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连他都没察觉到的地步啊。
他顿住脚步,莫非自己进入了什么幻境而不自知。
这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而迟疑的叫唤:“哥…哥…”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却有些破碎。
沐流岚亦是讶然,这不是小鬼的声音吗?
萧君祈循着本命魂玉过来,看到一抹熟悉的白影,那一瞬间,他的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沐流岚回头,就看到对方远远地站着,脸上红纹翻腾,他心一疼,立刻朝对方走去,走到一半,他又忽然顿住脚步,这究竟是真是假,幻境耶?真人耶?
然而还没等他思虑一番,萧君祈已然扑了过来,他紧紧箍着沐流岚的腰,把头埋进对方的脖颈。
就算不知道对方是真是假,顶着这么一张脸,沐流岚发现他总也是没办法拒绝对方的。
想到他离开前的境况,他立马皱起了眉毛,掏出萧君祈的大脑袋:“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势怎么样?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鲜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渗出了。
气海剧痛,然而最痛的还是心,沐流岚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君祈。
此时此刻,如此真实的感觉,就算他想欺骗自己这是幻境也做不到了。
萧君祈手抵上沐流岚的后背,用元力滋养着他体内的伤口,另一手捂上他的眼睛,痛苦恳求:“哥哥你不要这样看我。你不要这样看我好不好?”
因为元气的大量逸散,沐流岚意识有些模糊,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他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讲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却只觉得心寒,他想不出一个对方对他出手的理由。
他费力地张了张嘴:“为……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在意到唯恐对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在意到哪怕折损修为也心甘情愿,在意到只要看到对方他就心满意足,结果——
难道他千里迢迢到云水之巅找洗雷池,他不惜十年修为难有寸进,都是个笑话吗?
沐流岚努力睁大眼睛,喘着气,一手吃力地抓着萧君祈的衣襟,声音嘶哑:“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出手?为什么要破碎他的气海?为什么要背叛他?
然而下面的话却都卡在了喉咙里,萧君祈接住倒下了的沐流岚,脸上表情奇异,似哭似笑,似喜似悲:“哥哥,你不要怪我。阿祈只是不想你再离开阿祈了。阿祈只是怕了,真的怕了!”
他抱着沐流岚跪倒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终于找到对方的喜极而泣,还是因为如今两人关系再难恢复的痛苦悲鸣。
沐流岚醒来后,目光锐利,下意识地戒备着,下一秒,想起他昏迷前发生的事,他立刻瞳孔一缩。
他有些难以置信,却又带着些希冀地运转起了体内的元力——
不行
真的不行
哪怕气海被保护的再好,被修复的再好,都无法改变它曾经破碎的事实,二十年修为一朝丧,沐流岚从来云淡风轻似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哪怕有心理准备,他还是不能接受他——沐流岚居然成了个废人这个事实。
一个气海破碎、再难修行的废人,一个每天不吃不睡就会死去的废人,一个寿命只有百年从现在开始就会日渐衰老的废人。
他坐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才强迫自己平复下心情。
这时,门吱呀地开了——
看着逆光走来那个玄色长袍好像被阳光镶了层金边的俊朗男子,沐流岚眼神闪了闪,低下头去。
他刚刚下意识地不去想造成自己气海破碎的原因,否则他怕他承受不了这个事实。
当年被沐家放逐的时候,他没有怨天怨地,上辈子最后在魔宫死于韩岩之手时,他也只怪自己技不如人、算有遗策。
可是此时此刻,沐流岚是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何其残忍啊。
他第一次有这么一种想要呵护的一个人的感觉,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发现自己是有感情的,他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掏心掏肺,恨不得替对方承受所有的苦痛。
结果——
有那么一瞬间,沐流岚甚至想拿起佩剑抹脖子,左右他现在都是一个废人了,左右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说不定死了后醒来又是一个新的世界了,那他绝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流央五十年(下)哦,你猜~~~蟹蟹大家的阅读与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亲亲~
ps:蟹蟹蓝染irene投掷的一颗地雷!
☆、疯了
然而这种恨不得死了的想法终究也只是存在那么一瞬间。
无论何时,都不能放弃,哪怕天要亡他,他也要逆天而行。
世间百样,皆有其自然规律,只要沉下心来,必然会找到转机,翻牌为胜!
沐流岚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让自己忽略那被背叛的伤痛。
这时萧君祈却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看着沐流岚垂着头不看他,萧君祈表情不变,他抬起了沐流岚的下巴。
尽管被迫抬头,沐流岚依旧容色淡淡,波澜不惊,无怨无恨,一如两人初见时那样,他的眼神冰冷平静地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或者说就像眼前没有人一样。
触到这个眼神,萧君祈忽然往后退了半步,他的眼角开始泛起红纹。
他松开手,捂着脑袋,表情有些痛苦。
沐流岚皱了皱眉,这是受佛罗的影响吗?
不过几天不见,为何对方就一副被佛罗侵蚀已深的样子?
不过,原本会让他心疼不已的一幕,现在他却只是坐在一边闲闲旁观,理智分析着自己可以如何利用这一点。
这时,萧君祈忽然抬起脑袋,他的脸颊几乎都布满了鲜艳的花纹,看起来妖异异常。
只是他双眼却湿漉漉的,就像个最纯真的小孩子一样,他对着沐流岚撅了撅嘴,有些委屈道:“哥哥——”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字眼,沐流岚心一颤,他紧了紧五指,却依然只冷冷地看着萧君祈。
看到沐流岚没有过来,萧君祈更加委屈了:“哥哥,我疼,好疼。”
他朝沐流岚走进几步,蹲在沐流岚脚边,可怜兮兮道:“哥哥,阿祈疼,揉揉好不好?”
