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车阵中,一部红色小轿车内的主人,正发出熊熊火焰,她的怒火几乎要让车子都跟着烧了起来。
钟娇艳愤怒地打着方向盘,在车内吼着。「去他爹爹的香蕉芭乐,拉保险又怎样?我既不偷也不抢,干么说得这么难听?」
她刚才只不过是去收个保费,顺便提一下公司新推出的商品而已,结果就被那位少了两颗门牙的欧吉桑,二话不说地将她推出家门,嘴里还直嚷着,说什么如果想领他们保险公司的钱,就是要死给她看。
说这是什么话现在也有很多储蓄险啊,谁说非得嗝屁了,才能领到保险金?!
想到自己只为了去收他儿子两千多块的保费,根本都还不够她塞牙缝、抵业绩,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海削一顿,她头顶一片赤红的熊熊怒火,是可以理解的。
自从踏入这个行业之后,褒的人少得可怜,贬的人倒是随便一抓就一卡车。
一听到她在做保险,所有的亲朋好友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不见,更狠的人干脆直接表明不欢迎她。
搞什么新生训练时,公司不是说现在保险不像以前那么难做了吗?还说一般民众都有很好的投保观念不是吗?怎么她都没遇到那些有好观念的客户?
现在她每个月只能靠勤收保费,以及好友陈雅淳所提供的汽车险充场面,所以每次的誓师大会,她都一定会被驻区经理点名。
现在她在公司,也算是红透半边天──业绩差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她提出辞呈的话,恐怕从主任、处长,到驻区经理都会对她叩首谢恩。
眼看前方绿灯号志已经开始闪烁,而她前面的那辆龟车,还以龟速在往前爬,准备停车等下一次绿灯。
绿灯还不过不,她绝不接受,这样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快速地将方向盘向右打,从路肩超过前面的龟派掌门人,接着还嚣张地瞪了人家一眼。
「呀!黄灯,快,冲、冲、冲。」她重踩油门,打算来个抢黄灯快快过。
她从路肩冲到路口时,其实已经变成红灯了,只是她算准一般人不会在号志一变时就激活,所以她来了个很帅的大弧度红灯左转,然后──
「唧~~唧~~砰!」尖锐刺耳的煞车声,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后,终于停止,还成功地引来所有人的注目礼。
声响虽大,却因对方已经紧急煞车,因此没让钟娇艳受到任何的伤痛,只是她车子的右前方,此时已经几乎全毁。
她坐在驾驶座,惊愕地盯着自己已经半毁的车子看,完全无法相信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那部车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刚刚明明没看到有车过来啊!
转头一看。「天啊,保保保保时捷?!」她瞪着对方已经少了一个大灯及凹了一大块的车子瞧。
这下要赔多少?不行,她根本没钱,死都不能承认是自己的错,无论如何都要将过错全赖给对方才行!
李樊冷眼盯着眼前这混乱的状况。
红灯左转这个白痴。他真的很想冲下车,然后将那家伙痛扁一顿,问问对方到底会不会开车?
