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怕是谣传。
秋娘见金宝这般得体,拿眼睛好生看了他几回,杜金宝摸了摸鼻子,笑道:“姐,你别笑话我,是我,金宝,没错!”
他这一开口,秋娘“噗哧”便是一笑,扭头又去看金宝身边的李然,李然也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揶揄地便作了揖,笑道:“秋娘,哦不,大少奶奶,您可安好?”
秋娘啐了他一口,忙唤人备下酒菜,又让人去请了还在国子监的长安回来。
四人一别便是一年,这会见了面,简直是有说不完的话,当下喝起酒来,金宝便将这一年来的事儿细细说与秋娘听。
自秋娘到了京城,往家里写了几封信,家里人得知长安竟是丞相的儿子,秋娘乌鸡变凤凰,都高兴的不得了。原本金宝还想炫耀一番,可是杜老汉一力压下来,说这门亲事是高攀了,可是还是不能给长安夫妻二人添麻烦。
所以这事,倒是只有杜家人知道,日子该怎么过,倒还怎么过。
只是不晓得是不是秋娘嫁得好连带着旺了家里的风水,秋娘走前买的那些地后来收成都极好,杜老汉连着收租和卖粮食的钱赚了个盆满钵满。这还不算,入股李然舅舅,也就是曾老爷生意的那些钱,也翻了两番,这些钱里,杜老汉原本都托偶尔上京的曾老爷带给了秋娘,可秋娘收了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留给了杜老汉,杜老汉一琢磨,又将那些钱全数买了新地,再次租给了别人。
这利滚利,钱生钱的买卖一做,日子就这般红火了起来。
杜金宝原本嫌自个儿家穷,凡事都不大上进和上心,这一下子突然觉得自个儿受了瞩目,加之秋娘高嫁,他越发觉得自个儿得上进,不能让旁人看低了秋娘的娘家人,于是拾掇拾掇,他也进了学堂,跟着他家金宝和银宝一同从认字儿开始学。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或许金宝这番的变化,便是因着读书的缘故。可这还不是最让人意外的收获,最大的收获在于杜铜宝。
“姐,夫子说,咱们家铜宝或许是个神童!”金宝想起先生夸耀杜铜宝的话便觉得兴奋:“天才敏捷,诗具宿慧,兴到成篇,脱口而出,自梦笔头生花,后天才赡逸。”
铜宝,竟是成了长平镇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秀才。
那些一直嘲笑杜老汉蘀人白养儿子的人恨得捶胸顿足,怎得这般好事就没轮着他们家呢……
秋娘听着这些,乐地合不拢嘴,阖掌直道他们这三宝都有出息。金宝又笑说,若梅十月的时候生了个儿子,他来之前,若梅似乎又有了,只把若梅他男人笑得嘴都要歪了。
“若梅真是个好福气的!”秋娘叹道,望了长安一眼,长安却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秋娘这一个冬天都如此嗜睡,连李氏都以为她是有了,可到底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长安忙把话题转走,道:“爹可还好。”
“爹和娘安好,让你们两放心呢。”金宝说着,一双眼睛却是看了看李然,见李然颇有些坐立难安,挑眉弄眼歪唇的着急模样,他越是存了心思戏弄他,只口不提李然的事儿,只将安平村这一年来发生的趣事挑着好的说与秋娘听,逗她开心。
秋娘一边笑着看金宝,一边却是看着李然,将他的不安看在眼里,心里只道金宝这皮猴不晓得又抓着李然什么事儿呢,忙笑着问李然道:“然少爷是来京城赴考?”
