也要避开……”
哀伤的声音带着自厌,听得谷梁薇再忍不住。似有一股气力将她推动,原本僵硬无力的身体终于能被她掌控。她双眸一开,不顾喉中干渴,声音嘶哑地脱口而出道:“不是,是、是脚滑了。”
话音落地,满室寂静。
饶是头昏脑涨反应迟钝如谷梁薇也察觉了不对劲。余光撇了撇缩在窗下瑟瑟发抖的丫鬟仆从和。谷梁薇徒自疑惑地在心里嘀咕,这屋内暴增的杀戮之气是怎么回事?
努力扭头看向让屋内温度骤降的始作俑者,却见韩昀正目若寒冰的盯着她。四目相对,谷梁薇正考虑是否该开口说些什么,只见韩昀沉着脸一拂衣袖转身就走,月白色缎面上的金缕连勾织纹从床边临时摆着的案几上一晃而过,差点打翻了案几上的青花药碗。
谷梁薇此时全身发软力气全无,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韩昀饱含怒气的离开。
直到韩昀出了谷梁薇所住的“清夕院”,被驱赶到屋角走廊的下人才颤颤巍巍地重新围绕回谷梁薇身边。谷梁薇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努力回忆他们姓谁名谁。几个丫鬟相护对视了一眼,一个衣着较为精致圆脸丫鬟走上前,红着眼开口道:“小姐,您可算醒了。老爷、夫人都急疯了,便是有天大的委屈您也不该、不该……”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圆脸,谷梁薇露出个虚弱的笑容安慰道:“清桃,我没、没……”
话音未完,浓重的黑暗从头颅内晕开,谷梁薇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当中。
与之前身体被束缚甚至却清晰的状态不同,她陷入了凌乱缠绕的梦境中。梦里面她还是那个识人不清的谷梁薇。
玉兰树下,黑衣绣袍的男子已胜券在握无人可阻。是她将粹了毒的小巧匕首藏于袖间,凭借着他给与的无人敢拦的身份轻轻松松的走到他近前。
男子听见响动转身,看见她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笑却未达眼底。
“想通了?若是你早一点想通,很多罪你我都不必去忍受了。”
谷梁薇看着眼前为祸了天下的男子,俊朗清冷的面容上找不到半点沧桑,反而眉眼越发清俊出尘。可就是这样一个外貌飘逸如仙的人,却常年手握大权染尽鲜血,身上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无时无刻威慑着众人。
“我会如你所愿亲手杀了杜方,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男子的声音似是波澜不惊。然而身侧衣袖内的手却是紧紧握了拳。
若谷梁薇稍稍注意,就能看穿男子平静下难以抑制的情绪。然而谷梁薇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此刻心跳如雷双腿发软,若论起紧张只怕她比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要……”谷梁薇借着话语探身上前,与男子呼吸相闻,“你的命!”
话音未落,手中紧捏的毒匕首抬起由男子后背直插心门。
男子低头凝视谷梁薇,满眼的不可置信。
谷梁薇道:“你这奸臣逆贼早该天谴!”
下一秒,她口中的奸臣逆贼不顾背后的伤口,将她环抱在怀倒在玉兰树下,堪堪避过角落里射出的冷箭。
韩昀聚起全部的气力,对着由远及近的护卫高声下达了人生最后一道命令:“保护王妃安全离开……”
谷梁薇被变故惊呆,愣在那而如行尸走肉般被心腹护卫拖起,看着韩昀彻底倒下,看着身边的护卫一个个被射杀,看着玉兰花瓣被鲜血溅污,看着一道寒光向自己直射而来。寒光后那若隐若现的面容,仿佛是杜方……
“啊!”谷梁薇浑身战栗着从床上惊坐而起。
这才想起来她没死,她又回来了。回到所有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回到韩昀还没有将她强娶进门的时候,回到韩昀还活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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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您已经在房中闷了五天了。鲁御医说您身体已无大碍,要不还是让清桃陪您出去走走吧。”清桃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小姐,自小姐落水苏醒人一下沉静很多,每日不是倚在床上发呆,便是坐靠在窗口发呆。若非韩相请来的御医再三保证谷梁薇身体一切如常,她真要开始担心自家小姐是不是被湖水泡坏了脑子。
或许是因为重头来过的缘故,上一世谷梁薇落水得救明明卧床半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地,如今却只是睡了一觉便生龙活虎惹得鲁御医啧啧称奇。言谈间颇有对谷梁薇这个大家闺秀却有如此强健的体魄的敬佩之意。
“大小姐,大小姐?”清桃见劝不动谷梁薇,只好摇着头出了院子去搬救兵。
谷梁薇在思考人生。
她可以很坦然的接受重活一次的事实,但她实在想不通老天爷让她重新来过的意义是什么?上一世她过得无比坎坷,同样的路没理由让她走第二次。谷梁薇揣测天意,思来想去觉得老天爷的意思一定和韩昀有关。
毕竟她杀了韩昀,毕竟韩昀真心喜欢她。
被她插了刀还肯舍身救她,是可以称作喜欢吧?又或许,爱?
但韩昀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谷梁薇翻遍脑海中的记忆,发现这一块完全空白。她和韩昀若从相识时间上看,勉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若从交集上看,她还真的暂时想不起来。说起来,她上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被什么人明确表示过喜欢。虽然被迫嫁给了韩昀,可是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认为韩昀是看中了她孤女的身份和她父亲生前的名声。
她如今住的谷府,老爷谷致余是她的二伯。谷家大伯早年战死沙场、二伯是个中庸的官吏;而她爹行三,曾是本朝负有盛名的书画大儒,亦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清官。这一切谷梁薇其实没什么印象,毕竟她爹在她七岁那年就去世,娘亲也殉情而亡,而她则被二伯接到府上,成了谷府散养的大小姐。
之所以说是散养,倒不是因为谷致余对她不好,恰恰相反。谷致余夫妇早年只有两子而无女,对谷梁薇很是疼爱。府上众人又怜她孤女无依,处处宠溺包容着她,这才养成了谷梁薇心思飘渺,正义幼稚又不通人心的性子。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听周围人的话语后默默归纳分析得出的结论。
比如韩昀是颇得圣心的右相,年少得志,隐隐有与左相陈怀川抗衡的趋势。要知道那陈怀川年过花甲,历经三朝才有了如今的地位。韩昀能飞速走到他的对立面,只用光明的手段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阴暗狠辣的手段,他在民间口碑是毁誉参半。更有察觉他狼子野心的人对他口诛笔伐,引得圣上都有了些许动摇。在这个当口,只要韩昀娶了她,能彰显他并无攀权附势的野心,又能表现对才子雅士的推崇,赢得天下文人的敬意。
而韩昀娶她后,也的确得到了这其中的一切好处。稳定了圣宠和声誉;更以她夫婿的身份接触到了因她爹和大伯身死而被人忽略遗忘的谷家人脉,最后被他掌控的兵权中,且有一二是从她大伯昔年旧交手中接下的。而他为了她落水一事不去早朝,不仅没受到责难,反而在圣上的言笑间成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在挥出匕首之前,谷梁薇一直坚定的认为这些就是韩昀娶她的目的。可生死存亡间,她才窥探出,韩昀娶她大概只是为了娶她。
但有一点谷梁薇想不明白,若韩昀是真心娶她,又为何他们二人成亲七年韩昀连她的房门都没踏进过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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