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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重装合箱, 本该在箱底的孔传本《说命》竟不在其间!归菀心头一阵紧似一阵,除了母亲的遗物,这便是全箱最珍贵难得的典籍了, 是自己跌落马车时便丢失了?还是晏清源有意扣留?自入了魏军大帐, 今日是第一次重见此物, 归菀一时无从决断, 想了想,悄悄拈起帘子, 透过一线光, 见那罗延竟坐了下来。
四下里,除却巡夜士兵手持的火把发出嗤嗤燃烧之声, 剩下的便是橐橐的脚步声,偶尔夹杂马儿“突突”的几声鼻息, 更觉万籁寂寂。
他治军似乎也不差,归菀恨恨想道, 忙收了思绪。
待轻手轻脚甫一走出, 那罗延身后似长了眼睛一般,猛地回头, 笑眯眯问道:
“陆姑娘有什么要效劳的?”
归菀脸一热,微垂了眼帘,只觉卡在喉咙间的那句话格外让人憎恶, 却不得不说:“我想见大将军, 能劳烦你带我去么?”那罗延听她轻声细语的, 柔柔软软, 无端想到天上的云,身子立时酥了半边,暗道难怪世子爷这一回兴头久,舍不得放人。
“想见我们世子爷?”那罗延暧昧一笑,朝晏清源大帐方向张望了两眼,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可以带你去,不过世子爷愿不愿见你,恕在下难能保证。”
若能见到他,说不定卢伯伯也在,归菀很快又想到晏清源,人一时呆住,她有什么脸面再见到卢伯伯呀!如此煎熬了一路,临到帐前,等那罗延先进去,忽生悔意,倘若是晏清源有意私藏,她要求他么?不,她不要求他,最难的时候,她都咬牙绝不肯向他求饶。
如此思想,旋了旋脚尖,正要往回走,心中却又是一痛,是她脸面要紧,还是《说命》要紧?一时近之情怯,天人交战,就见帘子一掀,那罗延已出来冲她笑道:
“世子爷叫你进去。”
归菀觉得脸上凉凉地抽了一下,不知是为风,还是为帐子里的那个人。
晏清源见她低首进来,也不说话,远远离自己站了,眼神在归菀身上略略一转,他此刻心情正好,卷了两卷南梁舆图,扔回案头,好整以暇地等她开口。
归菀嗅到空气中有翰墨味儿,脑中却想道,他这样的人也会写字么?他认得字么?不觉微微蹙了眉头。
“大将军,”她定了定神,唇齿间辗转良久,方道出这个称呼,“我有事想请教,我主人的那口箱子中本有一卷战国竹简,可方才清点,却未曾再见,不知大将军可有见过?”
这大概是两人相识以来,她同自己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模样虽娇怯,话却问的一清二楚,不卑不亢,还是不愿失了礼节,有几分端庄的意思,晏清源再想她承、欢时模样,和此刻,异中有同,同中有异,腹底便再次滚过一阵麻麻的热意。
他取过竹简,扬了一扬:“是这个么?”
归菀抬首,目中掠过一丝欣喜,连日来一直动辄蒙上层层水雾的眼睛,竟璀璨如明珠,耀眼极了。
他兴致盎然地盯紧了这颗明珠:“好孩子,要怎么谢我?”归菀眸间的光彩,瞬间黯淡了,晏清源微觉可惜,摩挲着竹简,笑道:
“不如这样,你比我了解寿春城,不妨说说,这寿春到底怎么攻城,才能扬长避短,说的有用,我就将竹简给你?”
归菀一阵心惊肉跳,把一张本娇艳红润的樱唇又死死咬住了,半晌才低声回道:“我不懂这些事。”晏清源点了点头,好似失望,又似自语,“不懂啊,那我们来做你懂的事可好?”
