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病房的床是大得有点离谱,两个人躺上去中间还能留一个人的空间。可她始终觉得别扭:“不了,我趴一会儿就好。”
陆子鸣看出她的窘迫:“那我上沙发坐一会。反正我是皮外伤,不一定非得躺着。”
她急了:“那怎么成,你才是病人。要是让人看到多不好”
他不说话,只固执的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笃定难道我这辈子就被你吃定了
认命的脱了鞋子和外套,坐到床沿,陆子鸣熟络的把被子抖开,拍了拍床铺,问道:“你睡里边还是睡外边”
她作垂死挣扎:“其实我睡沙发也行的。”
“那就里边吧,免得你半夜掉下去。”他完全无视她的抗议。
“我还是睡外边吧,免得半夜起来惊动你。”要是发生什么,也方便下床逃跑。
半夜里医院静得很,也许是换了环境,又或者是鼻端的消毒水味,让她总是睡不安稳。明明已经困乏得很了,身体却像僵了一样,手脚都不敢动弹。
她不知陆子鸣是怎么睡的,她一上床就翻了个身,侧面背对着他,贴着床沿而睡。不久,就听见背后他均匀的呼吸声。
这样细细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更加清晰,声声从耳后传来,扰得她怎样也无法安睡。
她在心里痛呼:早知就敷衍下老太太,出了陆家就直接回去好了。反正有子扬在,也不必她陪着来医院。如今这情形,真是如卧针毡。
身后床位陷了陷,他似乎翻了个身。雷允晴本能的又往边上挪了挪。
听见他模糊的声音:“你怎么不睡是不是睡不着”
她被说中痛处,尴尬的敷衍了声:“没事,就睡了。”
他又翻了个身,于是她继续挪
“嘭”
“啊”雷允晴捂着头,低咒:“这床太小了”
床上,陆子鸣歪着身子,好整以暇的支颌看她。病房里一扇纱窗,帘子没拉实,露下一线银白的月光。他脸上的伤不那么明显了,桃花眼眸却更加灼灼,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无端端心跳就快了好几拍。
床下,雷允晴疼得龇牙咧嘴,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听见他慢悠悠说:“是啊,是太小了,我怎么翻都翻不到头。”
她抽了抽嘴角,慢腾腾爬起来,赌气似的站着,不肯再上去。
陆子鸣笑了声,问她:“你是不是想我抱着你睡”
“啊”
“不然你干嘛翻下去我要是不将你抱着,你一晚岂不是还得摔好几着”
明明是歪理,她的脸却一直红到耳根。陆子鸣一把将她从床下捞到上来,推到里面:“睡里侧吧,随你怎么翻,最多翻到我身上。肯定掉不下去。”
可这么一来,她就更睡不着了。两个人贴得那样近,连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都被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所取代。她睁着眼睛瞪着墙壁,耳后呼呼的热风,也许是他的呼吸,也许只是错觉。
这么煎熬了一会,忽然听见他在身后说:“囡囡,我虽然给不了你要的,但是结婚以后,我一样会照顾你,你仍然把我当哥哥也好,还是当成丈夫,我都会尽力给你最好的。”
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一点吧。雷允晴没答话,只“嗯”了一声。
他仿佛伸出手,想拥抱她,最后,却只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你是唯一一个让我不知该怎么办的女人。”那声音淡淡的,伴随着悠长的叹息,淹没在静谧的夜色里。
雷允晴扯了扯被子,还是不作声。
身后终于没了声音,也许是睡着了。她这才慢慢的闭上眼,松开紧攥着的手心。那里,已经被指甲掐出了一道道血痕。
清早,柳嫂来送早饭。习惯性的先敲三下门,然后自己拧开门把开门。
雷允晴本来睡得浅,听见敲门声,就模模糊糊的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这一坐,却正好和推门进来的柳嫂正对了个着,她仍未察觉,柳嫂却是“呀”的叫了出来。但惊异只是一瞬,很快就换了满脸笑颜,背过身去,碎碎念叨:“瞧我这老婆子,平常早期惯了,忘了你们年轻人要多睡会。这早饭我就放在这了啊,待会少爷起来别忘了叫他吃。还有这银耳汤,我炖了一上午,雷小姐也尝尝。”
雷允晴还没睡醒,只觉得耳朵边哇啦哇啦聒噪了好一阵,等她说完,才敷衍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柳嫂笑得意味深长,放下食盒,忙不急的就转身出去了,边带门还边说:“那我不吵你们睡觉了。雷小姐早上没事就过来看看老太太吧。”
她边点头边下床,习惯性的找洗手间,刷牙洗漱。等到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卧房,再看到柳嫂带来的那一堆食盒,回味着柳嫂那时不正常的笑,突然就醒悟了
转身就去推还沉睡着的陆子鸣:“陆子鸣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jq发生了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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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婚期
陆子鸣睡意正沉,但是闻到粥米的香气,也不由坐了起来,迷迷糊糊说:“谁来过了柳嫂”
边说边慢条斯理的下床穿衣:“等等,我先去刷牙,等下再把粥盛出来。”
雷允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少爷病也太严重了吧当别人都是他佣人呢。
想抗议,他已经进了洗手间,她不好跟进去,就只好把气撒在碗里的冰糖燕窝。
等她拿调羹搅得差不多烂糟糟了,陆子鸣刚好走出来,瞅了她一眼:“偷吃呢”
