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殊是不是认为她太鸡婆太爱探人隐私了?夜光手中做著整理床铺的动作,脑子却始终想著刚才发生的事。表面上,叶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从他赶走范大哥和一脸不快的表情看来,他显然对过去被拿来当作讨论话题而感到非常不高兴。
唉……她忍不住又叹了口长长的气。光是今天一整天,她为叶殊叹的气,恐怕就超过一整月份的量了吧?她当然不希望被叶殊误会自己是那种爱挖人隐私、喜欢八卦内幕的人;但是,她更在意的是,他的悲伤童年、被放逐的青春岁月,会不会成为一道他永远无法跨越的生命阴影?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拥有带给他快乐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呀。
「你在做什么?」叶殊懒懒地倚在门边,不怎么起劲地问,眼眸底下两抹阴影,整个人看来疲惫不堪。
「喔……我把床整理一下还给你。谢谢你昨晚让我睡在这里。」她关切地审视他的脸色。「你看起来很累,要下要试著躺一下,不要想太多,说下定马上就会睡著了。」
「打从哪时候开始,我的睡眠也纳入你的管辖范围了?」他走近她身旁,一掌拍掉她摺好的棉被。
夜光并不在意他的粗鲁举动和问话;相处了好些日子,她逐渐摸索出他的个性,清楚他其实是那种标准面恶心善的人。就像昨晚一知道她发烧了,他立刻火速召来医生、准备了温度适中的温开水让她吃药,甚至还很大方的把床让给她睡……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个以伤害别人为乐的人?
「你武装起自己,筑起很高的城墙,让谁都不能靠近你,可是相对的,你也困住了自己,再也走不出来了,不是吗?」她伸出左手,掌心轻轻覆盖在他的脸颊上。「看,人们互相接触的体温多么温暖,只要你愿意敞开心陶去感觉,这样的温暖是恒常存在的,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活得像一只刺婿呀。」
她一字一句正中红心的话和温柔的抚摸,几乎让叶殊高举白旗投降。不过,只是几乎。他讨厌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摊放曝露在她眼前,更厌恶她用那种同情、可怜的眼光望著他!
他别开脸,一手指著门口,语气冰冷地下令:「滚出去。」
他不需要她来告诉他应该怎么活下去!如果他不武装起自己,最後往往会尝到心碎痛苦的滋味,既然如此,他宁愿孤独、宁愿寂寞,不去爱任何人,当然也就不会被抛弃、被背叛、被伤害,那么至少他还可以保有一颗完整的心。
夜光欲言又止地望著他,静静地,退出了门外。
下了楼,她抱著毯子窝在她的专属沙发床上。万籁俱寂的深夜中,叶殊焦躁的踱步声格外清晰,使她也翻来覆去睡不成眠。
为什么她会这么关心叶殊?这么希望他能够活得快乐一些?而这份关心,甚至远远超越关心一位普通朋友的范畴?她忍不住反问自己。
难道说,这种无法言明、源源不绝、自胸臆沸腾涌出的感觉,就是「爱」了吗?她真的爱上这个狂妄霸道、目中无人、脾气暴躁又自我中心的男人了吗?
而爱情的种子,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悄悄萌芽生长的呢?
第二次见面,他就强吻了她;他会毫下怜香借玉的吼她,还动不动就摆出那张起码在北极冷藏了十年以上的寒冰脸……他的缺点简直多得数不清,但是,她从来不曾对他有丝毫反感,甚至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一些不经意的体贴举动;喜欢他偶尔绽放的迷人微笑;喜欢他碧蓝双眼望著她的专注模样,像是全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还有他的吻……令人迷醉的、神魂颠倒的吻。
天哪……她捧著微微发热的双颊。宁夜光,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已经不是个少下经事的小女孩了,明明就清楚他念念不忘的人是晨星,而那些吻不过是欲望的发泄,你怎么还能任由自己轻易陷入这场无望的爱恋之中!
思来想去大半夜,好不容易终於困倦地睡著,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身旁盯著自己看。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赫然发现叶殊就屈身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
黑暗之中,那双碧蓝眼眸依然奇异地炫目耀眼,熠熠闪烁。
如果是梦,这样灼热的注视也未免太过真实了点。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大眼回应他的凝视。「叶殊,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睡觉。」很奇怪,每晚失眠,他都会跑下楼来看她睡著的模样,让她宁静恬美的睡容,平抚自己烦躁不安的情绪,不知不觉,竞也养成习惯了。就像刚刚,他明明那么生气,可是时间一到,他还是忍不住要下来看著她。
他的答案让夜光忍俊不住地笑了。呵,她想,这个男人不但狂妄霸道、目中无人、脾气暴躁又自我中心,竟然还有偷看人睡觉的怪癖好!
