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秦艽并没有和晋衡之前猜想的那样直接在晋家就此住下来,反而是在吃过晚饭后就干脆离开了。
他没上二楼来和呆在房间里对他避而不见的晋衡打个招呼,倒是在门口和难得收到小礼物所以特别开心,还专门出来送他的晋长鸣多说了几句话,而除了那只后来通过晋老爷子交还给他的皮夹,晋衡本人还额外收到的就只有他之前写给秦艽的那张字条,只是这一次,那行明显不同于他的潇洒字迹却是写在字条反面的。
【围巾和手套收到了,其他的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来之前我特意向其他人询问了穿着方面的意见,不过不太巧,这一点今天似乎最后没能得到本人的认可,也许下次我能有这个荣幸?】
这段话乍一看还挺正常的,但细细一读,字里行间总透出一股若隐若现的邀请意味,可在显露出无端暧昧感的前提下,这番话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说这话的人会特别轻浮,反而有种对方性格十分随和又有些风趣的观感。
见状的晋衡开始没吭声,可过了许久把手上的纸条放下再重新拿起一旁砚台的朱笔时,他却明显不如一开始来得专心了。
而索性放下手中的笔又合上面前字迹密密麻麻的厚书册子又明显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低头不语的晋衡下一秒便听到他脚边懒洋洋趴着的老耳朵小声哼哼了一句。
“他大舅,你又怎么啦?”
“没怎么。”皱着眉的晋衡明显不想搭理他。
“没怎么你摆着张臭脸干嘛,谁又给你找不自在啦?不会是你那未过门的老婆吧?”
晋衡:“……”
要不是脚边趴的这只是个活祖宗,这一刻晋衡还真有点想把他给赶到楼下厨房去和老鼠蟑螂四脚蛇睡。
而似乎是看穿了晋衡心底的某些心虚,和团轻飘飘的棉花似的老耳朵往桌子一跳又在歪过脑袋地瞧了瞧桌上放着的那张字条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啧啧真让人脸红啊,我家飞熊玄玄玄孙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这好好的一张纸条子写的怎么和情信似的啊晋锁阳!快想想该怎么回应人家呀哈哈!”
老耳朵幸灾乐祸的话并没有引起什么他太大的共鸣,事实上晋衡这人故意不想理别人的时候,这世上没人能逼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而看晋衡真的快和自己生气了,老猫才装模作样地舔舔自己的毛垫子笑起来道,
“算了算了,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不过这么一说,刚刚我去楼下厨房的时候还看见那人了,说实在的,这人我看看其实还行,毕竟能哄得了你爷爷,对你外甥也不错的就很难得了,一般人谁能在你们家这个闷死人的大笼子里待的下去?”
“而且这人看样子还挺有脑子的,身上也没有那种烂透了的味道,你平时不也不讨厌他这种人的吗?你年纪也不算小了,稍微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免得你爷爷天天盯着你也不是坏事,你可别忘了,你除了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身份还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行走于生死两界能有个知冷知热,被窝暖脚的也好啊,有时候两口子过日子也不一定要爱的天雷勾地火,能找个合适的成家立业总比凄凄惨惨的一辈子打光棍强呀,你说是吧?”
耳朵老祖宗这一番中老年人催婚的固定说辞听上去相当的有煽动性,晋衡起初皱着眉地听着没发表什么自己的意见,等他差不多快说完了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
“我没说过我打算拒绝这件事。”
“可你这态度很容易让人误会啊,把任何人和事都一概拒之门外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知道你不爱和不太熟的人多往来,也被你大姐当初那事弄得对所谓的男欢女爱排斥厌恶的很,可现在人家都这么热情主动的问你能不能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你就不管别的先见个面呗,反正天底下姓秦的多得很,真不合适我去托个梦给你爷爷,让他有空再给你找个更合适的,保证不让我晋家儿孙做孤家寡人……”
老耳朵这般说着,眉飞色舞的模样简直都快要扑到晋衡身上把他摇来摇去来劝他了,有些不解的晋衡盯着他半天没说话,停顿了几秒才显得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您为什么忽然这么主动帮那个人说话?”
“呃……呃……这不是他人看上去不错嘛,而且……而且拿人手短呀晋衡,你不知道哟!他居然给我都带礼物了!不是猫粮哦好贴心呀!小长鸣都帮我放到我的猫窝里去了!是个可好看的毛球球!还会滚来滚去满地发光的那种!哎哎哎我就喜欢这种懂礼貌又知趣的小辈了!真懂事呀嘿嘿嘿嘿!”