她不爽:“谁偷吃了护士说你不能吃凉的,这是柳嫂炖给我吃的。”想想仍觉得憋屈:“我昨晚连宵夜都没吃,就被你害得医院和家里跑来跑去,这点燕窝补偿我也是应该的。”她故意很香的吃了一大口,然后指指那边保温桶里的白粥:“喏,那是给你的。”
没了人伺候的陆大少爷脸色不悦的坐下来,掀开保温桶盖看了一眼:“就只有白粥佐菜都没有柳嫂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雷允晴咂咂嘴:“哦,忘了告诉你,柳嫂做的这个手剥笋味道真不错,下回让她多做点,我带回家给我爸尝尝。”她说完还吮了吮手指。
陆子鸣这才看到被她收于面前的四碟小菜,每样分量都不多,但却精致可口。如今被她一样一口,尝得已经差不多了。
她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别,医生说了,你得吃清淡的。喝粥挺好。”
陆子鸣觉得自己特丢份,看着她吮着手剥笋垂涎三尺的模样,他头一次想扑上去跟人抢食。
他磨牙,敲了敲筷子:“雷允晴,你耍我呢吧”
“爱信不信。”她眼疾手快,成功把最后一块手剥笋叼进自己嘴里。
上午陪他做了检查,两个人又在医院合议了一下,由雷允晴开车送他回陆家。陆家的老宅子还是民国时候遗留下来的建筑,米白色的墙漆微微泛黄,四角都爬满了常青藤。
柳嫂守在铁艺大门前,看见他们的车子,远远就说:“少爷回来了。”
雷允晴猜,老太太八成从起床就开始在家等乖孙回来了。这么心疼,当初又何必下重手
一进门,才发现阵势远比她想象的庞大。不止芸姨和路子茵,就连陆子茵的母亲都到了。关于这个人,雷允晴只是听过一些捕风捉影的八卦。据说陆子茵的的父母当年是忘年恋,还在读大学的陆怀慎爱上了和自己相差十四岁的大学教授,毅然决定和那人私奔。被老太太发现后,母女俩大吵了一顿,最后老太太用断绝母女关系作要挟,陆怀慎仍然是离家出走了。谁知不过两年,那大学教授就因为受不了各种非议而和陆怀慎分手。那时的陆怀慎已经怀了陆子茵,走投无路之际只好又回来求老太太。老太太对这个女儿是失望透顶,只将她扔给了陆怀年,由陆怀年出面安置,自己竟再不肯见女儿一面。
这么多年,老太太因为这件事始终对小女儿有成见,陆怀慎也自觉的低调度日,不再出现在老太太面前,几乎要让人忘记陆家还有这样一个人。十几年来,雷允晴几乎没有在陆家见到过这个人。今日,却是连她也回来了。
更不用说陆子扬一家了。听说陆怀年今天下乡视察完,就马不停蹄的被老太太急招回来。
看这阵势,就知道老太太是有话要说。
陆子鸣拉着雷允晴走上前几步,先叫了声“奶奶”,然后向他们介绍:“这是小晴。”
陆怀慎淡淡的笑了笑:“我知道。小时候老跟子鸣在院子里花墙下玩的,都这么大了。”
雷允晴也回以一笑:“小姑妈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陆怀慎却微微怅然。
雷允晴转过去一一叫了人,老太太才示意他们坐下。
“听阿柳说你们俩个处得挺好你们好我自然也就放心。不过雷家和我们家都是正正经经的家庭,感情好固然是好,只是这婚事一天没办下来,你们也不要太出格。”
其他人也许不知,但雷允晴一下就听出了老太太的弦外之音,肯定是柳嫂误会了早上的事,又转说给了老太太听。
想到这,不由白了一眼“罪魁祸首”。
老太太依旧淡然:“至于礼仪的事,我叫人看过了,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不知亲家怎么看”
这么急雷允晴皱皱眉:“其实我和子鸣没打算办婚礼”
“嗯”
话音刚落,老太太已经发出质疑,陆子鸣忙解释:“哦,是这样的,小晴她公司下个月有个日本的合作案,要她亲自过去谈,恐怕没什么时间准备婚礼。”
芸姨冷不丁插一句:“什么工作能比终身大事重要”
陆子茵撇撇嘴:“那是,就因为一生才一次,所以才要慎重准备啊。一个月,连设计礼服都来不及呢,对吧,晴姐”
陆怀慎无声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示意她闭嘴。而后低声道:“妈,子鸣脸上的伤,恐怕还得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到时婚礼上要叫人看出什么来,多不好。”
这话总算说到老太太心坎上。一来心疼孙子,二来也要面子,断不能叫人寻到什么笑话,便点了点头:“那就再缓缓,好好准备。”又拉过陆子茵:“你这丫头,平常鬼点子最多。有什么好主意,都给你嫂子用上。咱们陆家的长媳,婚礼要办得轰轰烈烈的。”
“奶奶,你这给我出难题呢。”
雷允晴这才舒了口气。她本来和陆子鸣商量的是先订婚,然后就搬出去住,到时两个人在外头,究竟有没有在一起也没人知道。可如今,一切都没有想象得顺利,不由隐隐的担心起来。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块儿,吃过午饭就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直到傍晚才一一离开。
柳嫂来问陆子鸣晚上想吃点什么,他却携了雷允晴的手:“晚饭不用准备我们的,我们今晚出去。”
“这”柳嫂看了看客厅里的老太太,面露难色。
雷允晴也不解的望着他,却听他说:“今晚,我想带你去见见我妈。”
她大为震惊。这才想起那个因为婚姻破裂,而离开陆家的女人,陆子鸣的母亲。
稍后还有一更
二十一婆婆全
陆子鸣的母亲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深居简出,事实上正好相反,她在三环上拥有一家自己的湘菜餐厅,公寓也在附近,非常现代化的小高层,两居室,住着一个离婚女人和一名钟点佣人。
雷允晴站在门口,有点僵硬的打量着这名已经年过五十的妇人。她保养得极好,精致的化妆术使她看起来和雷允晴五岁时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出入,不,应该说更加有一股迷人的魅力。
雷允晴不禁想起如今还住在陆宅里的芸姨。她们的容貌也许不相上下,可是芸姨的眼里都是浅薄的利益,很轻易就让人一眼看到底,而她的目光不一样,那是一种不怒自威的严厉,隐藏在自幼修养极佳的风骨里。
