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辰和其他人演对手戏,又时常低头看自己的手机——一如既往的,没有男友的任何消息。
如果不是打算约会,dante似乎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她不懂他所谓的长远投资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彼此越来越远的距离中感到不安。她特意留意过周边的人。李真最近交了一个新男友,是搞时装设计的帅哥,虽然打扮花哨说话轻浮,但还是能看出来心眼不坏,对她的真心显而易见。只要两人空闲着,就一定会给彼此发短信,李真发着发着眼角就会挂上甜蜜的笑容。不光是她,连浅辰这样的大男人,和恋人联系的时候也是一服幸幸福福的样子。因此,她经常觉得两个人已经恋爱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感觉在生病以后更加明显。再多的体贴也无法掩饰两人距离疏远的事实。或许自己死了,他都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手机联系人里,“dante”早已设在快捷拨号的父母之后,铃声也换成了最唯美的钢琴曲。可这首曲子几乎从来没有响过。她看着那个名字很久,掩嘴咳了两声,最后捂着头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这个时候,片场外停了一辆枣红色跑车。四周的老房子如同穿着褶皱礼服的人,无精打采地在街道边站成两排。一扇扇破旧的窗户像是礼服上的补丁,被隔板连在了一起。住在老城区的居民们盯着这辆车,眼中没有羡慕,只有对这包着闪光皮囊的发动机的不可思议。
marco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把墨镜往下拉了拉,看着因为身体不适不住咳嗽的申雅莉:“下车吧,公主等着你去拯救呢。”
dante打开车门下去,如同立正一般站在旁边,却没有前进一步。不远处的申雅莉接过经纪人递来的胶囊和水,仰头把药吃下去,又扶着脑袋压抑着声音咳嗽。他看着她的侧影,忽然紧紧皱着眉,合上了眼睛。
“别浪费时间,要得到女人的心,不是该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车里的marco打了个响指,他打扮得比法王亨利三世还要花枝招展,“快过去,我还要赶时间约会。”
dante重新拉开车门,一腿跨入前座,坐下来“砰”的一声关上门:“走吧。”
“……你是怎么回事?”
“开车。”
“喂喂,我可是你的上司,不要把我当成司机使唤,ok?”marco瞪了他一眼,却很快留意到他望着申雅莉的眼神,释然地笑了,“哈哈,你又爱上这女人了。”
“没有!”他坐直身子,难得激烈地否认,“我只是不想被传染。”
“哦,是么?你碰她了么?”
“……什么?”他陡然眯起美丽的眼睛。
“我说,你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做到哪一步了?”
看着对方像是被按下暂停的影片般静止,marco把墨镜重新推到鼻梁上:“你根本连碰她都不敢。”
他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把跑车嗖的开出去。车轮碾过的地方,混凝土的道路已被岁月打磨成骨灰白,开始老化的野草从破裂的细缝中伸出了头。秋阳是毫无杀伤力的淡橙色,却仿佛能把漫长道路上的痕迹都洗练一空。dante把头靠在靠背上,张开大手按住眼角两边的太阳穴,盖住所有的阳光。
这个晚上申雅莉的感冒更加严重了,剧组特许她回家休息几天,等病痊愈了再回去杀青。吃过药以后觉得昏昏沉沉的却无法入睡,打到一半的短信“我生病了,你怎么不过来看我”也被删掉,她只能躺在被窝里,一边吃大白兔,一边看着呆呆像只死乌龟一样趴在盒子里晒灯光。
“臭呆呆,你怎么这么迟钝。迟钝大王,真可恶。”
她带着浓厚的鼻音自言自语着,把牙签摔在塑料盒子上。再看看手机发现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头痛又加剧了一些,她抱着枕头,连灯都没关就睡着了。
