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爱猜心

第一章

设计简单俐落的办公室里,英挺健壮的棕发男子以法国式的优雅将女人困在办公桌和自己之间。
合该是浪漫的旖旎时刻,男人的笑容却僵硬得像冷冻食品,喉结颤抖地上下滚动,困制的身形仿佛是被按下定格键的电视萤幕,一动也不动。
咕噜……办公室飘著他吞咽唾沫的声音。
起因──是距喉前一公分不到、锐利的钢笔笔尖,距离拉得正好,再前进半公分就能刺进他喉咙,直逼大动脉。
东方男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对法国人来说,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牡丹花千万朵,不必为了其中一朵损耗自己的生命──这是天生浪漫的法国人的逻辑。
“能不能……收回你的钢笔?”修拉特困难地发出声音,决定撤兵。
“能不能,收回你的魔爪和猎艳的想法?”相对于他,手握钢笔抵在人家喉咙上的唐思琪带有一种──豁出去的冷静。
双手作出投降貌,身形一退,修拉特乖乖配合。
所以唐思琪也收起钢笔。
“印象中,东方女人都被以温柔美丽又带有一点神秘感来形容。”端正领带,修拉特苦笑著说:“你神秘感有、美丽也有,就是一点温柔都没有。”摸摸脖子,庆幸没被开个大洞通风。
“那要看是对什么人。”对付法国登徒子,温柔只会宠坏他们、弱化东方女性刚强的一面,让他们误认为只要顶著浪漫法国的桂冠,就能四处猎艳,无往不利。“回到正题,这合约你觉得如何?”
“轻松点,我们之间有必要那么严肃吗?”
“有必要。”美女的答案来得又快又笃定。
“合作三年,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才对。”修拉特不死心,握住唐思琪的手深情凝视。“在我比蔚蓝海岸还要清澄的眼中,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对你的爱意?”
“我只看见你眼睛周围两个黑眼圈外加些许眼屎,呈现纵欲过度的迹象。”
修拉特立刻效法西施捧心,“你这么说真让我痛心。”疼啊……
“相信阁下的心,再生能力不亚于蜥蜴。”甚至高过不死鸟,烧一次,重生一次,没有死的时候。
“思琪啊思琪,”修拉特摇头大叹无奈,“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不变,自从三年前第一次接洽生意之后,我就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在上班时间穿过裙子。”唐思琪轻抬莲足,展现浅米色的裤管。
换句话说,她唐大小姐从来没有石榴裙可供人膜拜。
俊挺又柔情的脸垮了下来。“那只是个比喻。”这东方美人真的深谙浇人冷水的诀窍。
只可惜,唐思琪没有慧根理解对方的幽默,也不想有。
三天前才与交往四年的男友分手,撕心裂肺的痛楚未尽,现在只想休养生息,做回当初平静的自己,不想沾腥。
然而……因为情字所受的伤,要怎么做才能止疼、才能痊愈?
如果有特效药,请来个人告诉她到哪儿买好吗?
“合作内容大致没有问题,不过关于合作所得利润的分配比例,我有点意见。你得说服我接受,为什么涵碧只能拿百分之三十六点五,这个比例我拿回法国,一定会被老板送上绞头台受刑。”他还年轻,青春正当红,不想死。
愣了愣,唐思琪的表情仿佛刚醒过神,还留了一丝茫然。
真糟,竟然为私事分心。
清清喉咙掩去停顿一瞬间的尴尬,唐思琪将全副心力拉回工作中。
不能再分心了。
情伤是一回事,工作是一回事,不能相互影响,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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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高董事长跟我们经理?怎么可能──啊啊,您说的是六月十五日晚上七点五十分?”原来还派征信社跟监啊。“您误会了,那是为了洽谈公事上的细节才见面的。当天敝公司副理也在场呢,不信您可以问他,相信王副理对您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电话那头质问的话语还是不断透过电话线传来,累得小秘书得叽哩呱啦地奉送最高级的阿谀谄媚回应,作好上司的公共关系。
总算,在将近十五分钟的明吹高捧,拖出对方祖宗八代歌功颂德一番之后,对方终于满意地放了小秘书一马。
柳探春大吐了一口气,与商界有名声、八卦最出名的高贵醋桶周旋一次,足以要了她三年的寿命。
“真有你的。”对桌同事甲送她一记大拇指。“连高夫人都搞得定。”
高夫人是何等人物呐!若非刁钻难伺候出了名,她老公怎会成为商界有名的“妻管严”俱乐部主席呢!