她想,平家的女子果然都不一般。当年平家的大小姐嫁给了温书记,二小姐嫁给了佟部长,三小姐便嫁给了陆家长子路怀远,也就是陆子鸣的父亲。这一门名门闺秀在圈子里素来有极好的评价,难怪当年老太太挖空心思要和平家联姻。
自动门打开的时候,陆妈妈的脸上还是单纯的看到儿子的欣喜,可当目光落到他身边的雷允晴时,那种毫无修饰的笑意便被掩藏起来,变得疏离淡漠:“这位是小晴吧,平阿姨可是好久没看到你了,差点认不出了。”
雷允晴本来还在犹豫现在叫“妈”会不会太早,听她这么说,便自然而然跟着叫了声“平阿姨。”
她笑了笑,亲自去厨房泡茶。拉着陆子鸣在沙发上问了好多问题,当然也提到他脸上的伤。陆子鸣一一回答着,简短却没有不耐烦。雷允晴觉得自己完全插不上嘴,只好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着,却发现陆妈妈的目光时不时飘过来,打量着她,带着一种探究。
或许聪明如陆妈妈,早就猜到陆子鸣今天带她上来是什么意思。
果然,聊了一会,陆子鸣转过脸来看她,握住她的手说:“妈,其实今天我是带媳妇儿上来给您过过眼的。”又捏了捏她的手心,对她说:“囡囡,给我妈的礼物呢还不拿出来”
她愣了一下,什么礼物
却见陆子鸣熟练无比的把手伸进她的包包里,掏出一只印章盒子:“都要叫妈了,还不好意思。”
她认得那盒子上的印,是和记的田黄石印章,价值不菲。她当然没有功夫在短短半天内就寻到这样的好东西,不由看了眼陆子鸣。他撒谎倒撒得坦然得很:“囡囡花了好些功夫才弄到的,妈你看看喜欢不”
陆妈妈却连看都没看那印章一眼,礼貌性的朝雷允晴一笑:“这怎么好意思,小晴难得过来一次,我这个作长辈的都没准备见面礼,怎么好收小辈的礼物。”
一句话,说得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尴尬。雷允晴那就要脱口而出的“妈”终于还是咽下了。
拒绝得这么婉转无懈可击。她看了雷允晴一眼,很直截了当的说:“小晴你过来,平阿姨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不自觉看了陆子鸣一眼,他站起来,欲言又止。
忙按住他:“阿姨您有什么说就是了。”
陆妈妈起身,推开书房的门先进去了,雷允晴跟在后面,手背向陆子鸣摇摇示意他等着。
陆妈妈坐下来,示意她关门,才说:“阿姨也是过来人,你和子鸣的婚事是怎么一回事,阿姨心里都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子鸣不合适,子鸣心里没有你。”
话说得那么明白,近乎残酷。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咬了咬唇:“我相信感情是可以在婚后慢慢培养的,陆家那么多叔叔伯伯们,不都是这样走过来”话说得大胆,可事实上连她也没什么底气。
“哧,”陆妈妈自嘲的轻笑了下,“你以为感情是什么你知道这世上有些种子,无论你怎么浇水灌溉,它都永远不会开花结果的吗”
雷允晴刚想反驳,忽然想起陆伯伯和她的那些往事,又忍住了。
“无爱的婚姻就像走在刀锋上,每一步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雷小姐,有时候勇气并不能改变一切,我也是为你好,为子鸣好。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将来走上一段失败的婚姻。”
话说得冷淡,连称谓一并疏离了。
站在自己立场上,她也觉得委屈,可若站在一个母亲立场上,她完全能理解眼前这个女人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得有多周到。
她沉默了。
陆妈妈最后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刚带进来放在书桌上的田黄印章:“这田黄是谁挑的,你比我更清楚。你这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出他为什么准备这个印章。”
这最后一句话,终于叫她完全的怔住,紧圈着十指,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啊,这田黄她不可能半天内准备好,陆子鸣当然也不可能。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他是为什么而准备,为谁准备
乔佩
这个名字像是一种毒,在她心里生了刺,每每想起,就会蛰得她痛不欲生。那毒瘤越来越大,她害怕看到自己嫉妒丑陋的一面,可她无法遏止,那时不时刮骨般的阵痛。
如果没有母亲和老太太的干预,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乔佩吧,他会携着她的手,将这枚印章送上,在陆妈妈面前,为自己心爱的人博一个好的印象。
他考虑得那么周到,如今却不得已,用在了她的身上。
将来,他会不会恨她呢
离开公寓的时候,陆妈妈望着他们的目光,悠远而深长。雷允晴只是垂着头,十指冰凉。陆子鸣去牵她的手,立刻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不禁问:“怎么了妈是不是为难你了”
她摇了摇头。
他安慰她:“我妈这个人就是要强,其他都很好相处。可能这么多年,对你生疏了。以后你嫁给我,让她看到你有多贤惠,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她却停住脚步,突然的将他望住:“陆子鸣,将来你会后悔吗”
她问得他毫无准备,愣了好一会,才轻笑着反问:“有谁会知道将来的事呢”
这回答让她失望透了,果然,将来,还是会恨她的吧。
上了车,她系安全带的时候,他却忽然又说:“至少,现在我是不后悔的。”
二十二领证
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秦书兰已经挂心了许多年,如今忽然就定下来,两家都是欢天喜地。秦书兰和雷少功又亲自上陆家一趟,最后长辈的意思是,挑个好日子,先把证给领了,至于婚礼什么,可以慢慢筹备。
