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异灵录

第六章 神秘围困

红色的阿尔法罗密欧跑车在暴雨中疾驰,积水的街道上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
这样开车很没素质的好吗姑娘你这么一言不发地耍帅真是有点过分哎
苏杭右手捏着指甲刀,绞断了最后一根手指的指甲,然后把指甲刀放进了裤兜里。
他侧过脸去看牧歌。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姿色的姑娘。画着一丝不苟的妆容,穿着前卫新潮的衣服,暗红色的头发,水滴形的吊坠,再加上这辆逼格十足的跑车,应该足以让青春期荷尔蒙泛滥的青年们血脉喷张了吧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姑娘,比他以前喜欢的那个叫柳玫眉的女孩儿更加充满魅力。倒不是说长得更美丽,而是在于她更懂得展现自己的美。眼前的牧歌,像是一块磁铁,她懂得如何去释放自己身上的每一点磁性,把它们变成不可抗拒的引力。而柳玫眉,更像是一只混迹在丑小鸭群里的白天鹅,看到的都是身边的丑小鸭的样子,又从不照镜子,便以为自己不过也是这般丑小鸭的模样。
有些人注定是白天鹅,她知道自己是白天鹅,而有些人,哪怕有了白天鹅的样子,却只有丑小鸭的命运。丑小鸭也会变成白天鹅吧可是白天鹅那么多,笨拙的丑小鸭,等不到欣赏她羽毛的人。
然而,若是问苏杭,你是喜欢悠然自得、自信美丽的天鹅,还是喜欢丑小鸭群里那只温驯纯真、不知道装扮与展示、土里土气的天鹅呢他想,自己大概也答不出来。
雨水打在厚厚的车窗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像极了有人用手掌拍着车门。天仿佛全黑了,这样的天色在暴雨的南都小城,倒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以苏杭还沉浸在欣赏眼前的这个女孩中,细细打量着她的一切,好似全然忘了在哪里下车了。
他知道他们早就出了校门,他也知道他们跑了很远很远。他不知道到了哪里,可是,他不会问,也不会拒绝。优雅的男人,尊重女孩子的安排,哪怕是一塌糊涂的安排。
雨幕越来越重。
牧歌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的苏杭一直盯着自己,她的两眼盯着前方,整个身心都放在开车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雨刮不停把雨水刷走,露出前方的视野。
要足够远,一定要足够远
车是好车,司机也不赖,所以他们又跑了很远,远到她都不认识路。
发热的轮胎贴着地面向前直直地滑行,发出刺耳的厉声。滑行了不到一米,车子停住了。看起来这台跑车的制动还是相当不错的。
终于,她不得不停下。
烈焰一样的红色跑车,此时被一根栏杆挡住了去路。像大多数电影的情节一样,牧歌是打算直直撞断那根栏杆的。可是当车灯晃到一边的石碑上,只看到了石碑上的一个“界”字,她便意识到应该刹车。
她本来是知道的,这个地方她来过,前面,只是一根木头制成的栏杆,腐朽不堪,经不起哪怕一点点撞击。可是,它依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到今天。
值班室亮着白色的灯光,灯光下趴着一个人。透过窗户,只看得见那人的两肩耸起,想是整个头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牧歌鸣了一声笛。
这想必不是一条车流量很大的公路吧不然,值班人员哪里能睡得着觉呢苏杭心想。
木栏杆升起,放行。
值班室里的人这才抬起了头,望着疾驰而去的红色跑车,喃喃细语道:“奇怪,好久没有见到两个人了,好久没有见到两个人了。”
天色昏暗,借着值班室的白炽灯光,值班的男子抚摸着自己的脸。那是一张可怖的脸,遍布的疤痕,歪歪斜斜的鼻梁,一只白如亮瓷的眼睛,裂到脸颊的嘴唇
怪不得这条路车流量那么少吧,怪不得会被派到这条车流很小的路值班了
顾西村坐在那台jeep的越野车里,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流下。他解开了衬衣的第二颗扣子。他的红色小西装早就扔在了后排,白色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失去了苏杭的踪迹。那辆阿尔法罗密欧的跑车,带走了苏杭,然后迅速摆脱了他的追踪。他一直觉得自己像是个放风筝的人,操纵着风筝的线。他自信,因为他足够出色,可以控制自己的风筝。他也相信,他想让风筝飞起来,就可以让它飞起来,想让风筝落下,它就一定会落下来。他有这个能力。可是,才不过短短的几天,风筝就断了线,他手里攥着着风筝的线团,茫然无措。
“苏宁,搜蚕宝宝的手机定位。”车载卫星电话,接通的是苏宁,他沉着的声音,下着命令。
“蚕宝宝”是代号,他给苏杭的代号。是的,他喜欢蚕宝宝。
苏杭的手机是他亲自装的信号源,那是专属于他的信号追踪装置,有专门的一套设备在后台不停地运转,收集他每天出行的数据。只要那套设备还在,苏杭就不会丢,因为信号源不是芯片之类可以拆除的东西,而是类似于病毒式的虚拟植入物。