晋衡:“……”
话都到这儿了,晋衡也有些无话可说了,毕竟能让这只贼精的老猫也松口来给他美言,那人也算有心了,再一想到之前和祖父之间说的那番话,他也稍稍松动了一下之前无比抵触的态度,可就在他正和老耳朵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事时,卧室的门却忽然从外面被叩响了。
“怎么了?”
示意眼前的老猫先闭上嘴,前段时间嗓子不太舒服所以声音始终有点沙哑的晋衡随即询问了一句。
“呃,是这样的,大少爷,老爷子让我过来问问你,这两天要不要把孙师傅请到家里来帮您理个发呀?还有,这次需要染发吗?”
张阿姨打开门有些紧张地站在门口开了口,独自身处于黑暗之中,唯有桌上亮着盏小壁灯的晋衡也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下来。
稍微过了一会儿,有着苍白冷峻面容的年轻男人这才抬起手勾起自己已经长到垂到肩头的纯白色发丝看了一眼,又在垂上总显得眼梢红红的眼睛后皱着眉出声回道,
“恩,有空让他过来吧……顺便帮我打个电话给秦艽,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再亲自见见他。”
……
从晋家回了市区之后,秦艽又一次来到了那个无论一天的什么时候都显得生意不太好的洗浴中心。
刚好正在柜台边吃夜宵的澡堂老头看上去似乎有点意外他居然会回来,毕竟看秦艽之前的穿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困潦倒只能和有些醉汉似的跑澡堂子过夜的人。
而听老人这么问自己也只是笑笑却没说话,拿上拖鞋毛巾直接冲了个澡再出来的秦艽抽了本柜台上的《男士与健康》就坐在边上的摇椅上看了起来,等被这老头死嫌弃的骂了两句后他也没站起来滚蛋,就这么嬉皮笑脸地盯着杂志上那几页大/胸美女看了一会儿后又笑着回答道,
“无家可归啊所以只能来这儿过夜了,真有自己的家谁不想回去呢,孤魂野鬼您听说过么,说的就是我这种东西,哪怕我只是想往那寻常人家的家门口靠近半步,都得立马现出原形……”
“哼,满嘴胡说八道,这中/华/人/民/共/和/国都成立六十六周年了,你这是吓唬谁呢?”
这般说着还不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老头明显就是没把秦艽的话当回事,说着还鄙视地瞪了他一眼。
闻言的秦艽莫名有点想笑,一副您说的很对的表情跟着点点头随后还厚脸皮蹭了这老人家两根鸭脖吃,而这小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晚上的总能一个人呆着有点无聊了,居然和秦艽就这世上存不存在孤魂野鬼这个话题而详细深入的聊了起来。
“您说……您亲眼见过不是人的东西?”
谈到某个敏感地话题时,秦艽忽然就眼神怪异地抬起了眼睛,见状略显得意地笑了笑,老头摇头晃脑地眯起眼睛开口道,
“对啊,要不说你在这儿给我胡说八道呢,早四五十年前我就见过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了,那时候你还在你爹妈肚子里没蹦出来呢,这也就是现在世道太平了,所以不干不净的东西也跟着少了,咱们国家刚建国世道还不太平那会儿,天津首都还有咱们市可都出过不少邪门的不得了的大案呢,而且以前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狗,其实就是想让喜欢走夜路的脏东西大晚上上门的时候能提个醒,至于我亲眼看见的那桩事,说起来还挺离奇……”
“怎么个离奇法?”
“你听说过请祖宗上门办事吗?”老头下意识地压低了点声音。
“恩,好像是听说过,但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秦艽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而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兀自回忆起往事的老头自顾自地开口道,
“听说啊这过去,但凡一家人家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要是自己赶不走就得请祖上的老祖宗来帮忙,这祖宗十八代可多了去,一般人肯定是不能轻易请不上门来的,所以就必须得找个专门会做这种法事的高人来帮着请,这种人据说又被叫做姓家师傅,听说是能借各家各户姓里头的什么东西来收拾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我亲眼看见的那回,是我们那个地方来了个白头发白眼睛长得和红眼兔子似的小丫头,光看那病歪歪的模样,是一点看不出她有什么大本事,诶,可是偏偏你知道怎么着,她就那么把一本书里写着孙姓的纸随便撕下来一烧,我们老家的老房梁上就有一只和鸭蛋那么大的蜘蛛浑身冒着火摔下来死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大蜘蛛是种叫祟的东西,名字啊就叫孙姑娘,一旦进了家门就专门蹲在屋里头的房梁上,新媳妇进门喝了孙姑娘吐的口水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而自从孙姑娘被孙家的老祖宗烧死了,我们家可就再没有出过邪门的事情,你说这事离不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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