对于这点,雷允晴感到很是委屈,好像她是积压的库存,急于脱手一样。
她忿忿:“明明你比我还大好几岁,要急也该是你啊。白白叫你占了好几年便宜。”
陆子鸣笑着安慰她:“我这不是体恤你吗无证同居被人听到了多不好。我无所谓,你们女孩子家不是最讲名节”
她恼火:“回家之前明明商量好的搬出去住,各管各的,现在又要我搬过去”
他一脸不负责任:“这可是奶奶决定的,我无权抗议。要不你去和她说”
她无言。难道要她还没过门就去和老太太提分居
领证那天,陆子鸣早早的就把车开到雷家等她。雷允晴刚加了两个通宵班,前一晚才睡得昏天暗地,听到李婶叫她,老大不情愿的爬起来,洗漱之后,还是难抵困意,一下楼,就看见李婶热情的央陆子鸣吃早饭。
见到她两只黑眼圈一副奄奄的样子,不由脸色也拉下来:“雷允晴,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天去民政局吗,还睡懒觉”
她本来就一肚子起床气,顿时没好声:“领证就不用上班了吗你去试试连加两个通宵班还能生龙活虎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游手好闲不用做事”
这一连三个咄咄逼人的反问,把他堵得一声都哼不出来。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拐到花廊下喝茶去了。
雷允晴也不理他,慢条斯理的吃她的早餐。本来对领证这事,她就有点莫名的抵触。也许是女人都有这样的心理吧,越到终身大事,越发觉得惶惶不安。更何况不该是这样,这样一个平平的早晨,连太阳也没出,而某个即将成为她一生伴侣的男人,正在和她赌气。
她觉得颓丧极了。
她人生最重要的三件事,有一件就这样草草了了。真是不甘心。
吃完饭都快十点钟了,离本来两人约的时间整整迟了一个小时。她却丝毫没愧疚,化了点淡妆,遮住眼底的恐怖痕迹,站到他面前,戳了他一下:“喂,还去不去了”
他正蒙了张报纸在打瞌睡,被她这一推,差点从摇椅上摔下来。站起来又白了她一眼:“不去奶奶非剥了我。”
很好,郎无情妾无意,他们可算是天底下结的最不情不愿的一对。
本来以为他还要和她怄上一阵子,没想到上了车,他态度又好了很多,亲自帮她调低了座椅,语气甚至算得上温柔:“你要真困了就眯一会,到了我再叫你。”
她怅然的眨了眨大眼睛,像只懵懂的小猫。
他又笑了笑:“我知道你气同居的事呢。这事急不得,反正你下个月要去日本出差呢不是也委屈不上你多久。等你回来了,我就跟奶奶提,说你上班不方便,找机会就让你搬出去住。”
她不由又看了他一眼,搭下眼皮子没答话。
陆子鸣以为她睡着了,便不再和她说话,专心开车。隔了好一会,蜷在座位上的雷允晴翻了个身,侧着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
关于领证这种一生也许只有一次的事,两人其实都没什么经验。
这一天是好日子,虽然天气阴沉沉的,但民政局外头排队得可不少。陆子鸣把车停好,看到这一拨人,不由就皱眉:“叫你早点起来,瞧瞧现在这么多人。”
这回她没在同他拌嘴,回身从车后座里拿了个袋子,对他说:“你先在这排着。”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妈给的,图个喜庆。”
说完,已经在排队等待的新人间分发起来。银灿灿的小盒子,里面一列两粒费列罗,还有一只红扑扑的苹果,接到喜糖和水果的人无不笑着说“恭喜”。
她特别客气的说:“也恭喜你们。”
发完了新人发民政局办事员,从一楼到四楼,整个民政局的同志,都忙着乐呵呵吃喜糖和水果。
最后发完了回来,排在前头一个小姑娘就说:“瞧你们这热心劲,来,给你们先吧。”其他人都收了喜糖,也没意见。雷允晴说了“谢谢”,就得意的拉着陆子鸣,光明正大的“插队”了。
两个红本本,一人一只,发到他们手里。工本费才八元。
以前江措就说过:要说婚姻是爱情的见证,我tm追求了一生才值八块钱。
雷允晴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给他们发本子的办事员说“早生贵子”的时候,她连脸都红了。
坐在车上,两个人都不由长舒了口气。
他说:“没想到结婚是这样。”
她附和:“没想到这样就结婚了。”
两人互看一眼,噗哧都笑了出来。
领了证之后,又在陆家郊区的别墅里办了场酒会。这是陆子茵的主意,她说:“要让我哥过去的那些莺莺燕燕们都知难而退。”
因为得了老太太的支持,这场酒会倒是办得盛大,一些熟识的叔叔伯伯和从小玩在一起的发小们都来了。
宴会堂设在一楼,价值百万的施华洛世奇巨型吊灯挂在错层的天花板上,投射出奢靡艳丽的光彩。柔和的音乐在宽大的空间里回旋,厨房被改装后,成为中西日三式自助餐台,希尔顿的五星级大厨带着白色厨师帽,微笑着为每一个人服务。
雷允晴和陆子鸣跳完一支开场舞后,就各自分开,应酬着客人。她本不是什么交际花,舞跳得一般,也不擅言谈,就坐在暗红丝绒的转椅里,轻轻啜饮着饮料。
吧台内穿着黑色马甲的调酒师手臂飞舞,上下晃动着银光闪闪的调酒器。一整片的玻璃幕墙,倒映着缤纷的酒液。这情景让她怀念起那一晚在听澜的调酒师,怀念他那句淡定无比的“对不起,今晚我被这位小姐包了。”
想到这,不由淡淡微笑。
百无聊赖的坐在吧台前看帅气的服务生调酒,举杯时又看了眼舞池,现在是自由邀请舞伴时间,陆子鸣的身边,也有一名身着亮粉色礼服的女子,胸前硕大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笑了笑,正要移开眼光,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怔了怔,蓦的起身,那身影却一晃而过,淹没在人影纷飞的舞池中,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她攥紧了酒杯,茫然的四处张望。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刚想到谁就看到谁还是自己看错了
摇摇头,正要重新坐下,身后却传来男人的声音:“你是在找我吗”
