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株常春藤

章节_6

楚砚抽出一根烟,冲她眨眨眼。“介意吗?”
一然笑着摇摇头算是回应。
她静静看着男人抽烟,忽明忽暗的烟头隐在烟雾里,男人夹住烟的手势很随意,可却暗暗透着一股性感之美。忽然对于这个细枝末节有了兴趣,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着那个人抽烟会是什么样子,只可惜,也许是职业的关系,他从不吸烟,也不嗜酒,活得像个苦行的僧侣,一般男性的那些嗜好似乎都没有见他热衷过。
“别在看着我的时候幻想别的男人。”
男人淡淡的言语引得正出神的她一怔,而后便明白过来。
“楚砚,你就是个妖怪,还是个千年道行的老妖。”
与这男人初识在一场宴会,她当时也是作为翻译出席,而他则是宴会主人请来的贵宾。
相识的起因不算美好。
一个客人酒后失态,看见躲在过道上透气的她意欲强吻猥亵,正巧被楚砚撞上,三两下就把那醉汉摆平。
“没事吧?”楚砚回头问她,不意却看见她手里正攥着一支小型喷雾剂。
“没事,谢谢。”女人灿烂笑开。
楚砚看着这个刚刚被自己救下的女人镇定自若的把防狼喷雾放进小巧的手包里,又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角,转身对着反光的玻璃补妆。
他怀疑自己根本就是多管闲事,他相信如果刚刚自己没有英雄救美,眼前这女人也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因为在她的眼里找不到惊慌,有的只是一种自在的笃定。
也许是他的眼神泄露了他心里的动态,她笑了:“今天遇到先生是我走运,可我的运气不会总这么好……”她拍了怕手包,眼睛里光彩闪烁,“不走运的时候,我就得学着自保。”
她给他的第一次印象就是这样,在那无比柔软的外表下却蕴着如此强势的灵魂,整个人处处都有矛盾的存在。
第一面,这女人并不讨他欢喜。
原本以为两人的缘分止于那次意外的“英雄救美”,可之后的几次相遇让他们彼此开始熟悉,竟慢慢演化成无话不谈的朋友。
楚砚对于这女人给他的评价并不在意,眼际含笑。“我倒觉得这话该我说。”
一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头不理他,看向不远处的琉璃顶灯。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嗯……”她状似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没什么打算,我辛苦了那么多年,想给自己放个长、长的假!”
“决定‘收复失地’?”
一针见血的问话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答案,按熄烟头的楚砚又叫了壶水果茶,体贴地帮她斟满,推到她跟前。
一然眨眨眼,满脸茫然。“什么?你说的话我现在怎么听不懂了呢?代沟!严重的代沟!”
“我才三十七岁!”楚砚很郁闷。
“你比我大十岁呢,大叔!”
某位大叔在这一声“大叔”中更郁闷了。
“好啦,不跟你逗了。”轻啄了口香甜的茶,一然摆摆手,今天累得没有心情开玩笑。
“女人,总这样的话,会把人吓跑的,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某女不爱听这话,忿忿不平,“哼……有的是男人抢着追我!”
楚砚又燃起一支烟,烟雾熏着他的眉眼,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嘴角含着浅笑:“但愿你要的那个……也在抢着追你的男人之列。”
“走吧,送你回家。”楚砚招手结账,却没发现对面的女人因他的那句话已经惨白了脸庞。
“我回来了。”
一然进门换鞋,看见爸爸和阿姨正守在电视机前看着一档综艺节目笑得开怀。
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他,心下觉得不安。
在厨房一起泡茶了阿姨解了她心里的疑惑。“墨玉下午的时候回他自己的公寓——诶!小心!”
“怎么了?”听到喊声的程父跑进来,忙问道。
“小然的手被热水烫到了。”阿姨正拉着她的手放在冷水下冲洗。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阿姨嘴上虽然埋怨,可动作还是轻柔的为她涂上凉油软膏,“倒热水时也能走神?这孩子!”
