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纪事

伸手去碰了碰胤礽那带上了些细纹的眼角，“到后来，我只怨我自己，只对自己失望，为何明知道二哥心中负担，却没有同二哥分担一点儿，没有想着让二哥也能轻松一点儿。若是，我当初为二哥分担一些，如今，二哥也不会受这样多的苦了……”
胤祯的一字一句都听进了胤礽的耳里，敲进了他的心里，让他脑海中掀起一阵阵地惊涛骇浪，感受着胤祯那抚在自己脸上带着些微凉的手，胤礽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将眼前这人拥进自己怀里，嵌进自己的骨血中，只带着一抹浅笑覆上胤祯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然后轻轻移下，与之十指交扣，微微靠近了些胤祯，与他额头相触，“祯儿可知道我有多高兴听见你说这样的话？”
胤祯此时心里存着事，没觉着自己同胤礽如今这样的姿势是有多么暧昧与不同寻常，只往下缩了缩，将额头抵在胤礽的肩膀上闷着声音道，“可我也只是说说，什么都没有做……”
听出胤祯话语中的内疚与后悔，胤礽轻笑一声，如同一个一般安慰弟弟的兄长一般将胤祯轻轻搂进自己的怀中拍了拍他的背，“谁说我的祯儿什么都没做的，我可记着你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日日夜夜，为我诵的佛经，送我的佛珠，还有如今陪着我在这儿过着看似闲云野鹤却也无聊的生活，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祯儿为我做的呢？众多兄弟中，也只有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是我当初心魔太重，却也看不到你当初的苦心与忧心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胤礽顿了一下，忽然明白过了今天傍晚胤祯到底在心不在焉些什么，心中更是一阵柔软，伸手托起胤祯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问道，“可曾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胤祯犹豫了一下答道，“说，再不让我伤神了。”
“是的，再不让你那样伤神了。”胤礽看着眼前眉眼灵秀的胤祯，一字一句道，“自小到大，唯有九月哪次许的诺却失信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说不会再让你伤神，便不会再让你伤神。日后，我还是那个我，那个意气风发的爱新觉罗·胤礽。”最后这一句话，胤礽说的格外坚定，但是下一瞬，对上胤祯那清澈的眼，眉梢眼角又柔和下来，“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你在我身边，对么？”
“嗯，我会一直在二哥身边的。”胤祯使劲地点点头，应道。
“这样就可以了。”胤礽再度将胤祯拥入怀中，拍了拍他的背道，“旁的便不要多想了，早些睡吧，咱们明天看日出去。”
“看日出？”胤祯不知道胤礽怎么又想起了这一出。
“是啊，看日出。”胤礽笑笑，“咱们在这别院住了这么些日子，竟还没能去山上走走呢，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晚满天繁星，明日必定是个好天气，便明天去山上看日出吧。”
胤祯想想，觉得也不错，于是乖乖点头应了，当真便这样枕着胤礽的肩头睡着了。
当胤祯的呼吸渐渐均匀，胤礽侧过身看着窝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甜的胤祯，伸手用指尖隔空拂过胤祯那眉眼，低声道，“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既有情，怎又会不知何所起？只愿，与之共白头。”言罢将手移到胤祯背后将他拢进了自己的怀中，闭眼睡去。
昨天下午本身便睡的久，晚上也睡的不算晚，所以第二日清晨，胤礽将胤祯叫起床的时候胤祯倒也没有赖床，只眯着眼睛哼哼唧唧地一边打瞌睡一边自个儿起身穿衣服。
胤礽见着胤祯那一边睡觉一边穿衣服的傻乎乎的样子，忍笑摇头，上前去与他扣领扣穿衣服，“困成这样儿？”
胤祯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从善如流地用脑袋靠在胤礽的身前由着他给自己穿衣服，含含糊糊道，“许久没这样早起来了，一时有些不习惯。”
胤礽脸上闪过一抹促狭的笑，“那等回了京城，日日上早朝可怎么办？”