那人在她的肩头轻轻一拍,她心里一跳,唰的转过脸来,对上的正是方才脑子里幻想到的那张脸,细长的眉眼,不偏不倚,目光正灼灼落在她身上。
她“啊”的轻呼出声,手中的酒杯没端稳,“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二十三把柄
她“啊”的轻呼出声,手中的酒杯没端稳,“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酒水溅到附近的女士裙角上,惹来惊叫连连,女士们纷纷急忙的跳开,这一阵骚动,使得周围的人狐疑的看过来。
雷允晴有点懊恼的看着一地狼藉,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的沉不住气。
可是任谁刚刚想起一个人,那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你身后,谁都会吓一跳吧
舞池里的陆子鸣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朝她看来。雷允晴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僵,他的神色只在最初有些惊讶,随即便按了按舞伴的肩,依旧踩起舞步。
雷允晴耸了耸肩,他不过来也好,免得这小小骚动引起越来越多人注意。吩咐服务生清扫了碎片,重新坐回吧台前,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认为一个普通的调酒师会受邀来参加这样的私人酒会,并且,他衣冠楚楚的样子,身上那套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
男人只是笑,露出一口细白的牙:“你不觉得刨根究底太煞风景吗难得我们这么有缘”
她嗤笑,举起手里的杯子:“既然这样,就为缘分喝一杯吧。”
他却轻轻摇头,推开杯子:“今天这里可不是酒吧,不如,我请你跳一支舞吧。”
她有点为难的看了眼舞池,陆子鸣和他手里的交际花还在旋转飞舞:“对不起,我不太会跳。”
“这个理由太老套了。”他不由分说,已经抽出她的手,用力将她从椅子上拉了出来:“我教你。”
她苦笑:“上回叫你帮我调杯酒,你弄得我满脸眼泪,这次跳舞,不会又让我出丑吧”
他弯起眼睛:“我从来不令美丽的女士出丑。”
被他拉着扯进舞池,高跟鞋在台阶上连绊了好几次,还没站稳,他的手已经大剌剌的放在她腰上,她眉心一皱,正要挣开,却被他按住了
扶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紧,迫使她的身体紧贴上他的,薄削的唇微启,吐出淡淡的两个字:“柏悦”
犹如晴空里劈过一道闪电,她一下子怔在了原地,睁大眸子瞪着他:“那晚是你”
他不置可否的扬了扬唇。
她忽然有种从高楼坠落的错觉,失重感令她昏眩。她一直以为是陆子鸣,那晚她流泪依靠的,为她裹上外衣的,将她送到酒店的男人,她一直以为是陆子鸣啊
指尖冰凉,她颤抖得握紧了拳,立刻警醒的问:“你想怎么样”
那一刻,她最先想到的是,她竟然有了把柄握在别人手上,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人这事决不能让陆家人知道,不然以老太太的性格,绝对不会原谅她。
他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一只手指按在唇上:“嘘,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深邃狭长的眸子里充满了难明的笑意,说得这样暧昧不明,可是她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跟上他的舞步。
华尔兹,幼时她被母亲逼着学过,但她一直厌恶这样的交际场合,久不练习也生疏了。和陆子鸣的开场舞只是最简短的一段,而眼前的男人,却是深谙此道,携着她在一对对舞伴中穿梭,裙袂纷飞,很快就让她产生了一种眩晕的感觉。
她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思绪一直游离在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上,比如他干净修长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她手心微薄的汗和他偶尔紧扣的指尖,又比如他秀长明亮的眼睛,时不时用暧昧不明的眼光将她笼罩,还有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心怀不轨,还是只出于好意将她送到酒店。他该不会还拍了什么录像,将来在某个时候拿出来要挟她
她抑制不了这样的胡思乱想,只觉得整个脑袋快要炸开了在下一个大旋转时,他忽然出声提醒:“小心”
她急忙扭头,抛出去的身子险险撞到一对舞伴上,还没等她站稳,那边已传来质疑的声音:“雷允晴”
竟然是陆子鸣
在外头他一直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没有什么昵称,也生疏冷淡得很。再有人问起,他就会接着说:“这是我妹妹。”
幸好身畔的男人拉了她一把,她狼狈的站稳了身子,正要开口解释,却见陆子鸣已经扶着交际花的纤腰,又转到了舞池的另一侧。
她悻悻的看了眼,亦被身边的人带领着,重新旋转到舞池中心。
只是感觉到陆子鸣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加上她正心虚,便犹如芒刺在背,连连踩错了好几个步子。
身前的人低笑:“你能不能别再踩我了”
“啊对不起。”她实在窘迫,“要不,就别跳了。”她急于脱离这个难以猜透的男人。
他仍旧牵着她,问:“今晚,都和哪些人跳了”
“嗯”
他噗哧一笑:“我只是想知道还有谁和我一样被踩过。”