接下来她做了很多个梦。大概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在拍《巴塞罗那的时廊》,梦里出现的场景和人物都与这部电影有关。在梦里,她一会儿变成女主角陈晓,一会儿变成cheryl演的大学生,一会儿变成看剧组拍戏的路人甲,但整个梦境中,佐伯南都始终是同一个人——她不知那是dante演的佐伯南,还是与顾希城非常相似的佐伯南。
梦中的电影已经拍到了最后一幕。她一个人走在下着大雪的街头,依稀觉得自己再往前多走几条街,就能看见南。但越往后走,街景就越陌生。渐渐的她在庞大的交叉路口停下来,任由行人车辆与自己擦肩而过。街上的楼房看上去很陈旧,像是停留在十多年前的状态。上面挂着的广告牌上的油漆也脱落了一些,满满的灰色毫无生机,又被沉凝的大雪粉饰。她伸出双手接空中的雪,从未如此渴望要见那个男人一眼。
“别找了。你喜欢的人已经死了。”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这样说。
她难过地坐在堆满积雪的长椅上,低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她觉得累了,就睡了过去。再度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普照大地,积雪融化,她微笑着迎接新一天,却想起他已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
泪水溢出眼眶的同时,她呜咽了一声,干涸的喉咙也开始发痛。
这一回是真的醒了。她从噩梦中挣脱,拍了拍胸口——吓死了,原来只是梦。
她坐起来,让紊乱的心跳平定了一些。看看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过,想去给自己做点吃的,却晕得连下床都做不到。她无聊地打开手机,却看见上面出现了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讨厌鬼”打来的——那是几个小时前她给dante改的名字。她刚想看看最早一个电话的拨打时间,手机却再一次震动起来。
接听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恋人的声音:“喂。”
不知为什么,委屈的感觉瞬间汹涌而来。她猛地坐起来,掀翻了床头柜上的面膜盒:“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开一下门。”
她疑惑地走到玄关,竟然真的透过猫眼看见了dante。她拉开门,皱眉说道:“保安是怎么回事,居然会放你进来。”
他板着脸,完全没有笑容:“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被他这样一凶她反而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发怒了:“你一直对我这么冷淡,现在我不过几个小时不回你电话,你就跟我闹脾气?我刚生病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请你现在就离……”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揽到一个沉重的拥抱中。他似乎用尽了全力在抱她,紧致得好像骨头都会勒到散架。她听见他在耳边急促的呼吸,听见他语调不稳地说道:“下次不要让我这么担心。我真的以为你出事了。”
她半晌没回过神来:“我,我只是感冒……”
依然来不及回话,他已把她打横抱起,放在卧室的床上。紧接着雨点般的吻落在她的额上,眉上,颊上,已令她十分混乱,最后一个毫无防备的深吻更是瞬间夺走了呼吸。 他与她十指紧扣,过度的激情令彼此的喘息声都开始颤栗。
吻到一半,她却突然别开头,把手挡在他的唇上:“别,我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你。”
他怔了一下,眼角荡漾开了宠溺的温柔:“没事。我不介意。”他握住她的手指,在她每一个指尖上细细地亲吻:“晚上有吃饭么?”
她老实地摇摇头。
“厨房有材料吧,我去给你做一点东西吃?”