“是……也不是……”李然好容易抢了话头,这会却是又结巴了,还未说上两句话,却是两腿一软直接唤秋娘道:“大姐……”
秋娘被吓了一跳,你说李然跟她非亲非故,叫她“大姐”已是十分难得,这会还行这么大的礼是要做什么,她忙往边上一退,李然磕磕巴巴,又朝着长安唤了声,“大……大姐夫……”
秋娘和长安面面相觑,待长安要扶起李然来,金宝却是拦着长安,对秋娘笑道:“大姐你别拦着他,这可是若兰亲自交代的,让他跪你一跪。”
李然见秋娘和长安全是错愕,臊红了脸将自个儿的事儿说了一遍。在秋娘走后没多久,李然因着秋娘和长安的缘故,同杜老汉一家倒是多有走动,不知怎得,无意间竟跟若兰成了欢喜冤家,每日里两人不拌上两句嘴就全身不舒服,一来二去的,二人竟是看对了眼。
去年李然中了举人之后,便有媒婆络绎不绝地上门,可李然却只若兰不娶,两家大人都点了头了,可若兰坚持说,她是秋娘带大的,长姐如母,她的婚事还是得秋娘点头才肯。
李然趁着这次进京赴考,这才急急地赶了来。
“大姐……”李然又唤了一声,秋娘瞧着他,突然有了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好是她也了解李然的为人,这会越看他越觉得好,爽快地“诶”了一声,俯身将李然扶了起来。
李然起来便同长安挤眉弄眼,拿肘部捅了捅长安道:“咱两这会可是连襟兄弟!”
长安瞧着李然那喜庆模样,忍了半晌琢磨着要不要告诉他:这若兰的性子最是像秋娘,只怕将来御夫之术上同秋娘也不遑多让。这家里的搓衣板,是不要要分他一块,以备不时之需……
可转念一想,往后难兄难弟多了一个,跪搓衣板都不寂寞,这事儿总是让人分外高兴的,长安揽着李然,又是灌了他几杯酒,越发觉得自个儿笑得不怀好意。
这一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秋娘多喝了几杯酒,脸色泛红,提早便告退了,留着长安陪着金宝和李然尽兴。
秋娘哪知道,他前脚刚走,三人却是撤了酒席,直接杀到了书房,一关门,长安的脸却是慢慢沉下来,对金宝道:“金宝,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个晚上,金宝可着劲儿逗乐秋娘,可却总是坐立难安,几番眼神往长安身上瞟,长安却是感觉到了的。
“姐夫,咱们一年多不见,今晚我也想图个喜庆,这事儿我原本想明天再同你说的……”金宝犯难道。
“无妨,你说。”长安摆了摆手。
金宝瞧了瞧屋外,忙关了门,压低了声音道:“姐夫,这事你可千万别同我姐说。我爹……我爹让人给打伤了!”
长安吃了一惊,忙起了身道:“如何会被人打伤?”
到了京城一年,长安一直都同杜家保持着书信往来,为的就是让秋娘安心,前几天,长安才收到杜家来的平安信,这会见了金宝他便觉得事有蹊跷。
金宝叹了口气道:“姐夫你还不知道我爹的犟脾气啊。他让人打伤了之后严令禁止任何人透露给大姐,就是怕她放心不下,穷担心。爹是腿骨折了,大夫说不太打紧,将养几个月便能痊愈,可爹就是犟脾气,放不下那口气……姐夫,爹这伤受地冤枉,不是迫不得已,我是决计不会亲自来一趟京城麻烦你的。”
金宝这会说出来还有些缀缀不平,想起至今还躺在床上的爹,更是怒从心中来。
三个月前,安平村突然冲入了一伙家丁模样的人,挨家挨户的各家收地,说是条件十分喜人,可是那买地的价格却是市价的一半都不够。安平村的村民大体都是祖祖辈辈靠着种地过活的,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哪里肯低价卖?
其中,又是以杜家在安平拥有地最多,那伙人便缠上了杜老汉,原本还是好声好气地说,见杜老汉拒绝,便换了法子,每日里在杜老汉的地里作怪吓人,破坏了庄稼还是小事,偶尔还吓唬杜老汉家帮工的工人,几个工人被威胁得都辞了工。
杜老汉硬是咬牙顶了下来,那伙人见他软硬不吃,竟是在光天化日下,拿了麻布袋套了杜老汉,硬生生将他打折了腿,又将他丢在了悬崖边上。
若是杜老汉醒来,不慎挣扎两下,他便极有可能掉下悬崖。好在他命不该绝,蘀长安算过命的孙老道那日正好路过,将杜老汉救了回来。
杜金宝唯恐那帮人再来,趁着杜老汉昏迷,忙将他和几个小的,连带着若兰都送到了李然家住着,等他回来,便发现他家的地竟是全被人糟蹋了,那个长得脑满肠肥的长平镇的苏员外,笑咪咪地递过了一叠的银票称,杜家的地,往后都归他的。
长安蹙着眉头,想起这苏员外不就是当日和张秋花在他那茅草屋里颠鸾倒凤的那个男人,不由地握拳一捶桌面,冷笑道:“不过是个员外,生了狗胆了这是!”