她也冷笑了声:“很可惜,只有你荣幸的成为唯一的倒霉鬼。”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唇角轻轻扬起。瞧见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光口裸的肩上她今晚穿的是一件无肩带的裹胸礼服,露出整片莹白光滑的肩,和那一片优美的锁骨,脖子上,一条蔷薇花粉钻项链,恰到好处的分担了目光。
不由恼怒:“你能不能换个地方看”
对这婉转的指责,他不以为然,轻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现在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上次是她弄错了,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男人一定也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然不会如此轻浮。不过很可惜,她并不是他猎艳的对象。
正好跳到舞池边缘,她一用力,拂开他的手,说:“对不起,我跳累了。”
刚转身,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陆子鸣,本能的僵了一僵。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刚才的那名交际花已经又投入了别人的怀抱,继续跳着,她惴惴的想,该不是来兴师问罪了吧。
可是陆子鸣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人身上:“沐晨,怎么来这么晚”
二十四两个人的舞
她惊异回身,瞧见刚才和她跳舞的男人眯起眼睛,与陆子鸣熟络的撞了撞肩:“堵车啊,从城西赶到城东,你丫不会挑个近点的地方”
“你这个大忙人,我挑哪里你不是赶场子”
雷允晴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彻底傻在了原地。陆子鸣好像这才想起她,将她拉过来介绍:“韩沐辰,我们在美国认识的,丫特牛b,在美国人的超市里,满口的京片子,把人美国人都说傻了。我正好在旁边,一听就特有亲切感。”又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是我老婆,雷允晴。”
韩沐辰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还有淡淡的失落,但很快已经堆起礼貌的笑容:“原来是嫂子啊。”
陆子鸣微微一笑,侧首看向雷允晴。她正出神,眼睛里空空的,视线没有焦点的投射在流彩的水晶杯上,对于他们的对话,仿佛全然不知。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攥过她一小缕发丝,放在指间轻轻绕了几圈。
雷允晴这才回神,转头望向陆子鸣,总觉得他半张脸笼罩在灯光的暗影中,看不真切。
她握着酒杯讪讪:“那你们的革命友情一定十分坚定了。”
陆子鸣不置可否:“吃过同一锅煮糊了的稀饭,揍过同一个美国鬼子,上过同一家医院,算不算革命友情”
韩沐辰忍不住也笑了。
雷允晴却越来越觉得心里发慌。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个韩沐辰并不会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陆子鸣,可她总觉得自己像做错了什么,心虚得很。
这么闲聊着,陆子鸣忽然问道:“对了你以前见过沐晨吗我刚才看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雷允晴眼皮猛的一跳,场面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她有点不自在,说:“在听澜好像见过,但是没敢认,现在长得像的人太多了。”她说完望了韩沐辰一眼,只希望他能好好配合。
陆子鸣却笑道:“怪不得。”他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指了指韩沐辰。“你不知道,这家伙就是听澜的幕后老板。听澜是他出钱给一个女人开的。”
说到这,韩沐辰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小子别败坏我形象好吗”
“形象你还有形象吗”
他们俩个开起玩笑倒是不拘场合,打打闹闹的,果然是感情非常好。雷允晴坐了一会,端起水晶壶,岔开话题:“再加点水果茶”
“哦,不用了。”
“那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本意是脱离这尴尬的场合,谁知陆子鸣也站起来:“正好我要去车上拿点东西,我陪你吧。”
主人一站起身,连服务生也被吸引过来:“陆先生,需要什么我们去办吧。”
“不用,你忙你的。”陆子鸣挥挥手,又对韩沐辰说:“你先坐一会,我马上回来。不许溜走啊,请你一次真不容易。”
到了别墅外面,晚风一吹,雷允晴立刻裹起肩,瑟瑟发抖。幸好陆子鸣带了西装外套出来,抖开了披在她肩上,皱着眉问:“怎么穿这么少”
“茵茵帮忙挑的啊,再说今晚大家不都这么穿。”心里却想,没有你那位交际花穿得少。
他嘴上毫不留情:“茵茵是小丫头,你能跟她比”
她气得差点跳脚:“你是说我老”
他咯咯偷笑,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搓着。温厚的触感从手心蔓延,慢慢暖遍了全身,她觉得耳根有点红,低了头问:“你不是要去车上取东西”
“嗯。”他不说取什么,拉着她一起来到地下车库,先拉开副驾驶将她塞进去,然后自己坐到驾驶位,将空调暖风打开来对着她吹。
封闭的车厢内很快就暖和起来,她拿掉西装外套也不觉得冷了,小脸上很快红扑扑的,像是光滑诱人的苹果。
他打开车储箱,她还以为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拿,谁知是两瓶绿茶。他开了一瓶递给她:“刚才看你喝了不少酒,别醉了。晚上要回老宅,奶奶不喜欢女孩子喝得醉醺醺的。”