“！”胤礽这一句话对胤祯来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把他的瞌睡都给劈没了，忽地坐直了身子，然后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哀嚎一声又重新栽倒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老天爷，会什么要有早朝这样的存在啊！！！”
“自古以来便是这样，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胤礽看着胤祯那崩溃的样子，心中恶趣味越甚，“这之前不也日日上朝，也没见你如何呢！”
胤祯没起身，只举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脸依旧埋在被子里嗡嗡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说罢又忽地坐起身，冲胤礽眨眨眼，“不如，跟汗阿玛说求他把上朝时辰改到辰时末吧，这样大家睡饱了也好有精神处理公务呀。”
胤礽看了胤祯一会儿，然后默不做声地为他将衣服穿好，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别再发梦了，赶紧起来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饭吧。”
“……”胤祯耷拉着眉毛，没精打采地洗漱去了。
出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身后几个侍卫想跟着被胤礽摆摆手拒绝了，触到胤礽的眼神，那几人也不敢坚持，只守在了上山的路上。
说是爬山，其实小道都是已经被前人开凿好了的，只一步步走上去便是。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周围啾啾地鸟鸣声伴着清风吹过的沙沙地树叶响声，更显出了这周围别样的宁静。
胤祯走着走着也因着这环境而让心中那即将要早朝而带来的郁卒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胤礽看着胤祯那多云转晴的脸，只抿嘴无声笑笑，开口说着一些在书上看到的有意思的趣味讲与胤祯听，时不时地引起胤祯的一声声惊叹。
当两人说说笑笑站到这山顶的时候，正好太阳从那东方缓缓升起，那一轮红日带着势不可挡的万丈光芒越出地平线，无声的气势却让人凝神屏息，好似发出一点儿声音都像是冒犯了这威严一般。
过了许久，太阳已经升起，胤祯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一样静默不语地胤礽，“这倒是我第一次看日出呢！”
“我倒不是第一次，原先汗阿玛带我看过几回。”胤礽回想了一下，笑笑，“不过，那倒是许多年之前的事儿了。”说着看到胤祯有些冻的发红的鼻头，胤礽拍拍他的肩道，“这日出也看了，咱们下山吧。”
站了这么些时候，胤祯也的确是觉着有些冷了，于是点了点头，同着胤礽往山下走去。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加之胤祯因为想到日后又要日日苦逼地天不亮就往宫里赶去上早朝，顿时心情差的连早饭都没用多少，这会儿就已经将肚子里的那些存货耗的差不多了，胃一阵发烫，连腿都有些发软。
胤礽注意到了胤祯那越来越慢的下山速度，于是停下脚步看着苦着脸的胤祯，开口道，“累了？要不要二哥背你？”
胤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诶？”
胤礽一边说一边走到胤祯的身边，“我说，你若累了，我便背你下山。”
胤祯这回听明白了，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走得动。”
可是胤礽却站在原地不动，挑眉道，“怎么，四弟背得，九弟背得，二哥便背不得了？”
胤祯听着胤礽这好似有些怪异的话，有些懵，“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下山本来就不易，怎么还能让你背我这么大个人。再说了，我如今也已二十多了，哪儿还能让二哥你背我呀，这要传出去，可该被别人笑我至今还没长大了……”
胤礽看着冲自己不停解释的胤祯，忽然展眉一笑，上前拉住胤祯的手，与他十指交扣，“不过也罢，我最不喜欢和别人一样，若是十四弟累了，我便牵着你走好了！”说着举起被自己扣住的手在胤祯面前示意了一下，“今后十四弟都与二哥这样互相扶持并肩携手同行，可好？”
听着是一句正直的不能再正直的话，可是胤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胤礽那眉梢眼角的笑意，还有那投注在自己身上未曾离开的目光，心却不知为何跳的快了几拍，便是那交扣的双手，也好像带了别样的温度从掌心蔓延至全身，让胤祯的脸都有些因为微烫而泛红。
