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栀蹦蹦跳跳地往出口走去。
她不知道从哪里离开, 问了船上的工作人员, 对方指了一条路。
结果到那儿以后,她一出示自己的护照, 工作人员立刻变了表情, 原本脸上亲切又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 变得疏离许多。
对方甚至后退了两步, 随后极为礼貌地做出“请”的姿势,带洛栀走了另一个方向。
船上空间很大, 但房间之间的走廊十分狭窄,地形复杂, 一绕起来就完全找不到路径了。
洛栀跟着人走,完全没发现秦燃一路跟着她。
直到被另外的工作人员拦住。
她走了特殊通道下船,等秦燃找到关系跟着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港口有好几个大棚子, 所有的安检都是在那里进行。
洛栀进去以后出示护照,工作人员没带她去排队安检,反倒带她逆着人流,走去了另一个小棚子。
乌佐就在那里等着。
不,这个人似乎不是乌佐……
洛栀盯着自己面前的人, 微微有些发愣。
这人穿着跟乌佐差不多的衣服,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马甲,显得肌肉饱满, 线条好看。
他的眼睛显现出流光溢彩的银灰色, 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最让洛栀惊讶的, 是他的手指。
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指已经呈现了一种半透明的状态,透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洛栀甚至能看见他身后的沙发布料。
这只半透明的手上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雾。
洛栀对这团闪烁着的灰黑色雾气十分熟悉,下意识地就唤了声:“小黑?”
乌佐的脸,克里斯的眼睛,许恒的身材,小黑的特征……完蛋了,肯定还有沈亦的心机。
洛栀刚这么想着,就听见被她叫做“小黑”的人开了口:“不是心机,是智慧。“
沈亦的智慧?
洛栀眨眼,似懂非懂。
但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开口道:“你还是我认识的人吗……”
“是也不是。”
他还是这么说着,表情逐渐被痛苦侵染。
洛栀顿时觉得不忍,语气带上轻快,想要缓和这里的气氛:“那我就还叫你小黑吧,可爱又顺口。”
“……”对方沉默片刻,说,“你竟然最喜欢那个白痴系统么。”
洛栀:“……”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我不是它,我还是乌佐。”他这么说着。
洛栀应了一声“好”,忍不住又去看他半透明的手指。
“我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似乎察觉到洛栀的视线,乌佐把那只手背到身后,“现在就可以走。”
洛栀不想走,也不忍心跟这样的他争执。
她只能扯开话题问:“你怎么把手藏起来了呀?”
“……”他说,“会吓到你。”
洛栀笑起来:“不会的。”
她走到他的身边,尽量温柔地:“好啦,我们不急着走,到处玩一玩吧,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一直待在船上,都快无聊死啦。”
那艘船,说好玩也挺好玩的。
可玩来玩去到底也就只有那么大的地方,说无聊也是真的无聊。
乌佐皱起眉头:“我们没有时间了。”
“逛一逛的时间还算有的吧?”洛栀道,“我听乐蝶说了,这座岛上的冰淇淋超——级好吃。”
大概是她眼底闪烁的期待感染了他。
他不再抗拒,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轻声开口道:“嗯。”
洛栀伸手去拉他戴着手套的手指。
她觉得秦燃绝不会乖乖待在船上,肯定会跟出来。到时候看见她和乌佐手拉着手吃冰淇淋,肯定会当场黑化。
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乌佐竟然准备了一辆跑车,直接带着她从港口开了出去,一路开到最近的一座城市的市中心。
这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洛栀在路上就犯困睡了一觉,此时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问:“到了?”
