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规

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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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江渝感冒,曾芹也没顾得上吃饭,就让凌焰先吃了。
外卖又下单了感冒发烧的药,等的时候,曾芹进房间去看江渝。
凌焰瞄了几眼关闭的房门,嚼着米饭,忽然脑补出了一个特别适合他俩的画面。
江渝意外生病,曾芹百般照料体贴入微,江渝感动不已,两人感情由此逐渐升温。
米饭嚼着嚼着就停下了。
凌焰潜意识里觉得这里面有个硬伤,但仔细琢磨,又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于是,一顿饭,凌焰对着门百思不得其解。
曾芹进去的时候,江渝正在和人通话,脸色虽说不是很好,但话音清晰,交谈起来有条不紊。
研究所新调的器械今天刚到,试测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电话最后就打到了江渝这。
江渝朝曾芹微微点了下头,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和一支笔,对着电话那头说:“纪林,你把测试的数据再报一遍,我看看是哪里不对。”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笔尖快速划过平滑纸面的窸窣声。
曾芹坐在床边,看着低头在纸上写下一长串数字和公式的江渝,心底忽然变得异常柔软。
窗户半开,这间屋子朝东,这个时候,光线不是很亮。
曾芹走过去把床前台灯开了。
江渝没有抬头,笔尖不顿。
即使身体不适,江渝处理工作上的事与平常并无二致,一丝不苟、细致专注。
床头的光线落在这人身上,半边深色的影子显露出来,不急不缓,沉默坚毅。
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曾芹出神想着,她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她那时只觉得江渝太自我,太注重得失,也太不近人情。实验的几次失败就能击垮一个人,是曾芹难以料想的。后来,又是抑郁,所有的一切都乱套了,江渝变得更像江渝,冷漠麻木、无动于衷。
她没能陪着他度过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她提出了离婚。
曾芹知道,那时的江渝是很难过的。
但他还是很体谅她,说自己的情绪很严重,太拖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离婚也好。
后来,曾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有关江渝的一切都屏蔽。似乎只有这样,心里那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的内疚与自责才能稍稍减轻。
可她还是很喜欢他。
逢年过节借着理由去江家,虽说遇不上几次,但也有两三次是遇上的。
他们的见面比任何一对离异夫妻间的见面还要平和,甚至可以说是亲切。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私下里,他们毫无联系。
后来江渝恢复过来,曾芹很高兴,她是从江母嘴里听说的。
那天江母说了很多,她们之间就像母女,围绕着一个男人,谈论不休。
江母谈到了江渝去世的父亲,还有江渝一直放不下的“天行者”。
那时曾芹才知道,原来江教授对江渝的影响这么大,还有研究所里的流言揣测,最后竟发展得如此严重。
曾芹在研究所实习的那几个月,江渝也刚回国不久,所有人对待他,就像是对待第二个江教授,尊敬而客气。
曾芹开始是好奇,后来便是仰慕,再后来,就是倾慕了。
实习结束,曾芹去了学校,那时和江渝的关系已经稳定。她渐渐投入工作,对于研究所的事关注少了,但也多多少少听之前的同事提到过几次。说什么江渝专断独行,在“天行者”项目上一意孤行,气走了好几个老教授。
曾芹好笑,江渝这人怎么会和“专断独行”连在一起,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实验失败,江渝被安排暂停项目,暂时休整。
但即使那个时候,曾芹也没有觉得事情又多严重。
电话里的声音停了停,江渝坐在床上,低头拧眉思索纸上的内容,像是陷入了极精密的计算,整个人从内到外无声无息,如同一尊被时间沉淀了几千年的人像,任何外在的波动早就被他冷眼观尽。
曾芹凝视着江渝,想为什么那个时候,她偏偏会这么觉得呢,为什么就减少了对江渝的关注呢。
可能因为那时她想要孩子,而江渝似乎并不想。
曾芹移开视线,有些落寞地望着闭掩的门。
他那段时间一门心思都在研究所,回来的几次也匆匆。
曾芹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但江渝这样,她总归是不舒坦的。
几次下来,想着回去也见不到人,就和闺蜜商量着旅游。江渝也是支持的——或许补偿的因素也有,曾芹默然垂首。
江渝还让她把她爸妈也带去,费用全他来承担。
“......基础数据重置之后,气弹模型留置,常规的测力实验不需要按照设备默认状态采集数据。纪林,你先去试一下,回来再把数据告诉我。”
江渝挂了电话,活动了下肩颈,合上纸笔后见曾芹坐一旁无言语,便笑着问道:“怎么了?”
曾芹伸手探上他额头,微微一笑,关切:“你不是感冒了?怎么还动脑子?”
江渝笑,“没事,我睡一会就好了”。
曾芹不说话,拿开手后就盯着自己手心看。
江渝也不催,他知道曾芹有话说。
“江渝......”曾芹没有看他,语声叹息,低低道:“要是没离婚就好了......”
闻言,江渝依旧温和笑着,“你那么好,值得更好的人”。
“大好的时光耗在我这个没有前途的人身上,不值得。”
一句话平淡无奇,落在心里,却触目惊心。
曾芹忽然就红了眼睛,嗓音微哽:“你不是都好了吗......再说,我想、我想陪着你......”
江渝心里有些发酸,他倾身把人抱进怀里,拍了拍曾芹背,安慰:“小芹,我不需要人陪。你应该继续往前看,不要再回头了。”
“如果我要回头呢?”
“我对不起你,我当时应该陪在你身边,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但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想和你再在一起。”
曾芹靠在江渝肩上低喃,她伸手回抱江渝,攀上这人的肩膀,是她曾经最熟悉的肩膀。
江渝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曾芹。
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但曾芹觉得,明明这些都是可以的,为什么不可以呢——于是,索性也说开了,曾芹紧紧望着江渝,坦诚:“我没有要出国,都是骗你的。江渝,我想再试试。”
被吴叔和他妈暗示过那么多次,江渝不是没想过会这样。
但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最明白。
那片被他拔光了草的空白,是江渝觉得的最适合自己的空白。
“对不起。”
-
凌焰吃得有点撑,主要客厅就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只剩吃。
app上给方明柏预定好酒店后,他也准备着等曾芹出来就告辞。
可是,曾芹出来了,他的告辞却卡在了嘴里。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焰瞅着他教练眼泪汪汪,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曾芹没有看他,收拾好自己的包后就要走,临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背对着凌焰强忍着说道:“药送来了你让他吃。之后就没事了。我先走了。”
凌焰:???
“教、教练?”
曾芹没回头,低头擦了下眼泪,“没事”。
凌焰有些尴尬,还有些怜香惜玉,琢磨了下,提议:“江老师欺负你了?我要不帮你揍他一顿?他肯定打不过我。”
曾芹一下笑了,回头瞪了凌焰一眼,“你只会打架解决问题吗?”
凌焰耸肩,大言不惭:“偶尔放把火。”
这下是实打实笑出来了。
曾芹叹了口气,“其实没事。不关江老师事。我先回去了,待会药来了就麻烦你——”
“我知道我知道。教练你真的没事吗?”
“你烦不烦?”
凌焰:......这对夫妻真的不是来搞自己的?
曾芹好笑,“好了,你不是还要去你舅舅那吗?你拿了药给他就回去吧”。
凌焰点点头。
曾芹走后,凌焰才察觉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感到有硬伤了。
那副画面里,根本就不存在“江渝感动不已”。
这人说好听点是冷情冷性,说白了,就是厌世。
真够厌世的。凌焰想。
好像,既给不了自己丝毫的快乐,也给不了别人一丁点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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