胤祯这样的反应胤礽看在眼中，却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地又问了一遍，“祯儿觉得这样可好？”
一句亲昵地祯儿让胤祯的心又是快了一拍，这时候，便是连耳尖都发烫了。
胤祯看了胤礽一眼，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嗯。还是赶紧下山吧，我肚子饿了。”说着便往前走去。
胤礽看着胤祯与自己交扣并未松开的手，想着耳边那一声含糊到不注意都听不见的应允，还有那红的几乎要滴血的耳尖，脸上笑意更深，未再说话便加快步伐同胤祯朝山下走去。
胤祯以为他会很尴尬，以为他会不知道怎么面对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地胤礽，可是，事实完全不是如此，甚至，连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应那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刚刚走到山下，便远远地看见久违的梁九功在宅子门前站着了。
见到胤礽与胤祯，梁九功赶忙迎上来，“奴才给二阿哥请安，给十四阿哥请安，两位阿哥吉祥。”
胤礽用余光看了胤祯一眼，然后才道，“梁公公免礼。”
“谢二位阿哥。”梁九功道了谢后才站起身，还是那副弥勒佛般笑眯眯地和气模样。
胤礽开口道，“不知梁公公这么早便到这儿来是不是汗阿玛有什么谕旨给我与十四弟？”
梁九功应了一声，然后同胤礽胤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果然与胤祯心中猜的不差——康熙召二人回京了，他们浮生偷闲的日子结束了。
尽管之前胤礽就和胤祯说过大抵就是这两日汗阿玛就会召他们回去了，可是胤祯也没想过老爷子是一个这样的行动派，昨日来，今日就派人来召了。不过老爷子一开口，那就是谕旨，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是以当梁九功问是否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时候，胤祯与胤礽对视一眼，而后由着胤礽说，“东西昨日便已收拾的差不多，准备准备便可走了。”
听胤礽这么说，梁九功更是笑得像个招财猫。
再度坐上马车，胤祯忍不住掀起帘子看着那离自己愈来愈远的宅院，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段不需要费心劳神的日子，像是做梦似地。”
胤礽看着胤祯那有些不舍的表情，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日后得了闲，我再同你来便是。”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胤祯心中有些惆怅，加之这车中只有自己与胤礽二人，一想到回京后便要瞧见那些想见或不想见，糟心或不糟心的事情，胤祯便觉得一阵心烦，孩子气地枕在胤礽腿上，闭眼嘀咕道，“为什么就不能活的简单点儿呢？”
胤礽低头看着胤祯那轻颤的睫毛，笑笑，用披风将胤祯盖住，“也许现下复杂点儿，难一点儿，日后便会简单了。如今复杂点儿也好，难点儿也好，我不都还在你身边与你一同进退么。”
胤祯睁眼对上胤礽低头凝视自己的视线，许久，嗯了一声后便又闭上眼缩进披风中打瞌睡去了。
胤礽见状笑笑，将一只手搭在胤祯的腰间虚虚地揽住他，好让他睡的安心些。
其实胤礽与胤祯并不是一同回宫的，两人在途中便分了两路走，胤礽回咸安宫，胤祯则回十四阿哥府。
胤祯离家多日，又突然回来，顿时十四阿哥府又是一阵喧闹，但是得赶着入宫，胤祯也实在无法多安抚两个听到自己回来便一边抱着自己一只大腿的两个儿子，只许诺回来带他们去街上买零嘴吃后才匆匆梳洗一番换上朝服朝宫中赶去。
按照梁九功传达的康熙的只是，胤祯入了宫直接去乾清宫候着便是，于是胤祯只管闷头向乾清宫奔，旁的一概不管。是以，胤禛在后面叫了好几声才将十四给叫住。
看着有些消瘦的胤禛，十四倒是愣了一下，“四哥，最近公务繁忙？怎地清减了这么多？”
胤禛看着白里透红脸圆圆地十四，则表情有些郁闷，“汗阿玛派你出去办外差，看来小喜子将你照顾的不错。”
回来的路上梁九功便与十四说了，胤礽名义上还是在咸安宫休养，而十四，康师傅则说派去办外差了，连孙东喜在胤祯前脚离开之后，后脚就也被提溜走进行职业深造培训去了。所以，胤礽与胤祯两人去过悠闲日子的事儿，是完全保密的。
一看到胤禛忙得脚不点地而自己滋润的小肚子都比以前软乎了许多，十四顿时有些心虚，打哈哈道，“小喜子伺候我一贯都是这样用心的。”说完又岔开话题问道，“四哥，你这是去哪儿呢？”
“汗阿玛召我去乾清宫，你呢？”胤禛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