在看清对方是个女人之后,他冷哼一声。女人,果然是不会开车的哺乳动物。
见「肇事者」似乎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他只好下去会会她,或许她已经被吓得尿湿裤子了。
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开门下车。
钟娇艳一见到对方下车,根本没心神去注意他有多高,长得又有多俊帅,就慌张到手足无措;她很害怕自己若是下车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故作沉静地将手肘靠放在车窗边,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不着痕迹地往门边的门锁移动,直到「喀」的一声,门锁安全落下,她才真正放下心。
「叩叩叩。」李樊曲起手指轻敲她的车窗。
钟娇艳却装作没听到,也不管他们早已造成交通阻塞,她,坚持不轻易下车。
李樊皱起眉头,明显地显露出他的不耐。
「叩叩叩。」更大的敲门声传来。
虽说想装作没听到,不过钟娇艳却还是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一眼,竟让她无法再将视线移开
这男人,还真是……他奶奶的帅!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开、门。
李樊在示意她下车无效后,转身走回自己的车上。
钟娇艳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以为他就要放弃了,没想到他却从自己的车上拿出一个车用灭火器。
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他怕她的车子起火,所以先把灭火器准备好。
她愉快地想着,准备继续和他耗下去。
只见李樊走到她车旁,拿起灭火器,对准驾驶座后方的车窗,用力砸过去,车窗当场被他砸出一个大洞,而钟娇艳则是忍不住放声尖叫。
李樊透过破窗口,伸手将她的门锁打开,还「体贴」地替她将车门拉开,而她还是继续坐在驾驶座上抱头尖叫。
「啊~~野蛮人~~坏胚子~~啊~~」除了尖叫,还是尖叫。
「小姐,你是要自己下车,还是要我帮你?」李樊对她尖锐高亢的叫声充耳不闻,冷淡地问她。
「啊~~啊~~」继续叫。
「小姐……」
「啊~~啊~~」拚命叫。
「喂!叫够了没?」李樊对她低吼。
「啊。」听到他愤怒的声音,她还真的不敢再叫了。
「下车。」
「……」仍然如大佛般坐着不动。
李樊伸出大掌,准备动手。
见他一副要拉自己下车的样子,钟娇艳赶紧出声制止。「别拉,我下车就是。」
李樊挑眉,等她「自己」下车。
娇艳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屁股离开驾驶座,并在下了车之后,一脸哀怨地瞅着他。
奇怪,当初和雅淳发生擦撞时,她可是生龙活虎,和雅淳互呛,怎么换了个人,她就丢了舌头,一句话也不敢吭,一个屁也不敢放
「你说现在该怎么处理?」他改为双手抱胸的姿态。
钟娇艳怯怯地觑了他一眼。「你你你你打破了我的车窗。」这是事实吧。
「车窗我可以赔你,我的车呢?」
他冰冷的语气,让钟娇艳不得不怀疑他是在讨债公司上班的,否则怎么可以这样冷酷
「你的车……我不知道;我想,你应该自己有管道可以修才对。」她才不要负担他的修车费咧,这种车光是一颗眼睛(车灯),拿她四个轮胎来抵,恐怕都还不够呢。
「是有管道没错,不过,修车费呢?」这种开车不负责任的女人,需要一点教训。
「嗯……这个你应该和车行老板讨论,我没办法帮你。」不付,不付。
「你闯红灯。」
钟娇艳只让自己脸色微变了一下。「有吗?是你闯红灯吧?!」她明明是抢黄灯而已。
「要请警察来量吗?」他冷冷地睨着她。
「好、好、好啊。」她看起来会不会很慌张?怎么她老是觉得自己的声音抖得不象话?
他二话不说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在他拨了两码后,她跳向前,拉下他拿手机的手臂。「别这样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仅是扬扬眉盯着她。
钟娇艳用力捏着大腿,让自己眼眶蓄满盈盈的泪光。
「我我我我只是个拉保险的业务员,刚刚才被客户轰出来,一笔保险都没谈成,心情不好,所以……所以……我真的没钱啦,连我自己的车都修不起了,又怎么赔你这台青蛙……呃,保时捷跑车?」这样他应该会同情她吧
「然后呢?」女人,等于情绪化的动物。
「然后……我们就各付各的好不好?」虽然她还是要失血,不过她也不要求太多,只要自己的车能动就好。
「各付各的?!」她在说笑话吗?一点都不好笑。
「嗯。」她很有「诚意」,重重地点头。
他抬起右手,轻抚自己的下巴。
「这样好了,你负责修好我的车,而你的车就交由我来负责,这样才表示我们彼此都很有诚意。」他也表现得很有诚意喽。
「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不不必吧!这样太不方便了,还是自行处理会比较好。」谁都看得出她正在挣扎。
李樊不管她还想说些什么,拿起电话,按了快速键。「小张,店里忙得过来吗……」完全不看她,自顾自地说着电话。「……嗯,快点,我们阻碍交通很久了。」
切掉电话,他走到她车旁,一屁股坐进她的小车中。
「你你你要干么?」她既害怕又好奇。
他没理她,径自检查她车子的状况。基本上,从刚刚她极力要为自己「脱罪」的行径看来,他就已经不太想理她了。
幸好她的引擎没有伤到,还可以顺利发动。
本来他应该要直接开着自己少了颗眼睛的车子回厂里「自行处理」的,不过看在她模样还挺标致的分上,除了「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地站在这大马路上让其它路过的车主开骂、糟蹋外,他想,她的出现正好也可以解决了他晚上的问题──那就拖着她去参加虎姑婆的鸿门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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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娇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竟然坐在他少了一颗眼睛的保时捷上?!