乌佐笑得宠溺:“嗯。”
洛栀抬眼四处看看,乌佐却已经率先下了车,很快手里拿着甜筒回来,塞给洛栀:“吃吧,吃完我们就走。”
洛栀:“……”
她吃完甜筒,又想心思:“我想去海边玩,在船上看了好几天海,都没去。”
乌佐沉默片刻,没再多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车子一开,洛栀又开始犯困。
“我是不会害你的,阿栀。”乌佐在旁边说道,“再不离开,你就会在这个世界,陷入永远的沉睡。“
就像小黑之前说的那样。
成为植物人,安静地、永远地躺在那儿。
洛栀舔了一口冰淇淋,因为困倦,语气显得很迷茫:“是吗……”
她的表情显然是心不在焉。
乌佐几乎可以猜到,她到底是在担心谁。
车子狠狠地刹在路边。
“到了。”他的语气很不好。
洛栀撇了撇嘴,没跟他计较,推开车门下车。
他把车停在了一个公路旁边,距离海边还有段路程,只能远远地看着。
洛栀也来了脾气,抬腿就要跨过公路旁边的栏杆。
乌佐把她一把拉下来,单手撑在栏杆上,低头逼近她:“你想去哪里?这里离游轮很远,他不会跟过来的。”
洛栀被他一凶,顿时觉得委屈了。
这两天被秦燃惯的脾气也有点大了,恼怒地说:“我不要你管!”
勤勤恳恳帮他收集灵魂,还得被他凶,她是图什么啊。
要不是看在秦燃小可怜的份上,她肯定不要管他了!
洛栀扭头想走,又被乌佐长腿一伸卡住了离开的路,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靠得更近:“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要你管。”
乌佐脸色阴沉,洛栀火上浇油:“你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每次都跟我说是也不是,呸。我跟你不熟,跟燃燃都比跟你熟。”
乌佐:“……”
他气得发抖,记忆里每一次相处交杂在一起,就像好不容易理清的线头有一次缠绕起来,无数线头交织,打成死结,像怎么也梳不通顺的头发,恨不得一刀把打结的地方都给剪了。
洛栀左顾右盼,想找机会逃跑。
她怕乌佐气得太厉害,真的一巴掌把自己给拍死了。
而且她的目的是气秦燃啊,又不是气这个已经合体成功的。
洛栀没找着逃跑的机会,却找着了一个熟人。
就在不远处的海滩上,唐乐蝶穿着泳装,开开心心地跳来跳去。她的身边站了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手足无措,脸都涨红了。
洛栀立刻笑起来,正要喊人。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立刻按住了她的唇。
乌佐附身,轻声说:“阿栀,别再故意气我了,我的头好痛……”
真的很痛,像是要撕裂一样。
洛栀这人,有时候还就吃软不吃硬。
如果乌佐再强硬一点,洛栀可能表面上怂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绝不会停,眼珠子一转又是一个主意。
可乌佐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
她根本没办法狠下心。
“我没打算逃跑,也不是想气你。”洛栀握着他的手背,拉开一点缝隙,安抚他说,“我就是看到我的好朋友,想跟她打个招呼。”
乌佐没动。
洛栀又说:“你知道的,唐乐蝶,我跟她关系很好,想把你介绍给她。”
乌佐还是没动,眼底却已经有了动容的神色。
洛栀再接再厉:“之前没能把你好好介绍给安凉,是我的一个遗憾。我想让我的朋友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的骄傲。”
沈亦的记忆就这么被激发出来,占据了主导。
此时的洛栀完全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正好撞上了。
在后来,一切平息以后,洛栀才知道,沈亦这一块碎片,代表的正是主体的智慧,控制着思考。
这种思考十分精巧,加上系统的计算,能可怕得近乎预知。
可一旦受到感情干扰,思考就会瞬间变得简单。
他松开了手。
洛栀立刻转身,对着海岸处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呼喊。
海边的游客很多,洛栀一喊,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这儿,当然也包括了唐乐蝶。
唐乐蝶立刻跑过来,惊讶地说:“阿栀!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知道了船只多停留一天的消息,却没想到洛栀也会跟着下来。她应该是能少走一步就少走一步的性子啊。
洛栀指了指身边的乌佐,道:“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乌佐。”
唐乐蝶:“……什么!?”
唐乐蝶身后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孩子追了过来,洛栀笑着对那人努努嘴,问道:“你不介绍一下你这位?”
唐乐蝶“哦哦”两声,后知后觉地介绍着。
其实脑袋里都是秦燃的事情。
——这个女人这么渣的吗!前脚刚说了喜欢秦燃,后脚就找了个男朋友!不是秦燃!
洛栀看看表情逐渐变得温和,情绪也稳定下来的乌佐,内心小声说了句抱歉。
真的很抱歉呀,利用了你。
不过这也是为了帮助你。
唐乐蝶肯定会把消息传达给秦燃的,后面只需要再拖延一会儿,静观其变就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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