“呵呵呵,和气生财嘛。”身为秘书就要为上司铺好前路、顾及后路,以防小人暗箭。
要知道,上司中箭,身为依附者的她也很难不落马,虽然上司可以换,但难保新的主子有这么好,如果又是个好色糟老头,那才真的捶心肝。
为此,她发誓对女上司抛头颅上洒热血,忠心不二,以求主子步步高升,连带拉她一把,往第一秘书的康庄大道迈进。
“真不愧是从二十楼调过来的钦用秘书。”同事乙如是道。
“什么钦用秘书啊,大家都一样的啦。”挥手急欲抽开硬套上来的皇家桂冠。
开什么玩笑?在这里被归类属于高档货是会被边缘化的哩,她才不要离群索居当独行侠,被公司妒羡的目光杀到死。
好不容易下放,她才不要又给他“升”上去。
“就是嘛!”同事丙说:“探春根本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浑身上下没有总公司人马那种高高在上得教人讨厌的神气。嘿,今天是礼拜五,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度过单身女子寂寥无趣的小周末夜晚?”
此问一出,身旁四位单身、寂寥、无趣的女人八目齐望。
这么受人注目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嗯,其实我也想问大家哩……”哼哼,她们心中肯定有想法,只是想找人引出来而已。
果不其然,就在柳探春说完之后,同事丁冒出话来:“我知道有个不错的地方,tendermen,有没有兴趣?”
柳探春冒出一脸问号:“提供男人?”叫tender,有提供的意思。
“说对了!”同事甲一弹指。“不过叫tender也有温柔的意思哦。事实上──”和同事乙、丙、丁交换暧昧一眼,同事甲很高兴地说:“那里也提供男人,所以tendermen──是”嘴形释出“牛郎店”三字。
赫!眼前四姝未免太前卫!“牛、牛郎店?”
“别说得这么难听,那里可是高格调上尚品质上局水准,”
“也高消费吧?”柳探春试探地问,暗自捏紧小荷包。
“当然啰,不过你真的应该去见识见识,那里的男人真的很棒,会让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闻言,柳探春笑得嘴角僵硬。
“各位幸福的女人,把心放回工作上如何?”第六个声音微带冷意飘来,引领诸位秘书回头。
进办公室必经秘书室的唐思琪移步走向自己的秘书,看见她发窘的表情,摸摸她的头。
柳探春被摸得莫名其妙,上司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喜欢摸她头,当她是宠物似的。
“想带坏我的小秘书?”
“哪有的事。”同事乙笑笑地说:“我们才不敢呢。”
“那么刚刚说的tendermen又是什么?”
五个人目光交换讯息,心知上司肯定是从头听到尾了,不能太认真回答。
同事丙突来一个异念,抢在累人前一步开口邀约:“经理也一起去?”
不可能吧!同事甲、乙、丁惊讶的表情足以说明不看好这邀请会成功。
“whynot?”唐思琪纤肩一耸。“我对你们说的地方挺有兴趣,就请你们带我去见识一下了。”
话语方落,她好像听见四副眼镜摔在地上的声音,匡啷匡啷,好响。
喀!柳探春也惊讶得差点掉落下巴。
“下班见。”唐思琪挥挥手走回办公室,视下属们的讶异于无形。
“天啊……”那是她的上司吗?
