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生体质寒冷,一年到头手脚冰冷,羽绒被对她而言是一年四季的必备品。
她有近视,在家不喜欢戴眼镜,半夜有时候口渴起来喝水,不是磕到脚指甲,要不就撞到膝盖,所以养成夜里在房间给自己留一盏小灯的习惯。
朦胧地看着灯亮处,模模糊糊地睡着前她想着,还是工作好,在分内工作上倾注一分心力,就有一分收获,比起浪费十几年青春在缥缈的爱情上,工作给她的成就感太多了……
至于晚上在酒吧碰见的那个人,她决定把他的影像睡掉,睡~掉!
不同于营业时间的喧哗热闹,酒吧里只有韩漱一个人在喝酒,和早些时候的宾客满座简直是两个世界,此刻这里安静到近乎无声。
开的是夜店,他的生理时钟却和正常人没两样。
真要说,蓝纸是他酒吧事业的起始点,所以他多会在这里出现,偶尔插插调酒的花,看看熟客,更多时候,他会待在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里。
通常这时间该是他熟睡的时候,可是,他梦见了哈昀心。
梦里,那是一个午后,其他的团员各自有行程,至于他则是提早从驻唱的pub回来,钥匙转动声没有让平常会从家里冲出来为他开门的人出现,开了门,一眼可以看见哈昀心穿着无袖的夏装,海滩短裤,睡在草席上,露出骨肉匀称的长腿,柔润的脚指头,一头长发迤逦得像匹丝缎,诱惑着他。
外面的天气很好,亮丽的阳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也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他走过去,手指几乎要碰触到她,可她醒了,惺忪的眼睛有股说不出来的慵懒,近视的眼妩媚得教人发馋。
这样美丽的她,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喂,我说韩大老板,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重要到我下飞机就把我call来一个打烊的酒吧,未免也太无趣了。”通讯纪录一共有十八通未接电话,二十二通简讯,难道是他老妈要再嫁了,赶成这样。
像头懒洋洋狮子的男人穿着长版军装风衣,袖口还有领口镶着一圈皮毛,自顾自地从木格酒架旁边的冰柜里拿出一瓶低温贮藏的冰酒,迳自拿了杯子,坐到吧台边,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动作真慢,你果然年纪大了,大叔。”
一个爆栗敲过去,用的是酒瓶,韩漱很俐落地闪过。
“这瓶冰酒要价二十万,要敲我之前,你要先签本票还是给现金?”
“去你的!你知道要甩掉我那个助理,跟一堆接机的粉丝有多少‘眉眉角角’,刚刚车速开到快两百,我看那测速照相的机器闪个没完,这下罚单得接到手软了,我这么拚就为了你,我这朋友还不够仁至义尽吗?”有人不忘卖瓜,卖的还是香甜可口的哈密瓜,甜腻得教人起鸡皮疙瘩。
“这次从哪里回来?”韩漱不为所动,他又不是今天才认识这家伙。
接机的粉丝有保镳帮他拦阻;甩掉助理,只要他大人吩咐一声;至于超速,根本是这家伙自己爱开快车,往他这无辜的人头上赖,只是为了讨人情,喝免费酒而已。
“上海、北京、广州绕了一小圈。”
张驭晓是当今红遍海内外的偶像歌手,曾是狂潮的唱将,乐团解散后只有他还站在歌坛上,不像其他四人都已经改换跑道。
私下他们仍有联系,不过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工作忙得风风火火,要约上一面,真不是那么容易。
“陪我喝两杯。”韩漱推过一口喝光的酒杯。
“我这不就是了。”漂亮的玻璃杯沁出小小的水珠,张驭晓也很干脆地喝光了冰酒。“先说好,喝完两杯我就得走人了,有屁就快放!”
“我昨晚见到了昀心。”他转着杯子,岩石冰块在杯里叮当作响。
“昀心,哈昀心?你那个前妻,我们以前的经理,管家婆?”张驭晓带着怀念的神色说道。
“嗯。”
“台北这么小,大家会去的地方都差不多,会碰到也是正常……不过也不是很正常,夜店实在不像她会来的地方。”
“感觉是被朋友拖着来的。”
“哈,可以想像。”
“对我不理不睬,还给我脸色看,真不像她会做的事。”被彻底地漠视,他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你真是有够自恋的,都已是离婚夫妻,难道见了面还要她来抱你大腿,对你好声好气?她没当众赏你耳刮子,给你难看,算客气的了。”张驭晓很不客气地挖他疮疤,吐他的槽。
“喂,我最好是有那么差劲好不好!”听听看这像是人话吗?他又没说要那样,什么抱大腿,他马的真难听。
“你以为你是个好丈夫、好情人、好朋友吗?要我给你打分数,你会很难看喔,说白话,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社会上多得是伪君子,说一套做一套,但韩漱不是,他是真小人,总是随兴地做事,也不管会不会伤害了谁。
“去你的!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用不着你来落井下石。这么多年,我很修身养性了好不好,不过,我真的把昀心害惨了吧?”韩漱确定自己花心萝卜的形象深植人心,要翻身,难了。
“她那么温柔好脾气的女人都不想理你了,你觉得呢?”想起当年韩漱的行为,张驭晓没法给他好脸色看。
哈昀心可算是他们几个大男人的衣食父母,管吃、管住,管的范围比大海还要辽阔,那些年,他们几个大男生只要专攻自己的事业就好,其他则高枕无忧,这一切都是哈昀心的功劳。
“她离开后的那几个月,你还记得我们乱成什么样子?小宇一早起床找不到他的鞋子、袜子;野兽吃不到她煮的饭居然硬是饿了三天,最后昏倒送医;rain就不用说了,他整整摆了好几年的臭脸。”后来,他都忘记这团乱是怎么收拾掉的,那种兵荒马乱,每个人都气得想盖韩漱布袋的情况,现在想起,还是满肚子的火。
“dawn,我真的这么可恶?”dawn,是张驭晓在狂潮的名字。
“你自己说呢?”他就是不想给韩漱一个爽快。“凭什么你觉得她都跟你离婚了,还要给你好脸色看?你当年真的有对她好?你追过她吗?”
“她一直在我身边,哪需要追求?”读书、出社会、结婚,他一直知道哈昀心爱他比他爱她要多,不必费力追逐,更何况她的个性很投他的脾胃,娶她当老婆只有数不尽的好处,不娶她要娶谁?
“所以啦,如果我是女人,你这样的男人我也不要。”
“喂,我是叫你来替我想办法,不是来数落我的。”的确,那些铁铮铮的事实,连他都无法否认,自己的确是个自私的混蛋。
当时狂潮这棵摇钱树开始大红大紫,每个人都忙得不见天日,仅有的时间当然是拿来玩乐,他没关心过昀心到底快不快乐、需要什么,甚至常常忘记她是他许诺要终生爱护的女子,他真的欠她太多……
“以前她爱惨了你这浑球,傻傻把十几年青春浪费在你身上,现在清醒了,管家婆,你好样的!”
“dawn,你这样投奔敌营很可耻,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同一挂的。”叛徒!
“我本来就站在昀心那边。”
“把我的酒还回来!”
“说实在的,我还满想念她当狂潮经理人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用烦恼,只管把歌唱好。这么多年,我身边的助理换来换去,再也没有人像她那么仔细,她煮的菜,偶尔想到还会让人流口水。小韩,也许是我们那时候都太年轻不懂事了,尤其是你,你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宝贝吗?”那段狂野恣意的青春年代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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