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将悲伤流放

章节_38

强狼啸,直破云霄。
后来发生了什么,飘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在莽莽林海中仓皇逃生,白色的树,白色的雪,前路茫茫。在猛烈的风声中听到自己狂暴的心跳。
她慢慢爬起身,抬起头,看着眼前尽二十米高的陡坡,断崖一样。她要感谢它,要不是从这上面滑下来,摔在雪地上,她此刻早已经葬身狼腹,尸骨无存。
这陡坡,救了她一命。也让她摔断了一根肋骨,左边腋下第三根,疼得撕心裂肺。还有脚骨碎裂,她站不起来。
不过,手没有受伤,勉强还能动,万幸。
飘云看看自己的手,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脱了一只,僵硬红肿的左手。她把它抱在滑雪服的袖子里,又看了看面前的陡坡,点点银白,细碎星光,寒风一起,雪在萧冷的月光下奋飞起舞,仿佛浴火焚烧。
她说话,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楚坚定:“就是爬,我也要爬出去。”
第四十五章
龙天佑赶到滑雪场的休息室,看见目光呆滞的隋洋,像滩烂泥一样堆坐在椅子上,头发,脖子,还有宝蓝色的滑雪服上都沾满了雪,脸上的雪已经化成了水,沿着脸颊流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看见龙天佑,仿佛看见天降的神兵,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慌乱的语无伦次:“哥,有狼,我把她弄丢了,她如果出事,我要怎么办?我怎么办才好?”
龙天佑生平第一次,面对隋洋,想狠狠把拳头挥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可是他忍住了,隋洋的狼狈和红肿的眼眶让他忍住了。
他推开他,转向旁边的工作人员:“你们的搜救队有多少人?出去多久了?”
那人低头看表:“十二个人,五个半小时,两人一对,分区域搜索。雪地上有狼的脚印,可是没发现血迹。目前为止,还没有新消息。”
龙天佑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起码知道她可能还没有成为野狼的晚餐。
“那片森林有多大?”他问。
“算上旁边相接的防护林,大约一千二百平方公里。”
龙天佑皱眉:“一千二百平方公里,十二个人,分六批搜索。你们打算搜多久?十天?还是一个月?”
工作人员面有难色:“我们这里客人少,搜救队不过是做做样子,大部分都是工作人员兼职,一般是用不上的。我们的导游提醒过她,能做的都做了,这是她自己的责任。”
龙天佑看着他,点点头:“好,我给你一百个人,你们熟悉地形,负责调度。人能回来,一切好说。如果回不来……”他停了一下,冷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责任。”
圆月,树林,黑暗,断崖,狼嚎……
仿佛只有小说和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如果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何等感受?
“哦呜……”遥远的树林深处,雪狼的嚎叫沁入灵魂,声声呜咽,如泣如诉。这驰骋雪域荒原的无冕之王,也寂寞了,是不是?
又一次从雪坡上滑下来,飘云抬头仰望夜空,黑色的天幕如同深邃的大海,广阔安详。在那遥远的天际边,闪烁的寒星处,不知何时幻化出一弧洪紫色的流光,如同上帝的眼睛,神秘莫测,又如彩色的缎带,随风飘动。
这如烟如雾的神奇之光,在海洋似的天幕上波光潋滟。接着行云流水般,慢慢化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光环,萦绕在北斗星的周围。宛如皓月当空,深情照亮四下的原野,山石,树海,悬崖……天宇下的万物变得清晰分明,形影可见。连星星,在这晨光曙色般的神迹面前都变得黯然失色。
这尘世间不应有的玄妙壮丽,难道是极光?
飘云不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爱斯基摩人有这样的传说,极光,是鬼神引导往生的灵魂去往天堂的火炬。
所以,当天边出现壮丽动人的极光,他们就会无比的悲伤。因为,那是逝去的亲人俯视人间的最后一眼。
有人死了吗?还是,她要死了?