“哦。”她老实的接过来喝了一口,原来他刚才跟交际花跳舞的时候还是有注意她的。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只听到绿茶滑过喉咙的咕咕声。过了一会,他隔着车窗伸出手:“下车,我教你跳舞。”
惊愕的望着他:“我会跳啊。”
他已经打开车门将她拉下来:“会跳还一直踩人脚别跟我说你是故意的,沐晨又没惹过你。”
她被戳到了短处,生怕在拒绝他会真的以为她和韩沐辰有什么。索性就任他抱着,站在了空旷的停车场中。
他的一只手挽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温温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吐在她耳畔:“注意,开始咯。”
没有优雅的音乐,也没有伴奏,空无人际的停车场里,只听得到两人鞋跟碰触地面的声音,“恰恰”清脆的,是她的高跟鞋,“嘭嘭”沉闷的,是他的皮鞋,在四围的墙壁上撞击回荡。
明明没有舞池和伴舞,她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万人注目的中心,阴暗空旷的停车场一下子变成了古时候的歌台,万丈高台之上,只有彼此。
她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口中轻柔的念着一个又一个拍子,随着转身,回旋,飘舞,整个人仿佛轻飘飘的置身于云端,昏眩,却沉迷。
那清越的节拍一声声回荡在耳中,合着,心跳的声音。
“雷允晴。”
“嗯”
“其实你今晚这样穿挺好看的。”
“哦。”
两人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变得和谐无比,再没有错踩的拍子,在这绝世无双的音律中,却突兀的参杂了别的声音。
陆子鸣先“咦”了一声,雷允晴问:“怎么了”
“好像有人。”
她慌忙回头去看,停车场入口处没有光,阴暗暗的看不清楚。又过了一会,远处传来车钥匙开启“吡”的一声,两人不由哑然失笑。
雷允晴在他胸口戳了一戳:“敢情你把这里当你家了,还不许人家取车啊”
陆子鸣也笑了。
这样尴尬,便都没了跳舞的兴致。他从车里取出西装外套,重新披在她肩头,问她:“还回去吗”
她点点头:“今晚你是主角,怎么能先落跑”
他握着她的手心紧了紧:“主角是我们。待会不许再一个人坐在角落喝闷酒了。”
“我这不是让你在步入婚姻的坟墓前,再最后逍遥一次嘛。”
他嗤笑:“我可不希望你的大度是用在这地方。”
回到别墅里,却不见了韩沐辰的人影,陆子鸣招来一个服务生问,那服务生说,韩先生留了话,说有点急事,下次再找他喝酒。
雷允晴终于忍不住问:“那个韩沐辰家里是做什么的”
“原先是做酒店的,房地产也有小玩一点吧。”陆子鸣想了想,“柏悦就是他们家开的。”
雷允晴一怔:“那听澜”
“那是他的一点兴趣投资。”他眨眨眼,“他出钱,酒吧的装潢和经营都是另一个女人在弄。所以我可没冤枉他。”
是指他出钱给女人开酒吧的事吧。想到这,雷允晴对他的印象更坏,这样的男人,仗着自己有点相貌和家世,就四处留情,欠下一屁股的风流债。
今天先一更,昨天的更新欠下了,明天补。
二十五芸姨
回到陆家,芸姨正在院子里打理她的花,见着陆子鸣和雷允晴携手下车来,不由笑道:“回来得这么晚,宴会一定很好玩吧早知道让辰峰也去凑凑热闹。”
陆子鸣只一个劲的往前走,雷允晴尴尬之下,和她打了个招呼便没有多说。门口陆子茵早就迎了出来,瞧见芸姨,也撇了撇嘴:“没脸没皮的,挤进别人家来,还把自己当主人了。难怪奶奶就不让她儿子姓陆,气死她,哼”
陆子鸣只是笑,并没出声,伸手揉了揉陆子茵的头发。
陆子茵又拉着雷允晴说:“晴姐,下午景瑞去把你的东西都拿过来了,放在楼上哥的房间里,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雷允晴还没答腔,已经听见老太太的训斥:“不懂规矩。”
柳嫂也跟着笑:“就是,雷小姐现在是大少奶奶了,三小姐得改口叫嫂子了。”
老太太正和柳嫂在厅里说话,闻见他们进门的声音,便招手叫他们过去。
雷允晴脸上红了红:“别这么叫,怪不习惯的。以后就叫我允晴好了。”
柳嫂把柳丁切好了,去了皮盛在盘子里,端给她吃:“正在和老太太说呢,将来你们结婚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好。”
陆子鸣像是感兴趣:“哦那决定了吗”
老太太看了雷允晴一眼:“你们年轻人啊,不要总想着去教堂。那是外国人的东西。咱们中国人的传统多好,凤冠霞帔不漂亮吗别老想着穿什么婚纱。”
陆子茵一听就皱眉:“奶奶,什么年代啦你不觉得穿着白婚纱,在牧师面前说一句ido超级浪漫的吗”
逗得大家都笑了。雷允晴问:“奶奶结婚的时候也穿了那个吗”
老太太拉住她的手:“没有,那时候国家正艰苦,哪有钱做那些,缝件红棉袄就算完事了。”老太太说起成年往事,脸上还是看得出兴奋,笑容也是越发灿烂了,“不过现在你们年轻人都时髦了,上回茵茵还说什么空中婚礼,要搞几架直升机,真是胡来”
孩子们都相视而笑,柳嫂也说:“老太太还说不急呢,我看最急的就是老太太,这都开始帮你们选地点了。呵呵,陆家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老太太喝了口茶,看着雷允晴说:“你跟子鸣也商量商量看怎么弄,等你出差回来,就把事儿给办了。哦,也可以找素绘商量商量。”
雷允晴疑惑的看了陆子鸣一眼,他解释道:“就是我妈。”
她恍然大悟。虽然陆妈妈已经搬出了陆家,但怎么说也算她的婆婆,婚姻大事这种,的确应该和她商量。也说明这么多年来,老太太心中还是一直挂念着这个媳妇的。
恰巧这时芸姨搬了她那盆兰花进来,还不知屋里发生什么事,走过来,将花摆在花架上,一边满意的欣赏,一边笑着问:“妈,你看那这次修得还不错吧”
陆子茵白了她一眼:“反正没我舅妈修得好看。”
老太太的目光从那盆花上又收回来,没有说话。芸姨的脸色却是白了几分。
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雷允晴就先上楼收拾东西了。今晚是她搬来陆家住的第一天,而明天一早,她就要上飞机到日本出差一个礼拜,难怪老太太略有不满。