沐流岚直直地看着萧君祈,这个时候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不得不承认,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在心疼着眼前这个人。
心疼了这么多年,早就心疼习惯了不是吗?
他蹲下身子,抓着萧君祈的肩膀狠狠晃了起来:“你疼?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你说啊,为什么要背叛我?”
“疼吗?那是你自作自受,合该自己承受!”
沐流岚就算元气不再,毕竟练剑多年,他的手劲自然不小,萧君祈被他又晃又吼,简直晕乎乎的,他的头更疼了。
也许是意识不清间下意识地不想接收沐流岚冷酷的言语,他好像没有听到沐流岚说了什么,只是愈加委屈道:“哥哥别摇,阿祈难受。”
沐流岚忽然松开了手,身体往后仰,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他闭了闭眼,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像个泼妇一样地大喊大叫。
萧君祈飞快看了沐流岚一眼,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刚刚那么愤怒的样子了,他捉起了对方的一只手掌,然后放在自己脑袋上揉了揉,开口道:“阿祈疼,哥哥揉揉——”
沐流岚睁开眼,看着对方一副小孩模样,他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仰起头看天花板,不言语。
右手上还附着着对方的手掌,滚烫滚烫的,烫的不似常人,烫得灼人心肺。
沐流岚对着房梁看了许久,好像没知觉一样,任由对方动作。
好一会儿,他才低下头,眨眨眼,他自主性地动了动右手手指,揉了揉萧君祈的头。
萧君祈抓着沐流岚的手一僵,就算意识不清,他还是大概知道的——眼前的哥哥他很喜欢可是却讨厌他。
他只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努力忽略这一点罢了。
看到萧君祈愣住的样子,沐流岚眸光沉了沉,他知道现在哪怕对方看起来不清醒的样子,实际上什么都很清楚。
他吸了口气,朝萧君祈倾过身子,放柔声音,好像在哄小孩儿一样:“阿祈告诉哥哥,哥哥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沐流岚觉得如果不得到对方对他出手的理由,他恐怕死都不会瞑目。
可是,一听到‘哥哥不在的时候’这几个字,萧君祈表情立刻就变了,原本因为沐流岚抚慰而暗淡的红纹也越加肆虐。
他忽然站直了身,表情阴狠狰狞:“哥哥为什么要走?哥哥不是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阿祈的吗?哥哥为什么要骗阿祈?”
他伸出手一把抓上了沐流岚的脖子,迫着沐流岚也站了起来。
“是不是只有杀了哥哥……”说到这里,他那扭曲的表情忽然柔和了下来,变得缠绵而梦幻,好像在看最美的梦境一样。
他的声音也变得低低的:“是不是只有这样,哥哥才不会离开阿祈呢?”
“是不是只有这样,哥哥才不会骗阿祈呢?”
“是不是只有这样,哥哥……才会永远陪在阿祈身边?”
看着萧君祈脸上同时混合着残忍和甜蜜的笑容,沐流岚有些不敢置信:“你疯了?”
听到沐流岚清凌凌的声音,萧君祈忽然表情颓软了下来,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疯了?哈哈,对啊,疯了!哥哥,阿祈早就疯了。五十年前阿祈就疯了。”
五十年?
沐流岚心头一跳,忽然一个叫人难以相信又不可理喻的想法飘过脑海,他有些不敢置信:“五十年?”
听到这个数字,萧君祈那种难看的笑容终于歇了下来,他竟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对啊,五十年!哥哥你不是说去去就回吗?你不是只是去送一块河山策吗?可是一转眼你就不见了,你去了五十年啊,五十年,哥哥你是不是不要阿祈了?”
看着萧君祈脸上大颗大颗滚落的泪珠,沐流岚心一抽,他真的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在他眼里短短的一次昏迷,居然就过了五十年。
此刻,什么愤怒啊,什么不可原谅啊,什么被背叛的伤痛啊,尽数都被他抛诸脑后了。
他不敢想像,他不在的五十年里,他的小鬼是怎么一个人过下来的。
是点滴到天明的等待?
还是踏遍三山五岳的寻找?
难怪小鬼一副深受佛罗侵蚀的样子,这些都是他的疏忽啊!
他看着萧君祈被鲜红纹理爬满的脸,只觉得揪心疼,他极力解释道:“我来云水之巅是为了找洗雷池,以便封压佛罗。”
“当我在沐行云那里知道方法的时候,云水之巅马上就要关闭了。”
“我出来太过匆忙才没有及时告诉你。”
“却没有想到在里面出了意外,再次醒来就是五十年后了。”
“都是我的疏忽,阿祈你原谅我好不好?”
萧君祈表情一滞,有些茫然:“真的吗?”
沐流岚点点头:“你信不信我?”
听到这句话,萧君祈忽地一笑,笑容却千疮百孔:“信,怎么不信?只要是哥哥说的话,我总是信的,可是——”
“可是阿祈不相信自己啊!”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蓦然一紧:“阿祈不相信自己!阿祈只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感受着脖子上忽然收紧的手指,沐流岚呼吸有些困难。
他眨了眨眼,不能相信对方居然真的收紧了手,他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就算被对方废去修为,他还是从未想过他的小鬼会想要杀他,他总以为对方是下不了手的。
他总以为那个为了他领悟了守护剑意的小鬼,哪怕疯了也会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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