一然凑近手背看了看,一股刺鼻的药味窜身体,马上向后闪了闪,憨笑着说:“没事没事!不疼!”
第十三章
脸上的表情终于在无人的时候卸下掩饰。
推开他的房门,一室的黑,染得她的心情也跟着灰暗。
对于当年那段美好也忧伤的恋情,程墨玉一直守口如瓶,他不说,也不让她透露分毫。那时的她被爱情麻痹了知觉,毫无疑问的跟从。他的禁忌,她无条件服从。可当年的那份心甘情愿带来的是偷欢般的窃喜,如今的这份沉默却只有不愿吐露的心伤。
躺上床,枕头上没有沾染上太多他的味道。心里觉得讽刺,原来如今在这个家里找个他的寄托都已是这般难了。
翻了个身,手背不小心蹭在床单,她咬牙咽下到了嘴边的呻吟。哪里是不疼的,明明疼的撕心裂肺,可伤不在手,在心。
他逃了……为了躲她……
从心头一直满溢到嘴角的酸涩几乎将她淹没,也许是报应吧。
电话拨到他的手机上,响了两声就突然变成——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再打,就已关机。
很明显了,不是吗?他不想见她,不想接她电话,甚至不愿听见她的声音。
但愿你要的那个……也在抢着追你的男人之列……
犹言在耳的话不留余地的攻陷自欺欺人的心理防线,现在的状况完全相反,明白是她抢着追人家,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给她追。
没人比她更了解那男人的性格,他若做了决定,旁人就再难动摇。当初她执意离开,将两人的过往一并抛下,他那时是真的怨她、恨她的。他说恢复兄妹关系就真的说到做到,断了一切暧昧,干干净净。
多年之后,那个当初主动要分开的一方又回来,她还能期望人家有怎样的面貌态度对待自己?如今他还能心平气和的和她坐在饭桌前闲聊家常也许就已经是最好的地步,她太过贪心了。
这一刻,一然才终于明白那句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可她没有泪,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小然,这样不行,去医院看看吧。”
阿姨托着一然的手呼了呼气,眼看手上的伤处完全没有好转的意思,这两天下来反倒更加严重了,又红又肿的。
她也凑近看了看,是有点疼,却还能忍受的范围内,就不想跑医院。“没事,再上几天药膏试试,实在不行就看医生。”
就这样,又拖了两天。
之前只是有点红肿的皮肤开始溃烂生疮,疼痛也开始变得难以忍受,之前几天在睡眠下忽略痛楚的办法不再奏效,她开始疼得难以入睡。
“是你去医院还是我打电话叫墨玉回来?”程父看着一然的手皱眉问她。
一大早就觉得头重脚轻,挡下父亲欲按电话的手,“我去医院,别给他打电话。”
到了医院,挂了号,在大厅里一阵眩晕,这么大的地方,找到正确的方向有点难。问了导诊,才确定方位。
“嗯,小姐你不是程医生的妹妹吗?”接待站的导诊护士笑笑地看着她,上次他们兄妹和方医生碰巧在她眼前撞见,一双俊男美女的兄妹让人过目难忘,“来找程医生啊?外科在三楼b,从这里直接上电梯,然后出来左转,你哥在右手边第三个办公室。”
“……”张了张嘴,却没解释什么,“谢谢!”
等电梯的时候,一然看着火辣辣疼着的手背。她没有挂他的门诊,如果他不愿意看见她,那她至少还能做到不去烦扰他。
到了外科等候看诊,她坐在转角的长椅上,后背抵在靠背上,感觉到砰砰地搏动,眼前有点恍惚,于是干脆闭上眼。
“小然?”
