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之巅。
一座紫气萦绕的宫殿,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雄伟,甚至显得有些简陋,除了棱角分明之外,不见半分凋饰,甚至比不上苏乞年见过的任何一座天阙。
但苏乞年的目光,却第一时间就被殿前的一尊石像黏住了,在看到这尊石像的瞬间,他浑身一震,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
师父?
震元神主也愣住了,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不会认错了吧,这位怎么可能是你师父。”
苏乞年随即深吸一口气,虽然看上去比浩瀚星空锁天祖地,以及他六重神藏大窍中的石像要年轻一些,但这种神韵与气质,却是一般无二,他怎么可能认错,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师父的石像,怎么会出现在这紫微宫前,远古之后,绝地天通多少纪元了,难道师父早就进入过天界?
“这位是……”虽然心中笃定,但这紫微宫前,苏乞年还是小声问道,罕见地心生忐忑。
“进去后不要乱说话,这是老神王的父亲,听说远古末年未成神时就陨落了,不可能是……”震元神主叮嘱道,看一眼紫微宫内,没有再说下去。
苏乞年点头,但浑身上下,每一寸肌体都像在过电,全都是混沌雷霆,肉身诸天都在轰鸣,这实在是……离大谱了!
老神王的父亲!
这五个字比天刀还要锋锐不知道多少倍,狠狠扎进他的心灵深处,在浩瀚星空,诸族公认,师父是唯一一个从近古末年,活到浩瀚星空第三纪元的存在,比诸皇辈分都高,年岁都长,横跨了两个时代,甚至被列为诸族禁忌。
但就算如此,近古末年与远古末年,也整整相差了两个时代,中间还隔了一个上古蛮荒,这样的时间跨度,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就算是苏乞年,也不禁开始自省,是不是太笃定了,可没听说过师父有什么子嗣,这关系可不能乱攀。
等等!
苏乞年又想到,当初师父出手,打开时空路,将他送回后世地球之上,这么看来,逆行时空长河,回归远古也不是行不通,但这种时空跨越,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既定的历史,过去又不同于未来,会遭到诸天意志更加严苛的锁定。
但时空法为万道之皇不是说说而已,即便开辟了肉身诸天,苏乞年诸道之力尽归时空也有一些窒碍,他时而深思,从后世魂归浩瀚星空的他,是否也干涉了过去,再以过去获得的修为回到未来,似乎也并未遭到诸天反噬,这到底是因为三分之一时光之心,还是因为灵魂重生规避了部分规则秩序……
刹那间的意志火花闪烁,震元神主已经带着他来到了紫微宫殿门前。
“进来吧。”有温润的声音响起,平和而宁静。
这不禁令苏乞年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登上武当山天柱峰顶时,见到三疯道人的场景,这一转眼一甲子都不止了,而他的修为也生出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始真正涉足这诸天最浩大的长生圣土,参与进整个人族的兴衰与坚守。
宫门无声间打开,苏乞年收敛心绪,迈入其中,震元神主刚想跟上,却差点撞在关上的宫门上,他愣在了原地,显然老神王只想见苏乞年一个人。
走进紫微宫,在见到老神王的第一眼,苏乞年就明白,前尘真的是一片海,隔世了还在,虽然在相貌上有所不同,但大体上还是有五六成相似,尤其是那股神韵,着实继承了七七八八,他同时发现,震元神主并没有跟进来,宫门紧闭。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苏乞年有些尴尬,这真是见证了天凡两界最大的一幅八卦图,初代人皇伏羲氏复生了都要惊叹,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师父在远古末年留下的子嗣,在天界新纪成神,并一路打上了神王位,成为当今天界的五大神王之一,高悬天庭于天外天,天庭辐射之地,更是囊括了大半个中天界,这是怎样的一种辉煌,或许还不及远古天庭巅峰岁月,但在后世,能够在诸神黄昏之后,令人族屹立在诸天绝巅,尽管处境艰难,但依然堪称是一种无敌之姿。
这样一位不朽的神王,超脱于规则与秩序之上,从远古末年活到现在,俯瞰了何止百十个纪元,忽然发现辈分与自己一般大,苏乞年实在难以描述自己现在复杂的心绪。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都可以提出来,能说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能说的,以后也会告诉你。”
老神王笑了,他一身青袍,看不出几分老态,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青年,除了眸光有几分深邃之外,立在那里,不知道的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位举世无敌的神王。
苏乞年深吸一口气,这近百十年淬沥的心境,此时都有些不够用了,但他还是竭力收束心念,理清头绪,小声道:“您真是师父的亲子?”
