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不过这个夏。
柳嫣为她换上了好看的衣服,梳了一个女子的发,将那长长的黑发盘成好看的形状。
祺太后轻轻抚摸过她的眉眼,她本长得绝色,这一刻脸白得吓人。三人紧紧坐在她身边,等着那体温一点一点变得冰凉。无数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她曾说,皇宫啊,处处是陷阱,知道什么最不能动么?真心啊真心!
可到头来,最古灵机怪,巧舌如簧的人,明明看穿了一切,却依旧拿出一颗真心换所有。就算到了这种境地,也笑眯眯地和人开着玩笑,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其实她很怕苦,
其实她很怕疼,
其实她很怕死。
陆元嘉选了一处绿荫交错的树,每一株上都开满了烂漫的花。
挖开地上的泥土,一点点撒在她的脸上,身上。无声无息的哭泣里,一阵细风飘来,吹落了树上的花,落了一地的花瓣,繁花似锦里,便是她希望的地方。
裴裴,看到了么?这个地方,你喜欢么?
☆、夏日繁花盛
王福海之前知道曹裴裴在浣衣局,总会拿些好吃的东西过去。但如今他晓得曹裴裴身上的病以后,见曹裴裴跟着陆元嘉,也就没有先前那样,总是去找她。
但王福海觉得这段时日以来,刘恒却是有些奇怪,总是时不时地赏赐他些小零嘴,小甜食,他一个男人,哪里爱吃这种东西,这东西也就曹裴裴那个人爱吃啊。可他又不怎么去找曹裴裴,只能将这些东西都分给了跟着他的几个小徒弟。
直到这日,刘恒将目光从书上抬起来,淡淡看向王福海,冷不防地来了一句:“你去浣衣局将曹裴裴带来。”说着又将桌上的书一放,指着一处说:“先前朕叫她抄的那些书,不知道写的什么,原文都没有了,叫她过来说与朕听。”
王福海心里“咯噔”一声,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了,连忙转身往太医院走,边走还边笑说:“瞧吧,忍不住了。”
可这一来一去,并没有找回曹裴裴,反而给刘恒带来一个晴天霹雳,曹裴裴死了!
比之回禀纪清儒之死,王福海面对这个消息的时候,更加惶恐,哆哆嗦嗦说完这几话,他自己的腿都已经软了,直接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过。
刘恒的眼光再次从书页里抬起来,像是不大明白他说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她没有了,那你去找回来不就得了。”
王福海闻言,一声都不吭。
而刘恒依旧看着书卷,脑子里空白了一片,半响,他才失笑,是不是自己对宫人太好了,才导致他们现在都敢欺骗他。曹裴裴没有了?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荒谬啊!
三日后,祺太后宫中总是传来孩子的哭泣声,嘤嘤嘤的哭声,吵得寿康宫的宫人都不得眠。刘恒在这天夜里到寿康宫里,几句话都听不出什么情绪:“母妃,孩子是哪里来的?”
祺太后假装一片空茫:“什么孩子,哀家不知道啊?”
刘恒看着里屋,声音依然毫无起伏:“母妃,我只是假装不去记得她,不去看望她罢了。我想要知道她怎么样,一点也不难,只是爱得深,恨得越深。我恨她怎么能这样轻易的放弃。”顿了顿,又道:“他们告诉我,她在这里,我来看看,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走到寿康宫的一处夏花绽放之地,一处土壤似乎才刚翻新。上头铺满了落花。
刘恒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那个小骗子,平素最会骗人了,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了。
她肯定在怪你将她贬去浣衣局,肯定在怪你没有去看看她,所以她才要用这种方式来逼你见她。
刘恒想,她这个人越发油嘴滑舌了,连母妃都被她哄骗到要一起来欺骗他。可是,如果他见到她了的话,他一定不会怪她的。他会对她很好,说到做到曾经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刘恒笑了笑,“母妃,她在哪里?你把她藏到那里了?”