他忽然起身,过来抱着她,直接往榻上一扔,窸窣解了腰带,归菀摔得后背疼,底下一股热流汩汩而下,不期而至,惊得她立时叫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
“还没习惯?”晏清源余光瞥到舆图上,咫尺之布,山河落落,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建康岂非世间第一等美人?只等他去染、指,眼前澎湃激荡图像惹得他心火更旺,忍不住在她玉润的小耳垂上好一阵肆虐流连:
“会让你习惯的。”他低喘着就去扯她亵裤,这一回,力气比以往都要强劲猛烈,战前的亢奋被底下小人儿点得火海燎原,归菀终于哭了出来:
“我来癸水了……”
晏清源没工夫听她哭诉,只在她耳畔戏笑:“傻孩子,来癸水好啊,这样更方便进去。”归菀一个冷颤,极其绝望地捂住了双眼,再不肯泄出一声,身子忽被他抱着坐起,整个人似挑在他那灼烫事物上,晏清源掰开她双手,捏住下颚,摇了一摇,强命她低了头,头一回对她如此严厉:
“给我看着!”
话音方落,便毫无顾忌挺身一贯,归菀登时将脖颈仰到极致,眼中的朦胧流光再聚不到一点,身子便软绵绵地伏在了他肩头,她的长发如墨,凉滑似水,悉数铺到他臂弯里,晏清源微觉怪异,极力忍了片刻,抽身出来,果真一片血色,再看归菀,双唇泛白,犹如被泡到褪色的一枚玫瑰花瓣。
她的呼吸滚烫,只是生机全无,晏清源不由皱眉笑骂一句“没用”,却还是怜她柔弱,撩开两旁被冷汗打透的秀发,嘴唇在她耳畔轻语:
“睡吧,养足了精神好看我如何杀了你爹爹。”
南北对峙,雄霸一方的人主皆是招揽能人贤士之际,晏氏父子也不例外,不过实在强求不得的,不如杀掉作废。
东方翻出一线鱼肚白,晨曦正从无边夜色中慢慢挣脱开来,秋日的早晨,寒意扑面。
晏清源一身戎装,立于马背,以手遮额极目远眺:寿春城地势低洼,城墙只犹如巨鲸露于水面的一线脊背,而一到夜间,城池间点点灯火,又好似成了一汪漾着迷离光芒的碧波。
只要拿下寿春,淮河防线一破,慕容绍拖住襄阳,扬州也好,建康也好,给他一年半载,他就能率大军兵临石头城,一统南北,只在朝夕!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世子爷看!”那罗延忽把千里眼递过来,兴奋大叫,“女墙上的是不是陆士衡!”
晏清源接过,往城头看去,“陆”字大旗下,当真立着一身穿银甲,弓箭随身,威风凛凛的武将,虽看不大清容貌,却自有大将之风,当是陆士衡无疑,果然仪表不俗,才生的出那样标致的女儿,晏清源一笑:
“先把卢静给我拉上来!”
语音刚落,就有两人将卢静带到大军阵前,晏清源远远给他一记眼神,警告的意味明显,卢静的身躯被第一缕晨光裹住,他消瘦得厉害,此刻好不易站定,面上枯似尸骨,两眼空茫茫地看着寿春城。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后,卢静呼吸滞住,眼睛动也不动盯着墙头“陆”字大旗。
晏清源扯着辔头,在原地悠然打转,马鞭指向那罗延:
“他没多少气力,你卯足了劲给我念出来!”
那罗延腰背顿挺,面上一凛:“是!”说着笑呵呵展开一张信笺,跃至高处,冲对面墙头上陆士衡摇了两摇:
“前寿春主薄卢静给陆将军您的劝降书!”
这一吼犹如霹雳破空,极具声势,震得对面墙头梁兵又是错愕,又是气恨,见魏军持盾蓄势,这边搭箭拉弓也无济于事,徒然浪费器具,其间几人,看着陆士衡忍不住急道:
“将军!主薄他降了晏清源!”
陆士衡面上几无表情,只嘴角肌肉动了两下,一口回绝:“卢静之不是这种人,定有难言之隐,为形势所逼,晏清源正是为乱我军心,莫要上了他的当!”
“静顿首陆将军足下!今见将军别来无恙,幸甚幸甚!将军才为世出,昔者控弦百万,名扬江左,何其壮也!