他难得用上了敬语,不只是因为老神王的年岁,也因为老神王作为天庭之主,这无尽岁月以来的功绩,人族在天界能够延续至今,老神王居功至伟。
“你没看错,我出生于远古末年,诸神黄昏前夕,”老神王点点头,似乎有些感怀,道,“那真是一段短暂而令人铭刻的岁月,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真的是师父的亲子!
苏乞年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当年的师父,跨越时空,来到了远古末年诸神黄昏之前,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身为幸存者,老神王又知道多少关于诸神黄昏的真相……
“敢问,师娘是……”苏乞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
“荒雾中的坟冢和天女,还在吧。”老神王道。
“还在。”苏乞年一怔,当年就有一些猜测,没想到今天得到了印证,但他还是不解道,“天女沉寂在坟冢前,荒雾常年漂浮在宇宙星空中,行踪无定,这到底是为什么?”
“父亲在等。”老神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告知苏乞年,未来冥冥之中有感,有些话说得太多,也会被命运长河感知,矫正方向。
至于诸神黄昏的真相,老神王只是摇摇头,要等他成神之后再揭秘,苏乞年又提及封神榜与打神鞭,这是当下引动诸神复苏,搅乱神陨之地的源头所在。
“封神大帝,可能是个活死人,状态有些特殊,”老神王道,“这位曾经也来过远古,但后来又消失了,可能还在诸天之内,也可能在诸世之外,没人知道,他是一个异类,无感无念,或许有一天,会再现天地间,也或许永寂于世。”
顿了顿,老神王青袍微漾,沉吟道:“至于他的封神榜与打神鞭,状态也有些特殊,远观即可,暂时还是不要碰。”
苏乞年又提及神陨之地那布袍少年,废弃的作坊,疑似人为打造的神座,以及与那布袍少年的出师之约。
“你见到那里的人了,”老神王微怔,而后点点头,叹一口气,道,“也是,残次品出世了,他们自然要追回,不允许道海被污染,但这种无瑕不见得是好事,残缺也可以获得意想不到的圆满,那是几个可叹、可悲、又可敬的人。”
老神王果然知道神陨之地的隐秘,只是可叹、可悲又可敬,这样的形容从老神王口中说出,分量就不是一般的重。
至于与布袍少年的约定,老神王道:“既然他愿意出手,再造一张神座,就让他铸吧,天庭不惧诸敌。”
老神王虽然语气平静,但立在那里,感受着那股熟悉的神韵,苏乞年亦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与此同时,至高永恒战血也隐隐沸腾起来,这张神座既然要诞生在天庭,那么谁也夺不走。
苏乞年想了想,勾动封神台,自肉身诸天内坠落,却径直落入了老神王的掌心。
轻抚那如金似玉的石台,老神王感慨道:“时隔多年,随着诸神黄昏消失的封神台,又回到了天庭,看来两界真正到了复归远古的时刻。”
苏乞年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您的意思是……续接不周山天柱?”
当初诸神国度不是没有尝试过,但都被第三十七代天帝留下的道韵绞杀,根本难以成行。
“这件事,需要师弟你去做。”老神王看着他,轻笑道。
苏乞年被看得有些发毛,这声师弟更是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今天他得到的所有的震撼,超越了他此前活过的所有的岁月之和。
但很多困惑,解释之后仿佛更加迷雾重重,到了老神王这样的诸神绝巅,也要顾及对于冥冥之中的未来生出的影响,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的境界太低,承受不了这种大因果。
“对了,”倏尔,苏乞年想到了什么,郑重道,“您是否知道,在天龙巣内,有一方祖龙洞,洞内有一条时空走廊,其中一条分岔的回廊,通往一座名为时空角斗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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