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归无枪法,又何止是一门枪法?”
天邪子那叹息之声传入段云耳中,令得后者神色顿时一凝。
自打从荒古秘境中出来之后,段云也曾不止一次地使用过“归无枪法”。而这门枪技的要领,虽仅仅有两个动作,但给他的感觉,却极为玄奥。
按理来说,段云乃是一个细心之人,他不是没有去探究过那枪法表面背后蕴藏的东西。只不过,当时由于自身的境界所限,他实在是无法触及其本质。久而久之,他也便纯粹地将之当做了一本顶级的枪技使用。
可是,听天邪子话中的意思,莫非这归无枪法,还与自己有着某种因果?
段云显然不以为天邪子是在故意混淆视听,而他的心中,此时也是隐隐地有了一些答案。带着复杂的心情,他的视线,再度是集中在了正负手而立的天邪子那道灵魂体之上。
“天地初开时,是为混沌。混沌分为有形与无形两种存在。我所赐予你的那套归无枪法,究其根本,便在于此。”
天邪子没有回头,依旧是自言自语着:
“嗅敌先机,提前作出针对性防御,乃是将以有形之防,化解对方无形之攻。”
“洞察弱点,攻敌之必救,乃是将众多种无形之攻,凝合为拥有万千变化的有形之枪,使对手的防守,空若无物。”
“此乃枪之道。”
说到此处,天邪子猛然转身,道:“但你可知道,这天地间,何谓有形,何谓无形?”
如此深奥的问题,段云之前还从未认真思考过。在他心中,对有形和无形的理解,其实和一般人也没什么区别。
那些诸如“能被人的眼睛看到的便是有形”之类的回答,显然不可能是天邪子想听到的答案。
所以,段云索性直接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愧是我最完美的一道分身。倒是颇有我当年的几分风采。”
天邪子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
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
“那天帝虽说境界超越我等,可它终究是外来的异种,论起对这天地循环的感悟,却远不如我等那般透彻。”
“当年我因探求归无枪法的有形和无形,无意间参透了生死之道。所以,哪怕与那异种一战后,我和战天、九冥等几位道友皆是落了个肉身陨落的结果,但借助着我对生死的感悟,我们的灵魂却以不同的存在形式,保留了下来。”
“什么,您说战天先祖?”段云本不忍心去打断天邪子,可听到这个名字时,他还是身体一颤,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手腕部位的云形印记。
这枚印记,早已随着战天那缕意志的离去,而变得和点缀没什么区别。可当段云的手臂抬起时,那天邪子的意念竟是微微一惊,接着直接是破口大骂了起来:
“战天,你个王八羔子!枉费我帮了你一场,你居然敢阴我!”
前面提到战天时,天邪子还以道友相称,可现在,却完全是一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态度。哪怕段云已经足够聪明,可面对这一幕,他一时间也是无法理解。
揶揄了一声,段云挠了挠头,道:“呃,那个……战天前辈毕竟是我先祖,当着我的面这么骂他,似乎有些不妥吧……”
原本,段云还以为是两者间出现了一些矛盾,想要借着自己这个桥梁,看能不能从中化解一二。可谁知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之下,天邪子的火气反倒是越发的爆炸了出来:
“哼,你还知道他是你先祖,那我又算什么?!”
到了这时,段云才终于是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天邪子会如此盛怒,毕竟,如果自己真的是前者的一具分身,那岂不是意味着,天邪子的辈分,被战天先祖甩开了不知多少道大街……
修为到了那一步,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明明应该是同辈的祖爷爷,只怕放在谁身上,都不太可能接受。
“好了,这笔账,我自会和战天这个老不死的慢慢算。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骂骂咧咧了一阵,天邪子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而他的声音,也是恢复了先前那般的强调。
“那前辈和我说这些,该不会只是想要认祖归宗吧?”段云强压住那种好笑的感觉,嘴角抿了抿,道。
“你这臭小子!若是敢叫战天一声先祖,小心我把你废掉!”天邪子翻了翻白眼,但最终还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他神色一正,道:“如今,我最大的灵魂体和最完美的分身,已经尽归于此。接下来,也是将之合二为一了。”
生怕段云会产生什么抵触,他补充了一句:
“所谓的融合,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方式,由我占主导,实力虽无法达到巅峰时的状态,但最起码能在极短时间内,攀越到八级武皇的境界。你可愿意?”
“我想听第二种方式。”
甚至想都没想,段云便直接是摇了摇头。他固然需要强大的实力,可他就是他,拥有天邪子不可能替代的经历,无论是父母,还是沐琳、尚灵儿、冷若冰,再或者是周围的一切朋友和兄弟,他都不可能轻易地放下。
“心志倒是坚定。”天邪子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也知道,即便是达到了八级武皇,也远远不足以与天帝相抗衡。”
“眼下你的牵挂尚多,那便由我这个早就该消失的人,再做一下牺牲吧。”
“而那第二种方式,便是将我的这道灵魂体,暂时寄放在你的泥丸宫中。你的修为每精进一步,便可将其融合掉一部分。”
天邪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段云明白,一旦自己的修为达到某种高度,眼前的这位老者的灵魂,也将最终被全部融合,进而消失。
到了那时,天地间将再无天邪子这个名号,唯一可能会崛起的,只会是他的替代品……段云。
怀着对天邪子灵魂的敬意,段云将腰一弯,深深地拜了下去。
是拜天邪子,或者是拜自己的前世,他已经不想再去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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