祺太后眼中浮起几分复杂的神色,却知道如今除了她这个做娘的能劝他几句,谁都已经说服不了他。她一把上前,指了指那块连墓碑都没有的地说:“你没有看到么?她就在这底下。你不信,非不信!那死要见尸的话,你去挖你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她!”
祺太后言罢,刘恒当真跪倒在地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趴开泥土。他发了狠,手指深深插入泥土,直到出现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他才不得不停手。他看着那土堆里的女子衣衫,笑了,“母妃,不是她呀,曹裴裴是男的啊,她是公公好不好!”
祺太后忍不住偏过头,不愿意看那底下的人,好一会儿才说:“她骗了你,她本来就是女孩子。恒儿,你还当如何,她已经去了,不欠你什么了!你能不能念一下她的好,叫她入土为安。”
可刘恒全然不顾,将那已经腐败的身子生生挖出来,紧紧护在自己怀里,嗓音暗哑又止不住颤抖:“为什么,为什么……”
那些已经腐烂的肉发出一股子恶臭,刘恒抱着她却一点也不顾及,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你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么?我便放手了,可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连死都不怕,就想着离开我么?”
天上忽得就落起一阵雨,似乎要将这一片恶臭冲刷走。
刘恒想要抱起她,可一不小心,那具尸体上的手就“啪嗒”一声脆弱弱的掉到了地上。他极力克制自己的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往下落,“如果你想要走,你什么方法都可以,为什么要偏偏选择这一种。”
可曹裴裴该如何回答他,她再也不能开口了。
祺太后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她也许是最不想离开你的那一个人,但凡这世上有一种可能能让她留下来,哪怕再卑微她也会去做。”
雨帘中,刘恒的脸色一片苍白,他微微抬高眼,怔怔看着她。
祺太后几乎是一字一句挤出来几个字,“她生了孩子,还是龙凤胎。”
她见刘恒一双灰败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惊讶紧接着是绝望。漫天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已经分不出是雨水还是眼泪。他摇着头,一下又一下吻着,“裴裴,你不能再框我了,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
原来,那个梦都是真的,她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可他为什么没有回去找她。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一个劲地埋怨她,怪罪她,噢,还封了宁贵人为贵妃了!
心口像是一把刀一点点将她凌迟,他的一双手原本就残疾了,如今更加使不上力气,却坚持放上那已经腐烂的脸,好像回到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多喜欢干净的一个人,如今泥土都把她弄脏了。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人一声又一声在他耳边喊:“刘恒,刘恒呀……”
透过雨帘,是她一双星辰的眼睛,眉眼弯弯的偏过头,“刘恒,糖葫芦吃不吃啊,你不吃我吃啊。”
☆、宁贵妃之死
御花园里的蜀葵花已是两度枯萎,刘恒作为一个君王还是照常上朝处理奏折。一开始,他总是将两个孩子抱过来,看着他们入睡以后和他们一起睡。
只是后来有一日,不知道怎么了,刘恒发了疯似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日没有出来。有宫人说,那是因为皇上见到公主和殿下长得越来越像去世的曹裴裴,思念越发难以克制。再后来,刘恒便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只是在朝堂上宣布立这小殿下为当朝太子。
刘恒子嗣单薄,那么多年也唯有曹裴裴给他生下来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就是宁贵妃。
本以为经历了太后一事的宁贵妃会有所收敛,但他们宁家人骨子里对权利的追逐是藏在血液里的。只要不是没有希望,就会冲上前去谋求。
密谋筹划了很久,为了自己未来的位子和儿子储君的地位,宁贵妃这一步棋下得义无反顾。
只是再好的谋虑也没有用,当一双杀人不见血的手伸向太子时,刘恒一颗沉睡已久的父爱之心一下子被冷水浇醒。
他眼角微微上翘似有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情:“夏宁,武儿确实是朕的孩子么?”刘恒立在高位,目光扫过她一张慌张的脸。
宁贵妃艳丽的眼望了望刘恒,嘴角牵起一个牵强的笑:“皇上,您在说什么呢?武儿,武儿他不是您的儿子,又是谁的呢?”