柳探春捏捏脸颊。
好痛!不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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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可法·雷捧著双颊大叫,被眼前这男人十五秒前吐出的答案吓得“花”容失色。“能不能、清楚地、再说一次?”
“不、能、领、薪、水。”tendermen的负责人很配合人子正腔圆、嗓音低沉如醇酒地重复说道。
“我工作得这么卖力,这一个月来拚命卖笑、大量出售我高贵优雅的雄性荷尔蒙,老弱妇孺无一不拜倒在我西装裤下,还拿下当月总冠军,傲视群雄;而且,我才只是个新人就有这样的成就,将来肯定只会更蒸蒸日上,像我这么有潜力的人才竟然领不到薪水?难道我这一个月来的含辛茹苦都是白费的吗?”
恨啊!难怪有人坚持不投入与耶稣基督那小子同等级──阿弥陀佛那老先生的怀抱,根本没用嘛!
苍天不仁,以他可法·雷为刍狗!
“不,是我在用你之前,已经在契约中允诺将你的薪资直接汇入忘恩名下。别忘了,你会在这里,是因为本店的红牌必须进行手术,不得不休息一段时间。现在你还是忘恩底下的人,应该跟她领薪水。”
“要从那冰山女手中拿到一毛钱──就算我卖光全身上下的荷尔蒙,也拿不到一毛啊!”呜……他以为、他以为可以碰碰台湾最新发行的新钞哩!
说出来不怕被人笑,来自“万能事务所”的他,至今尚未摸过绿色的钞票,更别提现今新版的紫色系两千元大钞了。
万能事务所己故的前任老板黎老头照顾得太好,让他们一干人等不知铜臭味为何物,而新上任不久的老板──黎忘恩,则是勒紧口袋,坚持不放一块钱出来溜跶,只提供生活物资所需,媲美共产制度的管理方式让人想哭。
再加上他天生的魅力──不是他自夸,长相俊美又带点阴邪,还有一双带电魅眼的坏男人,是永远不退的流行,走在街上都会有女人前来搭讪请吃饭、买东西送他,甚至开口说要包养他。
所以,他可法·雷从来没用钞票买过东西,根本不知“消费”两字怎么写。
“那客人给的小费──”
“很遗憾,那也列入薪水一栏。你知道,我这家店的小费,是直接记在帐上一并计算的。”
呃……他恍悟。“那、那我这么卖命所为何事?荷尔蒙大量销售,却一毛钱都拿不到,我、我要罢工啦!”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纡尊降贵伺候各种眼露垂涎目光、环肥燕瘦──过胖及过瘦的女人,结果却什么都拿不到?
呜鸣……卖笑生涯总是梦,一场恶梦!
要知道,“伺候”一词对他可法·雷来说是被动词,他从来没有主动“伺候”过谁。
冰山女实在太过分了。
“可以,但我先提醒你,关于违约金部分──是你这个月薪水的三倍。”
三倍……小问题,重点是──“我这个月的薪水是多少?”
负责人很大方,手比出数字“六”。“有六位数,首位数大于五。”底薪、小费加额外的奖金及红利,他的确是这行不可多见的人才。
只可惜,忘恩没有放人的打算,似乎是想挽救他所剩不多的雄性贞操。
那三倍,首位数又大于五……“七位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这么多?”
“而且这算是忘恩违约。虽然我跟她是老朋友,但生意还是归生意,我一定会找她讨这笔钱。”毕竟这年头可看性高的男人不多,很难找。
“她会先杀了我。”不寒而栗啊!凉意透骨窜上背脊。“她可能──不不,是一定会把我砍成七段八段!”
负责人不忘再加上注解,“依照我对忘恩的了解,她生平最恨挡她财路的人。”
顿时,袭上颈项的凉意像被刀刃贴著一般,他不禁想像万年冰山魔真的有可能做出毁尸灭迹的恶行,再加上自己“幽灵人口”的身分,死了也没人知道……
可法·雷连忙换上笑脸,“请继续多多指教,亲爱的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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