原本她应该为自己生平第一次坐上这么好的车而雀跃一下的,不过在看到她那已经严重毁损的小车,此刻正被一名彪形大汉像开玩具车般地开在前头,身旁这个男人又冷酷得可以,她实在没什么好心情可以欣赏这部名车。
想到自己刚刚狼狈地被他拉上车,就觉得很呕,但,也只敢呕在心底。
偷偷觑了他一眼,该问的还是要问。「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修车厂。」他可真是惜言如金啊。
「那我的车呢?」她的车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一个陌生人开走,她当然要关心一下,好歹这也算是她生财的工具。
他不耐地挑起右眉睨了她一眼。「除了一起进修车厂外,你想它还能去哪里?」哈,这正好可以证明她是一个不会开车,而且还是机械白痴的女人。
「可是我有我自己的修车厂。」她小小声地说。
至少她可以找雅淳,雅淳一定会帮她想办法拜托他们公司的维修工程师算便宜一点的。
「你自己的修车厂你是说原厂吗?」女人的钱果然很好骗。
「对啊,他们服务好,态度亲切,价格又透明化。」她不甘示弱地数着原厂维修厂的好处。
「白痴!」他低啐了一声。
他声音虽低,她却听得一清二楚。「你刚说什么?」这个野蛮人竟敢骂她
「你知道一件事实吗?」看她一脸的茫然,他只好给她一次机会教育。「维修厂要是看到像你这样的肥羊,当然会服务好又亲切,绝对让你宾至如归,但价格保证不是透明化。」他挂上一抹自信的笑容,对于车子,他绝对懂得比她多很多。
「什么意思?」她可是每次进厂都喝了人家一堆的咖啡,看了一堆的杂志,偶尔还有些小礼物可以拿呢!
「卖你一台车,他们才赚多少钱?真正的利润全都在保养、维修上,所以看到金主进来,他们还不张臂大喊欢迎光临吗?」
如果价格真的这么透明化,他们这些私人保养厂也就不会如雨后春笋般的开了一间又一间。
「你别想唬我,我朋友可是在卖车的,如果真像你所说的这样,她一定会告诉我的。」她才不会轻易相信他所说的咧。
「只怕你那卖车的朋友也不知道维修厂黑暗的一面吧?!」维修厂能有多黑?他只能说,黑到让人咋舌,让人惊呼连连,没有在里头待过的人,绝不会知道它是这么的黑暗。
「他们可是大公司,才不会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你别这样抹黑人家。」她仍不服气。
「随你信不信。」就是有她们这种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女人,国家经济才能突飞猛进。「他们是大公司没错,订下的规矩也是对消费者的一种保障,不过底下的人怎么『玩』,他们天高皇帝远的,也很难管吧?!」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想再多说了,反正被坑钱的不是他。
这种情况只能证明一句话──「女人与军人的钱最好赚!」
俐落地将车子驶进一家颇具规模的汽车维修厂。「到了,下车。」
「这是哪里啊?」娇艳瞠大眼睛四处环视着。
「汽车维修厂。」说完,他就率先下车。
娇艳赶紧跟下车,可她却发现维修厂的人根本不关心她那台看起来比较严重的小车,反而全挤到他这台保时捷旁叽叽喳喳的。
喂,我的车比较严重,他的不过少了颗眼睛,凹了一块而已,干么一副像家里死了人的样子
「老板,撞成这样,晚上怎么办?」小张将钟娇艳的小车停好后,走过来开口问李樊,语气中有明显的担忧。
李樊还来不及接口,娇艳就先惊呼起来──
「老板?!你是这里的老板?!」
他回她一个「怎样,你有意见吗?」的表情。
「原来你才是那个黑心肝的人喔,故意把我的车开回这里,是想海削我一笔吗?」她一副「抓到了」的神情。
「小姐,你客气点,你那台车能削什么钱?我们老板这台车才是重点好不好?何况要不是你,车子会变成这样吗?」小张看不惯钟娇艳指着李樊骂的嚣张态度。