「傻瓜,我睡觉有什么好看的?我会打呼,还是用鼻孔吹泡泡?你——」
「陪我睡觉。」他突兀地打断她未竞的话。她的纯真美善,是他永远无法到达的另一个世界,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够藉由怀抱中的她,感受一下只有她能够带给他的平静。
嗄?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她的脑筋忽然卡死。他的意思是……要她……陪他上床?脑袋瓜里自然而然浮现的限制级画面,立刻让她烧红了整张脸。「呃,我、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你知道的,我们目前的关系……有点复杂,而且那个……」天哪,她的思考和语言系统居然在这种要命时刻一起当机!
「陪我睡觉。」他对她的尴尬视而不见,下巴抵在她的手心上,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托给她,疲态显露无遗。「我保证,我不会乱来,我什么事也不会做,就只是睡觉,很单纯的躺在我旁边,陪我睡觉。」
他疲惫的模样和诚心的保证,让她完全没法子硬下心拒绝。只是陪他躺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她想。更何况……
「不要就算了!」见她还在犹豫,他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叶殊!」夜光伸手拉住他,看见他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活像是个赌气的小男孩,忍不住笑了。
一见她点头,叶殊二话下说躺上沙发,大手横过她的腰,用力拉近她,直到她整个人紧紧靠在自己身侧,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天哪,他居然会怕她怱然改变主意!
夜光动弹不得,觉得自己的姿势很像是一只巴住尤加利树不放的无尾熊。只是睡觉而已,有必要贴得这么紧吗?「你、你说你不会乱来的……」
「我没有,是沙发太小了。」
一句话,马上堵住她的後续抗议。的确,这组沙发的size比一般沙发大,对她来说算是非常奢侈的享受,不过,显然对叶殊这种一百八十几公分的高大身材只能算是勉强屈就。
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沉笃的心跳声,怦怦、怦怦,一声一声,都彷佛敲进她心底最柔软无瑕、不曾为任何人开放过的田地。
转瞬之间,心中的迷惑云雾散去,她终於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爱你。她小小声对著他的左胸口说,也对自己说。
我爱你,不在乎你是不是个大明星,不介意你过去曾经爱过谁、现在是不是还爱著晨星。我爱你,因为你是叶殊,是那个狂妄霸道、目中无人、脾气暴躁又自我中心的叶殊:也是那个会偷偷跑来看我睡觉、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拥我入怀,聆听我诉说往事,还会用一个温柔的吻就轻易偷去我的心的叶殊。
「喂。」沉默的黑暗中,他忽然开口唤她。
「怎么了?」她仰头问。
「唱歌给我听。」忙了好几天,终於完成三首为她量身打造所写的歌,再过不久,就能带她进录音室正式配唱了……一开始,他原本计画将她塑造成歌坛的明日新星,藉此打击宁晨星,可是经过这段日子的朝夕相伴,他居然开始质疑起自己真正的想法了……他真的想利用宁夜光吗?
下午,他曾经回家一趟,原本只是想拿份乐谱就走,没想到正巧听见宁晨星和宁夜光的对话。也「有幸」亲眼见识到宁晨星的真面目。因为那一幕,他终於醒悟,他爱的宁晨星,只不过是她处心积虑塑造出来的角色,那样的她根本不存在,所以他告诉自己,从今以後,没有必要再将情感浪掷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女人身上。
可是,既然失去了报复的理由,他又何必浪费精神力气替宁夜光出唱片?难道……这只是他潜意识想留住她的藉口?而他,又为什么想将她留在身边?
叶殊甩甩头,将太过复杂的思绪暂时抛在身後,他要专心享受这一刻的平静甜美。「我要听披头四。」
啊,就连点个歌都不改他的霸道本性,也不先问她究竟会不会唱。夜光柔柔地笑了,笑容之中带了一点宠溺心上人的意味。「好,我唱披头四。」是呀,谁叫她爱上这个男人了呢。
於是她一首接著一首的唱,从「imagine」到「lucyintheskywiththediamonds」,然後是「acrosstheuniverse」。最後,当她唱到「goldenslumbers」中那一段「goldenslumbersfillyoureyes,smilesawakeyouwhenyourise,sleepprettydarlingdonotcry,andiwillsingalullaby……」时,她听见耳边传来他均匀的鼾息,恍如天籁。
天光蒙蒙转亮,第一道早晨的曙光透过落地窗映射入屋,金黄色的辉芒,洒落在沙发上两抹相依人影上,镶框成一圈圆满。
叶殊在强烈日照下醒来,抬高手臂挡住刺眼的阳光,低头打量在自己怀中安睡的夜光,她的手轻轻贴伏在他的左胸心口上,如同一种安静守护的姿态。
尝试著回忆昨夜的梦境,他惊讶地发现,没有人在他的梦里大声争吵,也没有人转身弃他离去。睡梦中,只有温柔无比的歌声环绕,有一双与他紧紧相牵的手,还有足以抵抗刺骨寒风的温暖拥抱……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多么不可思议!