刘恒微微垂下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你表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不多时,来了两个人将一个女子带进屋子里。宁贵妃一看清她一张仇恨的脸,已经知道自己再无希望。
“你怀孕时朕便晓得他不是朕的,可是谁的又有什么打紧的,朕缺个孩子啊!”刘恒漫不经心地说:“武儿,武儿,无儿,无儿,只要不是她的,朕谁的都不要。朕清醒的很,那一日根本没有碰过你。”
宁贵妃哆哆嗦嗦爬到刘恒的腿下,此番才有些有情有义起来,拉扯着刘恒的衣角,“皇上,臣妾知罪,怎么样惩罚臣妾都受着,可孩子是无辜的,求您,求您了,他还这样小,放过他好不好?”
刘恒放下手中的瓷杯,目光清冷,“他那么小,那临儿呢,他比他还小一个月,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
她扬起头,泪水将脸上的妆都冲花了,“臣妾鬼迷心窍了,臣妾,臣妾只是不甘心。”
刘恒垂眼看了一眼那哭哭啼啼的母亲,竟想起曹裴裴是不是也是这样,走的时候会不会很舍不得,低低笑了一声后,将那孩子交给了母亲。
只是这些传闻也许因为有血有肉,连远离紫禁城的临安都有所传闻。
当年的白夜森林里,重景将听到的话一字一句都告诉铁面,“师傅,你知道么?最后有宫人看到,那个皇帝的房间里,摆满了许许多多的木人,都是那皇帝亲手雕刻的。那些木人雕刻的都是漂亮姐姐,只是神态不同。”
铁面笑说:“叫你上一趟街,你倒像个说书先生似的了。”
重景嘿嘿一笑,又说:“那师傅,我和你说啊,现在当说书先生也是一门热门职业呢?”
“哦?”铁面说:“为何?”
重景说:“就那茶楼里不是有个方块脸的说书先生么?前些日子,参加了考试,考了状元呢?我听人说啊,他如今很得皇上的青眼的,他们这一派新政上来的年轻官员已经成了朝中一派了。”
铁面的脸在面具背后笑了笑,“你真是什么都打听。”
两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继立下太子以后,后宫之中的柳妃因病去世,半年过后,当今皇后也去世。又有传闻四起,称当今皇上就是克妻的命。
可刘恒对这些传言一点也不打击,反而任由它传播。原本朝堂里不少官员想将女儿安排进皇宫的,也都怕的纷纷打消念头。
可实际上,柳妃并没有死,只是改头换面出了皇宫,这事儿即便是她的家人也不知。
而陌如笙亦是如此,只是她走的时候,还曾挣扎过。她走之前,刘恒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在书房坐了一夜。直到陌如笙将孩子抱过来,给换了湿了的尿布,孩子才停止哭泣。
陌如笙脸色平静地说:“表哥,我也想出宫了。”
刘恒这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淡淡道:“你这样想很好,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没什么意思。”
陌如笙有眼泪流下来,犹豫了半响还是脱口而出:“若表哥你觉得寂寞,我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两个孩子。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对我来说并不囚禁,对我来说去了哪里都是囚禁。”
刘恒却转眼到孩子身上,留给她一个极淡的侧脸,“对我来说也一样的,如笙,她不在,在我身边的人再多,我依然觉得寂寞。”
陌如笙怔了一会儿,良久才起身,快步走出门外的时候,她心里一片悲凉,死了又有什么怕,能在他心里留下那么多的位子,曹裴裴你可知你有多幸运。
一阵风抚过,吹起了她金色的朝袍,她一步一步踏出这紫禁城,走的风姿绝代,只是从此那里都将是她的牢。
转眼,又是一个炎炎夏日,长公主庭念和太子庭临迎来了三周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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