「哎呀!你说这什么话?我是客人耶,何况你又不在现场,凭什么说是我造成的?你怎么不说是你老板技术太差?」她用鼻子冷哼一声。
「你这……」
「喂喂喂,上班时间,哪来那么多废话?去看看小姐的车子需要换什么零件,该怎么修,报个价给人家,免得人家说我们是黑店。」李樊交代小张。
「可是……」见到李樊不容抗辩的脸色后,小张搔搔头,嘀嘀咕咕地走回厂内。
不是他要计较,而是厂里一向都只接进口车的维修保养以及一些改装的工程,从来也没见过这种小车进来,真不知道老板到底在想什么?
李樊只是稍稍敛起眼眉,小张就赶紧夹紧尾巴进厂调零件去了。
「我们进办公室谈。」李樊见小张走远后才对娇艳开口。
「唔。」娇艳跟着他走向保养厂旁边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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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先说好,各付各的,反正你是这里的老板,修理自己的车也花不了几个钱,不需要再和我计较了吧?」她采取先声夺人的攻势,一进门就抢先开口。
「李樊。」
「嗄?」
「我叫李樊,别再喂喂喂地叫了。」听起来还真不是普通刺耳,好象在喊小弟一样。
「喔,钟娇艳。」她也学他简洁有力。
「坐。」指指办公室内的原木椅。
她乖乖地坐下,心里却还是挂念着修车的问题。「喂,呃,李樊,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回答,就表示你同意我的提议喽!」
他燃起一根烟,眯起眼看她。「你是说修车费吗?」这女人,这个时候看起来可是一点也不娇艳,市侩得很。
「当然啊,不然你以为呢?」刻意将下巴抬高,深怕气势输给了他。
「你闯红灯。」四个字就轻易地击中她的要害。
就算脸皮再厚,娇艳还是做不出睁眼说瞎话的事,所以她开始结巴起来。「谁谁、谁闯红红红灯了,你你你你……哪只眼睛看到?不不不要乱说话。」
李樊吐了口大气。「你干哪行的?」
「嗄」她的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这跟他们讨论的话题有关吗?还是他要以她的职业来衡量要宰她多少?
「你的职业?」
「保保保保险。」还是乖乖据实回答好了。
没想到她还真是拉保险的,那刚刚在马路上说的就不是骗他的喽?!
「你的业绩一定很好,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相信有很多人都被你唬过吧?」
娇艳瞠大眼睛用力地瞪着他;他真是说到她的痛处,因为她的业绩从来没好过。
「喂,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告诉你,本姑娘的业绩从没拿过第一名,倒数排行榜我倒是常常上榜,怎样,你有意见吗?」她气得脸红脖子粗。
「没有,既然我们彼此都认识了,那就来谈谈车子赔偿的问题。」他将刚燃起的烟捻熄,睨了她一眼。
「我先说好,我真的没钱,如果你坚持一定要我负责的话,我只能告诉你,走出这个门,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什么意思?」
「一走出这个门,我就马上去跳海,死给你看。」还好她有替自己保意外险,还可以孝敬一下老母。
「呃!哈哈哈哈哈……」李樊先是一楞,接着发出狂笑声,久久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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