飘云困极了,眼皮越来越重,寒冷,饥饿,恐惧,疼痛,永无止境的黑暗,永远攀不上的山坡,冰冷的身体,僵硬的手脚。
绚丽的极光轻盈飘荡,似彩霞,似霓虹,忽明忽暗中,飘云触到一双温暖的手。
“云云,快起来啊。”
飘云睁开眼睛,惊讶的说:“妈,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妈妈只是微笑,摸摸她的头:“云云,过得苦不苦?”
飘云咯咯的笑:“不苦,我过得很好啊,大家都很疼我。还有你陪着我呢,哪里苦?”
妈妈摇摇头:“傻孩子,照顾好自己,妈妈要走了。”
飘云看着母亲,她穿着那件玫红色的毛衣,平静慈爱的向她微笑,飘云哽咽了:“妈,你是不是怪我?”
妈妈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好温暖,好温柔。
“云云,我们再也不用求人了,再也不用求人了,妈妈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比这里美多了。”
“妈,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从不分开的。”
“不行啊,你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呢,怎么能偷懒呢?”
“妈……”
“云云,妈妈希望你记得,妈妈爱你,很爱很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幸福。你要过得比我幸福。”
“妈,你别走,别丢下我啊,不要走……”
飘云去拉妈妈的衣角,就像小时候那样,妈妈要去上班,把她丢给幼儿园的阿姨,她揪着她的衣角,哭得惊天动地,肝肠寸断。
可是,她拉不住。她的脚动不了,她拉不到妈妈的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走越远,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飘云,飘云,别哭,醒醒,醒醒啊。”
飘云慢慢睁开眼睛,泪水已经淹没了视线,一双粗壮的手臂轻轻的抱着她,温柔的为她擦干眼泪。
当最后一滴眼泪滑过眼角,她终于看清来人。
“天佑?”她轻轻的呓语,声音中包含着不确定的茫然。
龙天佑点点头:“是我,你没看错。”
他们躺在一间小木屋里,外面是密密匝匝的森林,皑皑的白雪。可屋里有个小铁炉,炉膛里燃着火。他们身上盖着厚实肮脏的棉被,看不出颜色,有浓重的灰尘味道。
而棉被下面,飘云未着寸缕,龙天佑也只穿了一条短裤。他抱着她,他们肌肤相贴,眼对眼,心对心,下身贴合,手脚缠绵在一起,像两棵纠结的植物,分不清你,也分不清我。
“这间小屋可能是以前鄂温克的猎人留下的。我找到了你的手套,发现你在陡坡下面,已经被雪埋的只剩一只手。把你挖出来后,带到这里。你的滑雪服进了雪,浑身僵硬。你的内衣选得不对,全湿透了。我只有这一个办法,让你缓过来。”龙天佑一字一句的解释,每说一个字,就冒出一串白气。俊朗的脸孔因焦虑,劳累,恐惧,已经憔悴不堪。只是一双眼睛,依旧精道湛亮,炯炯有神,漆黑如墨。
野狼,雪地,森林,黑暗,无边的恐惧,可怕的梦境,被胁迫的无力感,被压抑的委屈。这一切的苦难,因这个男人的出现,仿佛化成了过眼烟云。
飘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没来由的控制不住。
龙天佑为她抹掉眼泪,轻声说:“对不起,你讨厌,也忍一忍。让我把你暖热了,好不好?”
飘云的眼泪却越掉越凶,仿佛一辈子不会停。龙天佑手足无措,放开她,她冷得瑟瑟发抖。抱紧她,又不忍看她哭得泪眼婆娑。
他无奈,俯下身,在她耳边宛转的疼痛:“飘云,你要我怎么办?我究竟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四十六章
飘云,我带你回家……
“天佑,小时候做过梦吗?”
“做过。”
“梦见了什么?”
“吃的,很多很多吃的。那时候家里穷,总是吃不饱,每天想的就是从哪里弄点吃的。我妈跟你一样,很会做饭。能用最简单的材料做出最好吃的菜。她很疼我。可惜,她跟我爸都死得早。”
龙天佑把自己的衣服垫在飘云的脑后,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些。
飘云轻轻咳嗽了一声:“你有没有梦见过他们?你的父母。”
龙天佑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不敢梦到,连想都不敢想。”
飘云迟疑:“他们,走得很辛苦?”