然国家无道,君王昏聩,又有浮云翳日,小人当道,将军困守孤城久矣,建康无一兵一卒援之,只在诸子相争,挑其内讧,无视国家黎庶。今大魏旗鼓相望,埃尘相接,势如沃雪,可蹈汤火,其势实难拒也!
夫明者去危就安,智者转祸为福。将军今如鱼游於沸鼎之中,燕巢於飞幕之上,当开从善之门,决改先迷之路,君缘何空使兄弟子侄,足首异门,垂发戴白,同之涂炭?想君早励良规,自求多福,亦念苍生,若能卷甲来朝,当保其禄位,全其功名,若遂不改,方思仆言。聊布往怀,君其详之。卢静顿首!”
一篇文章被那罗延读得抑扬顿挫,情理兼得,却早听得寿春城头众将心火乱窜,顾知卿因早年做过一方太守,亦有守城经验,此刻就在陆士衡身侧,随即破口回骂:
“卢静之,你这个没骨气的!日后有何颜面见你先人?!还不赶紧了断!”
卢静面上极是羞愧,转头便流了两行清泪,心底直念道将军你千万别怪我,待确保菀儿媛华无事平安后,我卢某人再面南了断!
因遵晏清源安排,那罗延可谓使尽了全身的劲,拿腔捏调的,此刻命人带走卢静,重回晏清源身边,抖着事先预备的这篇《与陆士衡书》:“卢主薄好文采呢!”晏清源面上淡淡的,看也不看一眼,“差强人意罢,给我往寿春城头射过去,好叫陆士衡一辨真伪!”
说着听对面顾知卿不骂了,悄无声息的,晏清源重拿了千里眼,对准城头,见陆士衡正同身侧几个副将似在交谈着什么,场面略有骚动,却没什么令人欣喜的大水花,他本意在于诱引陆士衡放了吊桥,遣出个先锋军,冲过来一怒突围,或是能引得他人降了,此刻见动静不大,副将魏平犹疑问道:
“看来陆士衡稳住了军心,搭云梯吗?”
晏清源摇首,略一思索,朝那罗延示意,那罗延转身便把归菀给推了上来,魏平正纳罕,一抬头,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来到眼前,模样极好,只是嘴里被塞了团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条男人的亵裤,魏平想也不用想,知道是晏清源的,轻咳了声,干笑看着他:
“大将军这是要?”
晏清源目不转睛只管打量着归菀,哼笑一声,毫不迟疑将其上襦撕开,一把扯尽丢了,大片雪肤登时露出来,归菀身上只余一件亵衣,冷风吹上来,肌肤早浮起层层细密颗粒,她叫也叫不出,一双眼睛立时变得通红,身子一晃,已被晏清源持鞭卷上马背,正落他怀中。
“这个蠢货,找死吗?!”
只见魏平剑光如瀑,又连着疯狂砍杀多人,晏清源似乎看见他朝城下极快地掠了一眼,在几同陆士衡一部厮杀上时,忽朝墙牒一个扭身,扶住仅剩一具未被梁军掀翻的云梯,就这样大喇喇借力跳了下来!
明晃晃的铠甲在空中一划,那罗延不由大惊:“他会摔死的!”
再定睛时,却见魏平在底下死人堆上打了几滚,一个骨碌起身,几步跳进了护城河,泅了一身血水,满身腥气地朝晏清源方向跑了过来。
身后一记记冷箭要么射进了河水,要么射在了河中尸首身上。
“受伤没有?”晏清源已迎了上来,魏平微喘摇首,将那宝刀在腰间蹭干净了才还给晏清源。
晏清源皱眉收了,一拳打在他胸前:“谁许你走的险招?!”
魏平满不在乎又蹭了蹭两手血迹:“末将就是想看看杀我父兄的到底长什么样!还能多杀几个人,何乐不为?”
晏清源气极反笑:“看清了么?”
魏平点了点头,忽奇怪地看向晏清源:“差不多看清了,和大将军一样,看着都不像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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