他的胸膛中忽然翻腾起一股激动的情绪,那种感觉就仿佛在无边大海漂流了千万年之久,终於找到一处可以安然停泊的港湾。
晨光中,叶殊凝视著她娇美的睡颜,一手霸道地拢在她纤细的腰枝上,另一手来回摩挲著她的皙白脸蛋,动作格外轻巧温柔。他的呼息之中,盈满了淡淡的茉莉清香,就像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影响了他的想法、他的生活一样……为什么看似娇弱的她,竟然具有如此强大的魔力,足以左右他的一切?
你会是我的港湾吗?如果把自己交托给你,你会一直陪伴著我吗?还是会让我再次遭受到打落地狱的痛苦命运?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的问号,让叶殊的心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夜光墨黑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意识仍在清醒和混沌间的灰色地带问徘徊,却能清楚感觉到他轻柔无比的抚触,红晕倏地染遍了双颊,本能地想要退缩。
「别动!」叶殊微快地制止她的撤退,将前额贴住她的,一双铁臂箝揽得更紧了。「先别动。我喜欢你头发上的茉莉香味。」说著,手指缠绕上她的乌黑发梢,感受丝缎般的触感在指间滑动。
在他的亲昵举动和碧蓝双眼注视下,她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只是忍不住要纳闷,难不成昨晚他睡眠太充足了,所以一大早心情才会显得特别好?「昨天……你睡得还好吗?」
「嗯。」很好,再好不过了。「你的身材虽然不够丰满,不过以做为一个抱枕来说,感觉还算差强人意。」
「你——」咦?等等!这个男人,居然会跟她开玩笑耶,真是奇迹!夜光轻轻赏他肚子一拳,趴在他的胸口咯咯笑。「真是不好意思,要你这位大少爷委屈用我这个不合格的抱枕。不过没办法呀,谁叫我们家穷,从小就吃不起好料的,就算我想丰满也丰满不起来。」
她甜美的笑语在他胸口引起震荡,心念一动,他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吻上她小巧的唇,舔取其中的糖蜜。
「叶殊……」酡红染上双颊,他的名字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问逸散开来。
「嘘。」忽然,叶殊将食指抵上她的唇,示意她噤声。「有人来了。」
有人来……过了好几秒,夜光才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来。糟糕!是范大哥吗?还是阿桔?他们这副衣衫不整的暧昧模样,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紧张地拉高毯子往沙发里缩,巴不得自己能就此隐形起来。
「起床起床!从今天开始,咱们可有得忙喽,谁也不准赖床!」边喊话边进门的范克衍,东张西望了老半天,就是没注意到沙发後的两个人。「怪了,人都跑哪去了?不是说好10点整上工的吗?」
「亏你还是贵族学院出身的,居然连按电铃的基本礼仪都不懂。」叶殊慢慢直起身,好整以暇地说。
「哇靠!」他大叫一声,迅速弹跳开来,好不容易定睛看清楚沙发上的人影,才惊魂未甫地拍拍胸口。「拜托你不要一大早就躲在沙发後面吓人好不好?我有家族性遗传心脏病你知不知道吗?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怎么跟我那一堆红颜知己交代……」咦?慢著慢著,怪了,叶殊这家伙的起床气一向惊人,怎么今天居然这么好脾气让他骂著玩?目光慢慢游移到一旁裹条毯子、缩成圆球状的不明生物啊哈!原来如此。美人儿夜光和叶殊!嘿嘿,果然不出他所料,感情戏就是要这么峰回路转才有看头嘛!「夜光,早呀,怎么一大早就在练软骨功?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发明的开嗓方法吧?」
哈哈,还是被认出来了。「范大哥……早。」夜光从毯子底下冒出头来,满脸通红,尴尬得很。
范克衍看看一脸无事的叶殊、又看看用毯子把自己包得死紧的夜光,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呀?不能忍耐点,等到回房间再开始『晨间运动』吗?」
「范大哥你误会了,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夜光焦急地想解释。
叶殊则是毫不客气地拿了枕头就砸过去。「你早上出门前忘记刷牙了吗?嘴巴这么臭!需不需要我带你到浴室『彻底清洁』一下?」
「免了免了。」范克衍连忙摆摆手,往後退走。开玩笑!叶殊这小于一旦发狠动起手来,根本就是六亲下认,他才下想一大早就享受「叶氏十大酷刑」的高级待遇!「我先带其他人上楼准备,你们慢慢来,慢慢来喔!」说完果真迅速退场。