刚闭眼没一会就听见有人叫她,连忙睁开眼睛,下一刻就发现方琼正弯着身子诧异地打量她。
“来找你哥吗?”方琼坐到她身边,侧过身子将手肘架在椅背上。
“来看病的。”冲方琼晃了晃手背,一脸无奈。
方琼捧起她的手,仔细看了下,皱起眉:“怎么这么严重?走吧,跟我来。”
“可是,我挂了这个医生的门诊,还得等……”一然指了指还有几个人才轮到她的诊室。
“没关系,我现在刚好没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跟我来吧。”方琼起身,双手插进白大衣的口袋,率先走在前面,似乎料定她会跟上。
“你哥他被主任叫走了,这会不在,诶,你坐吧。”方琼拉过椅子,“他要在就把你直接送他那儿去,对了,他的办公室就在隔壁。”
叶一然这时才发觉,原来他与方琼的距离是这样近的,几乎每天都见面,偶尔一起吃饭,他们的交集如此之多,多到她现在意识到时心里发凉。
“怎么烫的?这么严重了。”方琼小心地抽走她手上的纱布,看了伤口,不禁蹙眉。
“不小心被热水烫到,以为过几天自己就能好了。”受伤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更加热辣的疼着。
“亏你还有个当医生的哥哥呢,怎么不早点来医院?非等到现在这样。”
方琼的语气自然,嘴上虽然抱怨的意味强了些,可眼神和处理伤口的动作都极为细腻。
这些印在一然心里,不禁看着眼前的女医生,慢慢愣住。
眼前的女人只能算得上清秀,可每次看见她都让人感到一种温暖,她的笑容真诚美好,没有一丝杂质,工作时,有一种成熟职业女性特有的魅力围绕,让她更加迷人。还有,一然想起那个美味的便当,她的巧手不禁用在出色的医术上,还做得一手好菜,拥有一身好厨艺。
这女人是每个男人心中的理想妻子吧,一然暗忖。
“喂……”方琼伸手在一然眼前晃了晃,“好了,注意最近几天伤口不要蘸水,每天早晚换药,我给你开些药你带走,家里的那些软膏就不要用了。”
方琼写好药单递给她,笑着说:“如果自己不方便上药就让你哥帮你弄,家里摆着个大夫不用简直就是浪费。”
一然接过单子,“我知道。”却不打算跟方琼说他已经回到自己公寓的事。
刚走到门口就又被方琼叫住。
才一回身就发现方琼已经走到跟前,俩人距离好近,一然下意识的要退开,却被方琼抓住手臂,又伸手覆上她的额头。
“果然有点低烧,回家要赶快休息。”方琼收回手,靠在门边以一种早有预见的语气平稳地陈述自己的推断。
“要不你等会,一会让你哥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先走了,方姐你忙吧。”
方琼看着没入电梯的纤细身影,匆忙中带着一丝慌乱。这次相遇,她给人的感觉似乎不太一样。第一面,她满身神采飞扬,而这次,却好像刻意回避些什么,也许是身体不舒服,面容有些憔悴。
电梯门刚合上不久,墨玉就从拐角走过来,看见方琼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的方向。
方琼靠在门板上等着他走近,看了眼手表,“这话谈的可够长的,足足一个小时。”
墨玉无奈摇摇头,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方琼也随着过来。
“你慢了一步,你妹刚走。”
手上一滑,刚拿起的病例夹被弄乱,纸张散落一地。
“这么不小心。”方琼蹲下身帮他收好,递给他,却没人接过,抬眼见他已走到窗户旁。
“你现在出去还能追上她,我还说让她等会你的,可她就着急走了。”看他终于转身接过自己手上的文件,又沉稳坐在办公桌前,似乎没有追上去打算。
“反正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墨玉淡淡吐出一句话,低下眉目,看着手上材料。
“可她有些低烧,是伤口感染引起的,晚上最好——”
“你说什么?”
方琼被他忽然提起的声调截住未完的话,眼带惊异的看他慌忙起身。
“什么伤口感染?”
“你不知道?她手被烫伤了,今天来看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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