“车祸,司机疲劳驾驶,货车翻下了山。尸体四分五裂,头一直没找到,我去认尸的时候,根本辨认不出来。最后认出了他们手上那对变了色的婚戒,他们的手还紧紧的握在一起。”
飘云有片刻的沉默,屋外北风呼啸,像个莽撞的醉汉狂躁地拍打着木屋的玻璃。黑压压的乌云迅速掠过天空和山顶,狂风,暴雪,冰蓝的天,冷硬的地,蛮荒世界冷酷到不可理喻。
而那小小的铁炉,炉膛里的火苗烧得正旺。屋子里渐渐暖起来,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这方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是块温暖的小天地。
龙天佑低下头,看着飘云柔润的眉目,还有她皎洁的身体。她柔软的胸脯无辜的贴在他胸前,勾起最销魂可爱的记忆。
他想起了在她身体里的感觉,紧密的契合,温暖的包裹,骨血相连的亲密。想起了她形状姣好的乳防,激情迸射的瞬间,随着他的推进可怜地颤动着。想起了那徘徊在他耳边的清甜的呼吸。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她红透的眼眶,难言的委屈。
想起了她的泪水,他的暴戾。
他真的拥有过她吗?他忽然有片刻的不确定。仿佛过去的一切只是梦中的情景,记忆美的刻骨,疼得揪心,因而完全丧失了真实感。
不用莋爱,哪怕亲亲她也好。只要低一下头,只要一下,她的柔软简直触手可及。她就在他手心里,孤身一人无法抗拒,她可怜的保护不了自己。他的身体,他的心,被欲念狠狠的撕扯着,撕裂般的甜蜜。
可是,他不能。他克制着自己,但这爱欲太强烈,不是狂风暴雨,而是涓涓细流,一点一点,销魂蚀骨。他难以招架,他力不从心。
“你妈妈一定很漂亮。”飘云笑了笑,天真安静,对潜藏的危机浑然不觉。
“她个子不高,皮肤黑,但是眼睛亮。她跟你一样,喜欢讲道理,喜欢笑,喜欢说故事给我听,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把她冻得红肿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耐心的揉搓着。
“是吗?其实,我是跟我妈妈学的。她会讲很多故事,每个故事都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好人有好报,有情人终成眷属。王子和灰姑娘在美丽的城堡里,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她总是讲很快乐的故事,然后笑着对我说,云云,你看,幸福离我们这么近。”
龙天佑静静的听她说话,移不开眼,停不下心。他受了蛊惑,被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她无辜的诱惑,她脆弱的美丽,深深的蛊惑。
为什么会这么迷恋她?迷恋到自己都心惊。迷恋到只想拿这一刻当永远?迷恋到沉醉在她怀里,恨不能立刻死去?
他用手指描摹她细致的轮廓,温存,耐心,滚烫的皮肤,每一次触摸都饱含欲望。
飘云不说话了,忽然明白了他,却只是看着他,不躲不避,柔和安静。
龙体佑粗糙的手指突然探进她的头发里,托起她的后脑,面容冷峻,眼神狂乱。他在渴求着什么,又在抗拒着什么。在人生的惘局中进退两难,在情欲的泥沼中破碎流离。
他低头轻嗅,她芳香四溢。他的嘴唇徘徊在她的唇边,真想就这样吻下去,咬下去,缠住她的唇舌,占据她的生命。不管明天,不顾命运,他爱得太苦太难,丧失了未来,迷失了自己,却注定落得有去无回的结局。他不甘心,他不认命。
在这混乱的时空,在这冰天雪地,不需要慈悲,不需要道理,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可以厚颜无耻,可以随心所欲。
飘云不说话,望定他,处变不惊,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的决定,宽恕,或者索取。
龙天佑对正她的眼睛,水一样的目光,蒙着情欲的雾气。可眼前的盈盈剪水,偏偏波澜不惊,仿若一面不染尘埃的明镜,映着他的影子,清晰的毫发毕现。
龙天佑摇头,无奈,最后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身体因压抑而颤动,汗珠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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