“他哪里有这个胆子,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李然沉着脸应道:“他是买了地借花献佛罢了!”
“借花献佛?”长安疑惑。
李然点了点头,“若只是这苏员外作怪,我们修书一封与你,或许便能解决了他。可是偏生,他是买了地要送与一个人……”
“我管他送与何人!”长安恨恨道:“瞎了他的狗眼!”
李然顿了顿,踌躇了片刻,却是迂回地答道:“那日杜老爹被打,我特意去了一趟长平镇,想寻县太老爷喊个冤屈。可人还没走进县衙,却被我舅舅拉了回来。我舅舅告诉我,那个苏员外如今攀上了一个奶妈子,那个奶妈子便是县太爷大人见了也得毕恭毕敬地施礼让路。苏员外会来夺地,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奶妈子婉转地托苏员外买庄子,买地时曾经说过,长平四周,唯独安平的地最是富饶……长安,我只怕这个奶妈子后头的人,你我,都惹不起……”
长安的脸色变了几变,终是低声问道:“莫非是……”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隔壁剧组收的一束又一束的花儿,一个又一个的地雷,鱼泡泡我好生羡慕的有木有……瓦这日更着,这般勤奋,竟然木有奖励么……嘤嘤嘤,好羡慕!霸王党们皆禽兽,一人送你们一块搓衣板,让乃们和长安、李然排排跪着去,哼!
☆、55鱼蒙晋江独发
“可是左相府的奶妈?”长安低声问道,见李然错愕了片刻却是点了点头,自个儿先是冷哼了一声。
长安在安平村时,便听孙老道曾经提起过,这安平村好赖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便是出去当了奶妈子的人也能成为个中翘楚。譬如那谁谁谁,就成了左相府小姐的奶妈,那小姐成了妃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着奶妈子的地位都提升了。
那日长安同太子在京城街上游荡,曾经看到一个妇人,衣着倒是朴实的紧,只是走出来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身边跟着左相府的几个狗腿子,在街上采买东西,出手极为大方。那时太子无意间问起了这个夫人,太子身边的人还提起,说左相府里有个奶妈子,比左相府里一般的主子还能拿乔,主要是因为她奶过当今的淑妃娘娘,左相府的大少爷秦远也是她带大的。
当时长安便意识到,或许这个妇人便是孙老道口中的那只跟着淑妃得道的鸡……也可以说是犬。
没想到那个奶妈子离开安平这么多年,一回去倒是先祸害一方百姓来了。
“你记得咱们在长平镇学堂里的那只老黄狗吧?”长安笑问李然,自个儿又道:“但凡跟左相府沾边的人,德行都像那老黄。”
李然错愕了半晌,方才想起来那只老黄狗最大的特点便是贪婪好色,最爱跟人抢地盘,抢了地盘还得撒泡尿做个标记,旁的狗再来,那就是逮谁咬谁,绝对是讲不了理的……
“都是畜生,能懂什么。”李然自言自语道。
“对,就是畜生!”长安一阖掌,笑嘻嘻道:“好你个李然,竟然敢说朝廷重臣左相是畜生,胆子真是肥了你。”
李然身上一凉,随即发现长安这是在诓他,忙翻了个白眼。
金宝也听不懂二人说什么,忙又问道:“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地被占了,人被打了,这气就这么咽下去了?”
“咽气?怎么可能。”长安笑着摆了摆手,当下里让人去请了准备回建州的张博兴来,自个儿却是发起怔来。
近一年来,长安的老爹左相一直称病,在韬光养晦,这一段时间,左相趁机上位,原本还想在圣上面前大放异彩,只可惜,先是南方水灾,后又是北方旱灾,到了年底又是雪灾,朝廷一年没个消停,左相忙得头都要秃了,许多事做多错多,圣上也不见得满意,再看右相优哉游哉,每日逛园子逗鸟,左相气得一口血都含在嘴里。好不容易,悲剧的一年过去了,眼见着美好的一年要来了,右相却是渐渐活跃起来,左右两相的争斗又要开始。
范仲良曾经跟长安说过,左相就跟老狐狸一般,不轻易将自己的尾巴露出来,范仲良即便想抓不住他的小把柄都难……
如今可真算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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