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房间里充满浓浓的药味,内室的床榻上躺了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她的五官称得上清丽,脸色却因病而泛着苍白,脸颊瘦削凹陷,不再貌美,此时,她缓缓的伸长手,像想捉住什么却捉不到,惨澹地笑了笑。
她会死吧……
曾经,她为了荣华富贵、为争得男人的宠爱用尽心机,爬到了足以威胁正室的地位,最后却遭抛弃,成为男人交易的工具被转送,落得这种下场。
如今她得了严重的肺病,在病榻上躺了数日,无论喝什么药都没用,大夫说她没救了。
她就快死了,但她名义上的丈夫已经许久没有踏进房里,不知也不顾她的死活,她身边只有一个忠心的丫鬟陪着。
那个男人如何她不在意,只是遗憾没办法见到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眼角悄然落下泪,她举高的手滑落床上。
“沈姨娘,大少爷来了!”
她眼睫动了动,空洞垂死的眸底终于有了一丝亮度。
怎么可能,那个人怎么会知道?
“是奴婢去找大少爷的,奴婢知道您很想见他……”忠心的丫鬟知道她想问什么,拭着泪道。
一个高大粗犷的男人旋即踏了进来,她看到他,一颗心处于震惊,脸上悲喜不定。
他从来都拿捏好分际,与她保持距离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她的房里,她想自己一定是吓着他了……
“你病得那么重怎么都没说!”他快步走到床边,劈头就骂,急切之情完全流露在脸上。
她拉高被子,不想让他看到她病弱的丑态,声音虚弱道:“你都快成亲了,我不想打扰你……”
他就快成亲了,即将属于别的女人,她不该与他太亲近,所以这段日子她刻意回避着他,病了也不说……说了又如何呢?
男人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沙哑的问:“大夫怎么说?”
她溢出苦笑道:“没救了,已经不行了……”
“怎么会不行,我去找大夫来!”他激动得就要转身离开。
见状,她急着撑起上身,伸出瘦削的手捉住他一抹衣角,费尽力气乞求,“不要走,留在我身边……拜托你……”在死前可以待在他身边,她就满足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见她的脸色比方才苍白,还喘得厉害,赶紧扶着她躺好,“你该早点说的,我可以帮你找最好的大夫治病……”
见他眼眶里隐隐噙着哀痛的泪光,她深深的震住,有可能吗?他在为她心痛?
“怎么会呢,你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男人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声声哀伤的呢喃着,像是不敢相信她将死去这个事实。
多么爱恋又悲伤的目光啊!恍惚想起自从她进了这个家,这半年来每当她被欺负,总是他护着她,他也时常送好吃、好玩的给她,让她不孤单,她知道在他严肃寡言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温柔的心,她时常陶醉在两人一起共度的时光中,然而因为她是他弟弟的人,他总是与她保持距离,从来没有跨越过那一条伦理的界线,让她以为他对她的好只是家人的关系。
这还是第一次,他坦露这么深的情感,她终于知道,原来,她不是单相思,他也是喜欢她的……
突然,一股腥甜味涌上喉咙,她呕出了一口血,看到男人的表情露出慌张,她感到好心疼,努力挤出微笑安抚他。
“就当我睡上一觉,看着我睡,好不好?”
男人听到她这么说,眸底充满恐惧,语气微微发颤的恳求道:“梅堇,不要死,道义伦理上我不能娶你,可是情义上我可以不娶别人,我会把婚事退掉的!”
听到他竟愿意为她解除婚约,她不知有多么欢喜,天啊,这男人是那么喜欢她,但她却死前才知道这男人对她有情,这是多么残酷啊。
“咳……”她又呕出了口血。
“梅堇!”他心乱如麻,赶紧朝守在门外的丫鬟大喊,“快!快叫大夫来!”
她抬高手,抚摸着他的脸,终于捉住他了,可惜……“良辰美景几时有?恨不相逢未嫁时……”
迟了……已经迟了……
他们相遇时,她已经是他弟弟的人,现在,她的生命到了终点。
她眼角滑下了名为遗憾的泪,听到他一声声哀切的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愈来愈小。
在阖眼前,她回想起自己这一生,竟是那么短暂,那么悲哀,又那么的愚蠢。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如果她的人生可以重来……
第1章(1)
“小堇姐姐,快起来……”
“小堇姐姐,起来了……”
沈梅堇从沉睡中被摇醒,看到两张稚气的脸蛋对着她说话。
“小香……”她惺忪的望向另一边,“小雄……”
那是她的弟弟妹妹,为什么她会看到他们,她不是已经死了吗?现在应该在阴曹地府才对吧?
小雄吮吮指头,“小堇姐姐,你今天睡晚了,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小香歪着脸蛋道:“是啊,姐姐你平常不是都会帮娘煮早饭的吗?”
这是幻觉吗?沈梅堇用力捏了脸颊,会痛,她再看看自个儿的手,太细了,像孩童的手。
“小香、小雄,你们几岁了?”她连忙问道。
小香纳闷回道:“我九岁,小雄七岁啊,姐姐你怎么会突然问我们几岁?”刚刚还用力捏脸呢,好奇怪。
那么她是十一岁?沈梅堇冲去看镜子,镜里的脸果然变得稚气,是她十一岁时的模样,当时她还住在家里,还没有进池府当丫鬟……
咿呀一声,门被打开了,沈梅堇转过头,看到一位妇人,顿时震惊得无以附加,是娘,年轻了好几岁的娘!
“娘,姐姐今天赖床了!”小香马上跑去告状。
“姐姐赖床、赖床!”小雄跟着蹦蹦跳跳喊着。
与其说他们在挑姐姐的毛病,倒不如说他们觉得姐姐会赖床是件新鲜事,迫不及待想跟娘分享。
“不要紧的,早饭早煮好了,你们的姐姐平时都太早起了,今天就让她多睡一下吧。”沈母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温柔的说。
沈梅堇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妇人看,“娘!”
“小堇,怎么了?”沈母温柔回道。
好温柔的娘,她感到有些晕眩,心脏怦怦跳着。
这到底是真是假?
“我……不困了。”她只说的出这句话。
沈母朝她一笑,“那就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饭吧。”
“姐姐走!去洗脸!”
沈梅堇马上被弟弟妹妹左右拉着去井水边洗漱,现在还没天亮,天气有点冷,但弟妹握着她的小手是热的,让她觉得好温暖。
她望了望屋子四周,跟她记忆中的一样,屋顶缺了一角,每逢下雨天都得用盆子接雨,墙壁的瓦砖有一面也倒了,爹只用了木片挡着,每逢冬天总是会灌入冷风,就连井里打起的水也和记忆里一样,冷得令人忍不住打起哆嗦。
幻觉会那么真实吗?
洗了脸之后,沈梅堇被弟弟妹妹拉去厨房吃饭,饭桌上摆着粥,汤比米粒多,配上几样酱菜,还有几个可以填饱肚子的大饼,座位上除了娘,还有爹及大她五岁的哥哥。
“快吃吧,得吃饱一点,等会儿才有力气干活。”沈父说完,呼噜噜的喝起粥,吃起饼来。
沈梅堇许久没有看到这画面,一时看呆了。
“小堇,你怎么在发呆?”沈大均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她回过神来,笑了笑,跟着吃起早饭,以前她的饭桌上总是有着粒粒饱满的白米饭和精致的菜肴,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简陋的早饭了,但她却吃得很香,娘做的私房酱菜很好吃,大饼也好吃,让她好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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