其他人?准备?要准备什么?夜光好奇地问:「你们今天打算做什么?」
「打算……」他极为难得地笑开来。「帮你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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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海生变!根据可靠消息人士向本报独家透露,不久前才召开记者会,公开表示交往的知名摇滚歌手叶殊与华裔女演员宁晨星,日前由於第三者的积极介入,导致两人关系产生变数……
「哼,哪来这么多『可靠消息人士』?依我看,十有八九又是那女人自己跑去放话搞的鬼!」范克衍不屑的批评落在娱乐头版最末一行字上。「她现在就是打著持续炒热话题好自抬身价的如意算盘,妈的!她要是敢再这么大动作的嚣张下去,我就去找家报社,把这位狐狸精小姐的『光荣事迹』来个全面大爆料!」
叶殊把报纸往身後的他扔去,冷俊脸孔波澜下兴,根本没将这则今日热门头条放在心上。
他老早就料到宁晨星绝不会轻易放弃,甚至会不惜摆出低姿态,主动向媒体争取同情分数。哼!她爱玩,就让她去玩吧,他倒是很想看看,她还能变出什么下三滥花招来。「把报纸收好,不准让夜光看见,除此之外,宁晨星的事你别多管。我要你带来的人呢?」
不管就不管,谁稀罕!反正现在他光是为了打点夜光的事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就好心点,让那只狐狸精多苟延残喘红一阵子吧。
「喏,眼睛张大点,这不就是了。」他指指後头一列正忙著搬运器材工具的人,逐一点名。「化妆师发型师造型师,甚至连负责买便当的跑腿小弟,全是自己人,不用担心风声走漏。」
两天内找齐圈内最高明、也最能守口如瓶的专业人才?那有什么问题!他范克衍可是号称「有求必应天下无双之超级无敌王牌经纪人」耶!
「这……怎么回事?」依叶殊的指示换好衣服踏上四楼的夜光,一见到满屋子奇装异服打扮抢眼的人,差点以为自己错入了某个疯狂派对现场。
「好了好了,女主角登场喽,大夥儿提起劲来,开始干活吧!」范克衍拍拍手一声令下,马上有一名身穿黑色皮衣皮裤、身上铁环银针多到吓人,乍看很有飞车党大头目气势的男人走近夜光,将她架到化妆镜前坐定。
「哇,你的头发发质真好耶,又黑又直的,连一根分叉也没有,欵钦,透露一下你平常是怎么保养的吧?」
大头目一开口,马上和狂野粗放的庞克族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夜光忍俊不住地笑了,老实应答:「洗乾净、吹乾,没什么特别的保养步骤。」这应该是位发型师了。
个头娇小,却顶著一头特级蓬松桃红卷发的女人手提化妆箱,很认真地端详起她的五官肤质,打量了约莫整整三分钟之久,才以响亮的口哨作结。「不赖嘛!」这么清雅秀丽、比例均匀的五官,她一手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术根本派不上用场,一点挑战性也没,真下好玩!
一旁的造型师和助手们正忙著将行李箱中的行头二挂上衣架。复古雪纺纱洋装、仿希腊式垂坠小礼服、荷叶滚边的皱纱印花裙……一套套柔美典雅风格的华服,加上头巾、提包、鞋子等各式各款教人眼花撩乱的配件,一时之间,偌大的空间俨然成了服装秀场後台。
夜光配合口令把脸左仰四十五度角、右偏三十度角,微笑、转身、甩头发,听摄影师不停大喊beautifui、excellnt!她却觉得自己真像是一具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更气人的是,化妆试衣过程中,叶殊始终大刺刺安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注视著她换穿、搭配,不时转头和范克衍一起评品讨论,仿佛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讨厌这样。
一旦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意,伴随而来的就是更多的期待、渴望,以及贪求。
她想要更接近他的心、想要看见更多面的他,就像那个一早起来会抱著她开玩笑的叶殊,而不是眼前这个冷漠不可亲近的他……
「范大哥,你觉得这套雪纺纱比较漂亮,还是刚刚那套小礼服好看?」她朝范克衍甜甜笑问,拉起裙摆原地转了一圈,故意忽略叶殊不怎么和悦的脸色。
「嗄?你问我?」被当众点名的范克衍反指自己,不忘瞄身旁的叶殊一眼,这下看还好,一看当场就冷汗直飙。
妈呀,叶大少的脸色还真难看!他晚上约了一名波霸空姐共进晚餐,还特地订了饭店顶楼景观最好的套房,可不想在这时候发生什么「无法避免的人身意外」!