他刚站起身,察觉到衣角被人拽住。她紧紧攥着不放手:“晚点再吃,你留下来陪我。”
“好。”
他微微一笑,脱掉外套在她身边躺下,张开怀抱把她严严实实地封锁在怀中。也不知是否因为正在感冒,她再也不生气了,只觉得浑身都暖暖的,幸福得像是快要死去。她把脸往他的颈窝里钻了一些,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以往他们拉近距离的时候,她总是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如果不是特殊衣着需要,他一般会用e electric。 混合了他身上的清新气息,那种号称是性感导电体的古龙水比一般人使用起来更迷人。然而,古龙水的味道仍旧会侵占大部分嗅觉。
这一天或许是下午忘记喷了,或许是两人从未如此长时间地抱在一起,古龙水的味道已经变得很淡,她能闻到的更多是他本身的味道。不是偏女性的甜腻,也不是偏男性的狂野,而是像是淡淡的、温润的、盛夏植物一般的清新气息。
此时此刻,原本变成一团浆糊的脑袋忽然清醒了。
或许她会忘记那个人的声音、身材甚至脸孔,却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这个想法把她吓了一跳,同时也更加不安起来。她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脑袋,又抬头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的轮廓,就好像初生的小动物一般——或许是自己才梦到了希城,外加感冒严重嗅觉出现问题,才会自我催眠他身上的味道与希城一样。可是,那种dante可能就是希城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完全无法思考其它事情。
没过多久,他低下头,对她露出睡意朦胧的笑:“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困,精神真好。”
“我当然困了,不过要洗了澡才打算睡觉。”
“生病这么严重,就不要洗澡了吧。”
“那可不行,我有洁癖。不过我现在确实有点累,你先去洗好了。”
他埋头浅笑着看了她几秒钟,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就翻身下了床。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告诉他沐浴露、洗发露、护发素和浴巾的位置,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几分钟过后,她精神抖擞地弹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向浴室的方向,确定那边哗哗水声持续响起,就悄声飞奔回卧房。
在他裤兜和钱包里翻来翻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卑鄙的小偷。但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此时她想确认这个猜测的欲望已经超过了所有的廉耻道德。她在他的钱包里找到了西班牙的id和驾驶执照,上面写着西班牙语,但她还是能认出一些内容,例如他的全名是“dante chow”,出生年份比希城早七个多月,身高比希城高3.5cm。chow应该是粤语中“周”的拼法,这么说来他父母可能是香港人,与希城就更扯不上关系了。除此之外,他的钱包里装着几张美元、欧元和英镑的纸钞,几枚不同面值的欧分硬币,两枚2欧元的硬币,一张写着西班牙名字和电话号码的便签,不同国家的信用卡,娱乐场所的打折卡,等等。
后来她打开他的手机,小心翼翼地翻看他的手机短信和联系人。然而,看着上面一连串陌生人的名字、不明来路的通话记录、早在认识她之前很久与别人发的短信,她忽然感觉无比糟糕。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闯入别人生活的陌生人,却偏偏自以为是,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甚至希望别人成为希城的替代品。如果dante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一定会愤怒到立刻把她甩了吧。
她把手机切换到主界面,终于打算放弃,却不小心碰到屏幕上的微博客户端。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翻过了就不再翻了。许多条未读私信提醒让她不敢打开信箱,只能翻看关注的人和粉丝。遗憾的是,他没有偷偷关注过任何人,粉丝因为数量太庞大,也没有任何查询的意义。
但是,打开“账户管理”之后,她在上面发现了另一个账户——“asdfasjfdlajfl”。
这账号没发过任何一条微博,但点开关注的用户,她看见了一长串熟悉的姓名。其中第一个的名字就是“电池哥秋风扫落叶蛋疼了无痕”。看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心脏因为过度紧张抽了一下。不断往下翻,里面全部都是他们高中大学的同学。如果没记错,上次同学会上有一个老同学还说“那个名字一串乱码的人到底是谁啊,关注了我们所有同学但又不现真身”,然后有人开玩笑说“不会是希城的灵魂吧”。
这一刻,她只觉得手指克制不住发抖,脑袋一阵阵发晕,因为神经压迫眼睛不断被亮白的光占据。她把手机装回原位,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住。
过了几分钟,dante也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了。有汽车飞速碾过柏油马路,声音透过隔音窗户传进来,已经几乎变成了蚊鸣。过道里的灯都关着,他的身影被灯光勾勒出深刻的轮廓。
“莉莉,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明天只能穿同一套了,你可别嫌我脏。”他正在用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用双手捂住眼睛,逼迫自己不要在这时候感情用事,但泪水还是从指缝间流出。她迅速用手背擦掉眼泪,狼狈地把头埋到被窝里蹭了一圈,提起精神对着他的方向开心地说道:“好。”
很久很久以前,她与希城一起去他奶奶家做客。奶奶在厨房里为他们做饭,死活都不让他们进厨房,她大老远就能闻到糖醋排骨香喷喷的味道,却只能在客厅里和希城看房间里摆的许多照片。他爷爷奶奶年轻时的旧照。那时的奶奶有着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甜美的酒窝浅浅凹陷。爷爷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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