西村相信家族的研发团队。这些疯子经常把某一国的国防部网站搞到瘫痪,当作闲来无事喝咖啡时的练手。他们连恐怖分子头目的藏身地都能搞到,何况追踪一个人。用那个戴着眼镜,一脸思想者面容的研发部头头的话说,如果,不是子弹误伤了研发部某位教授在中亚旅游的远房侄子,本拉登起码可以再嚣张几年。对他们来说,破译到全世界的核武库把那些不可计数的弹头发射到天上,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不过考虑到自己亲人朋友的生命,他们才没有尝试,虽然他们随时可以为科学献身研发部头头那张看起来酷酷的脸,西村现在还能记得,当时他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家族本部被袭击了吗苏宁你正穿着职业筒裙,蹬着细高跟,端着冲锋枪拼命吗你不是一向被看做温柔可人又听话的模范职业女性吗提枪上阵似乎不该是你这文静小女人的tyle吧尽管家族奇葩遍地走,二货时时有,你好歹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啊
顾西村还是忍不住又一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查不到。”知道是顾西村打来的,没等他开口,苏宁已经回答了,“跟踪不到信号了”
顾西村呆住了。
“喂,发生了什么,喂,你说话啊”电话那头是苏宁急切的声音,“你说话啊喂”
顾西村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苏宁都不可能听见了。
他打开了雨刮,车窗上留下一道道被刮过的粘稠的红色印痕。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街道,红色的积水,红色的草木一切都变成了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他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黑色的越野车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溅起的水花比车身还要高。
“来吧搞什么腥风血雨,你算个屁”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滑向腰间。
他掏出来三枚制钱,造型古朴,正面的文字依稀可以辨认出朝代。制钱被他用力扔出,碰到车前玻璃反弹回来,像是落在了软软的棉花上,轻轻弹回,以一个优雅的弧度向后排飞去。没有打在他的脸上,当然不会打在他的脸上。
这种感觉很糟,因为你好像除了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路没有尽头,雨不会停歇。
是的,西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在面前,薄薄的嘴唇性感诱人,充满着致命的魅力,可是,你吻不到她。
不对,应该换一个比喻,就像你看见有人在吻你心爱的女孩儿,可是你阻止不了他。他肆无忌惮地吻女孩儿的薄嘴唇你最爱的薄嘴唇,甚至轻点她的鼻尖,吻她的脸颊。他可能还伸了舌头。而你心爱的姑娘,对这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很享受。
你能怎么办你除了懊悔为什么不早点吻她,早一点让她感受到那种奇妙,以免她沉沦其中,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哦,对,你还可以狠狠地骂那个轻薄她的男人,用尽天下最恶毒的词汇,尽管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听到。哎,那薄薄的嘴唇
妈的,来个人不行吗为什么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呢没有人的话,就算来个鬼,也比这样要好啊活活把人闷死,是二十一世纪新发明的酷刑吗
时间在一秒一秒流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零二十五分,这源于他对时间的精确感知。他手腕上那块网上淘的罗西尼的腕表,指针永远停在了三点八分十六秒的时刻上。西村只能依靠自己对于时间的感知,判断大致流失的时间。jeep车在雨中缓缓地行进着,西村开得很慢。他用不着开得很快,因为快与慢都没有意义,反正雨还在下,一切都还是温暖的红色。
这是梦境还是幻觉抑或是穿越了
好吧,随你怎么理解都可以,反正也都差不了多少。
如果是穿越了,等到回去的时候,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会不会已经埋骨荒山,坟头草木茂盛,坟前种着一棵桑树。
呃,为什么要叫毛头小伙子自己明明也只比他大那么一点点,心态有这么老吗
还有,为什么要种桑树呢为什么不是苹果树,不是梨树,不是桃树,起码可以结果子啊还可以是桂花树,可以是樱花树,可以看美丽的花朵,嗅沁人的芬芳啊但是,桑树可以结桑叶啊,桑叶可以养蚕呢
为什么要想到养蚕是的,养蚕可以抽丝,关键是蚕宝宝很可爱
怎么会觉得蚕宝宝可爱呢
怎么会想到养蚕的
雨刮不停地摆动着,只有这样,才可以勉强看清前面的道路。这里什么都没有,就算随意而行,大概也不会遭遇事故。不过,西村是一个称职的司机呢一定要走公路,还一定要走右车道。可是只有一条道,都说天堂的路,没有右车道,地狱也没有吗想想也是,都归一个人管嘛
雨刮停下了,jeep车沉闷的引擎也终于熄了火。
“透透气吧”天窗打开,雨水如注向车里灌去。西村从车里爬上车顶,脱下了白色的衬衣,坐在车顶上。雨水冲洗着他的头发,沿着他的耳际,额头,后颈,淌下他挺直的背脊,紧实的前胸和小腹。修身的西裤早已湿透,他索性把脸上的皮鞋也踢掉了。
雨水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车载电话里响起一个苏宁的声音。
“蚕宝宝已定位成功,喂,蚕宝宝已定位成功”
可惜,声音瞬间湮没在漫天的风雨里。
蚕宝宝总是要织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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