范克衍立刻机警地抱著肚子往楼梯口方向撤退。「呃……我觉得……我肚子忽然好痛!妈的,一定是早上那杯生机饮料在作怪,我就说嘛,哪有饮料是那种诡异的黑紫色……」
话声末落,一溜烟已不见人影。
「范大——」一回神,叶殊已经强拉著她往试衣问里钻,更奇怪的是,原本满屋子的人,居然也在同一时间自动净空,简直比大街魔术还神奇。「叶殊你、你在做什么?快放开——」
她的话被吞没在他的热吻中。
他的唇熨贴著她的唇,灼热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窜,温暖湿热的气息撩拨著她的感官,她无法思考,甚至觉得自己就快不能呼吸了……
打从她换上第一套衣服、站在镜头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当那一套套华服和彩妆将她托衬得比平日更加标致清丽时,他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她一身家居睡服,素颜笑倒在他怀中的动人模样;当她一次又一次对著摄影镜头展露绝美笑靥时,他却只想赶走在场的所有人,好让那朵如花般的芬芳笑容只为他一个人绽放……他反覆告诉自己这只是工作,一定要冷静,可是,当她拉起裙摆对著范克衍微笑时,他忍耐了一整个早上的情绪终於失控了!
「你今天很漂亮。」叶殊勉为其难地慢慢松开她,附在她耳边沙哑低喃,碧蓝色的双眸深处,跳动著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夜光仰起绋红小睑,著恼地瞪视他,花费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平复紊乱的心跳。「我不是晨星的替代品,也不是任你摆弄的傀儡娃娃。」她不奢望能取代晨星,她只希望,至少自己在他心中是有名有姓的,不只是宁晨星的妹妹,更不只是他计画中的一颗棋子。
「谁说你是什么鬼替代品来著了?」他揽起两道浓眉,大掌依然牢牢紧贴在她的纤腰上。她是她,宁晨星是宁晨星,他没兴趣把两人混为一谈。
「我不喜欢这样……」夜光把脸埋进掌心里,轻叹一口气。「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要我每件事都照著你的话做。你知不知道这种什么都不确定的感觉很可旧?像是……被人蒙住眼睛推著往前走,随时担心会不会下一步就踩空。」
爱上他,不也像是高空走索一样,摇摇欲坠又充满危险?
叶殊盯著她沮丧的模样,好半晌,才慢慢开口:「今天先帮你定装,拍一些平面照,然後到录音室试音、练唱,等录音结束以後,还要决定场地、拍摄音乐录影带。接下来的日子会变得很充实,你要有心理准备。」哼,要不是讨厌看到她这副模样,他才懒得浪费唇舌解释一大串。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蛮横霸道、刚愎自负、独断独行的混蛋?」也不是真的气他,只是实在不喜欢他用这么公事化的口吻说话。
「没有。」喔……原来这就是她对他的评价。他挑眉,双手横胸,後退一步淡应:「因为他们都得靠我这个蛮横霸道刚愎自负独断独行的大混蛋赚钱、分红利、拉抬声势,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我,他们就捞不到这么多好处了。」
他生气了?「你不该这么说的。不是所有跟你在一起的人,都只贪图从你身上捞好处。」
他耸耸肩,笑容逐渐隐去,摆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态。「上一次当,学一次乖,经过你姊姊的完美示范,要我不这么想也很难。」
夜光发觉,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她愈来愈了解他了。就好比现在,只要谈论到令他下快的事,他就会迅速板起脸孔,表明不想继续往下深谈的意愿。但是……他愿意让她了解吗?
「这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算晨星真的利用了你,也不代表其他人就会对你做出同样的事。」
「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信任是人与人相处的最重要基础?」他冷冷一笑。「相信经过你这宝贵的一课後,我的人际关系从此就会大大改善,真是感激不尽。」
「叶——」夜光望著他推门离去,想喊住他,却又不知如何才能说服他。
为什么每一次两人好不容易稍微拉近一些距离,他又马上毫不留情地转头离开呢?他现在的心,就好像是一块结冻的冰石,将所有的温度阻绝在外,偏偏她又傻得希望能够用拥抱和爱将冰石融化……唉,该怎么做,他才愿意相信她、愿意对她敞开那冰封的心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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