正把衣服从箱子里往柜子里挂,外头忽然有人敲门。她应了声,柳嫂站在门口说:“少奶奶,要我帮忙吗”
雷允晴放下手头东西去开门:“说了叫我允晴就好。”
柳嫂笑了笑:“一时还改不过口来。叫了十几年雷小姐。”她手里端着个炖盅,瞟了眼打开的箱子,“这是老太太特地给您留的。”
“先放着吧,我收拾完就吃。”
柳嫂放下炖盅,想了想又说:“三小姐心直口快,跟二奶奶和肖少爷一直不和,让您看笑话了。”
雷允晴笑了笑:“哪里,茵茵这样的性格才讨人喜欢,倒是那肖少爷”
“哦,就是二奶奶后来带进家的男孩。”柳嫂神色有些晦暗,掩着口说:“隔了那么些年,忽然弄出个孩子来,当年谁也不信是大少爷的种,老太太亲自让人去验的dna,没想到真是不过老太太还是念旧的,这些年了和平小姐的关系都不错,也一直没给二奶奶名分,她那孩子至今还不让姓陆呢,只能跟着二奶奶姓了肖。”
雷允晴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平小姐就是陆子鸣的妈。从当年的陆太太当如今的平小姐,又何止一个称谓的改变。倒是芸姨,原来她姓肖,她想起那日在陆家看到的那个有几分邪气的男人,想必就是芸姨的儿子,肖辰峰。
她还是没能压住疑问:“那芸姨当年为什么不趁陆伯伯还在世时,就拿出孩子来呢老太太那么喜欢男孩,她不是更有把握”
柳嫂也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个女人,心计多得很,我一点不喜欢。”她回头看看楼下,芸姨还在厅里和老太太说话,到底是在议论雇主,也不敢大声:“倒是很会讨老太太欢心。本来老太太是决计不允她进门的,这事拖了好几年,后来少爷的爸爸去了,躺在病床上就求老太太这一件事,老太太才勉强答应。”柳嫂说着,也不由叹息:“说起来,最可怜的还是少爷。那时候他父母闹离婚闹了几年,都没人管孩子,少爷还问我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不回家,我都不知怎么回答他。后来少爷的爸爸胃癌住院,二奶奶就守在病床边,平小姐气得连病房都不想进,少爷就全明白了。后来少爷决定出国,待在国外这么多年不愿意回来,也是因为这个”
这件事雷允晴倒是头一次听说。当时陆子鸣离开,她只以为是陆家的安排,没想到还有这缘由。
“这几年二奶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三小姐就更气不过,少不得要有些摩擦,还好雷小姐你住进来了,可以镇镇二奶奶的气势。”
她苦笑,陆家她也住不久呢。正好这时芸姨在楼下叫:“柳嫂,泡壶茶来。”
柳嫂帮她把门带上:“那雷小姐你忙,我先下去了。”
雷允晴收拾完又洗了澡,陆子鸣才上来,瞧见柜子里的衣服和地上的箱子,问:“都弄好啦”
她点点头,指了指卫生间:“先去洗澡吧。”
陆子鸣笑了笑,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贤惠啊。”
她像只小猫一下子跳开:“说了别弄我头发啊。”
他笑着拿开手:“呦,嫁人了,不一样了啊。”
她皱着眉:“小时候你就老摸我头,害我一直长不高,现在又想怎样”
瞧见她一副赌气的模样,他只是哈哈的笑,转身进了浴室,笑声在门里回荡,低沉不断,随后响起哗哗的水声。
二十六在身后看着自己第二更
瞧见她一副赌气的模样,他只是哈哈的笑,转身进了浴室,笑声在门里回荡,低沉不断,随后响起哗哗的水声。
她的脸上有一点红,坐在床沿,随手摸了本法语原文书来看。翻了几页才发现什么也看不懂,拿反了都不知道,又忿忿的扔在一边。
宽大柔软的双人床,铺着米黄色的一套床品,一坐上去就软软的陷了进去,该是很舒服,可是现在她却只有紧张。想起在病房的那一晚,想起以后无数的日子,都要这样睡在一张床上,同床,异梦。
有点感慨,站起来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他的窗台上也有花瓶。只是空着,落了灰,里面什么也没。倒是可以买些鸢尾来插。
正胡思乱想着,浴室里又传来他的声音:“囡囡,帮我把睡衣拿进来”
“哦”她应了声,本能的去拉衣柜。衣柜很大,做成嵌入式的,占了整面墙。本来里头只有他的衣服,挂着的,叠着的,争气的码放着,空荡荡的,如今加了她的,显得充实起来。她在里头翻找了一阵,跑去敲浴室的门:“要哪一件啊”
“蓝色的唉,随便啦,你快点”
“哦”她又折回去,可是找了很久,不见他口中的蓝色睡衣,正要再去问他,在身后很近的地方,突兀的传来一个声音:“你找了这么久,还没找着啊”
她吓了一跳,手一松,衣柜的弹簧门“啪”的一声巨响关上了。她还没回神,已经感到他带着蒸腾的水气靠近了,抓过她的手,问:“夹着了”
她愣了一愣。
两个人,靠得很近。他身上只围了条浴巾,整个上半身都赤口裸着,头发上还丝丝的挂着水,肌肉紧实的胸膛上壁垒清晰,完美的线条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离得那么近,她几乎感觉到他身上的水珠滑下来,落进她的衣服里。不由抽了抽手。
“你怎么了”他又问了遍。
她赶紧摇了摇头:“我没事,没夹到。”
“哦。”他像是舒了口气,从她身边挤过,探身过去说:“我来找吧。”
她赶忙让开,看见他娴熟的找出那件蓝色睡袍,然后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解开浴巾换上。
她脸上唰的红了,尴尬的别开眼。等陆子鸣穿好睡衣,发现她还是僵硬的看着窗外,才忽然明白过来。低沉的笑了几声,过去抖开被子:“想好了没,今天怎么睡”
“啊”她还在尴尬,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又问一遍:“今天是睡里侧还是外侧”
她看了眼柔软的双人大床,又看了眼沙发,抱着个枕头说:“我还是睡沙发吧。”
他皱眉:“我一个男人能叫老婆去睡沙发”
她一听,大喜,赶忙将枕头推给他:“那你去睡沙发。”
“别闹了,”他提溜着她的衣领子,像拎小兔子一样把她丢上床,“明早柳嫂还要来敲门呢,叫她看到像什么样你放心,我要想碰你,在医院早就那么干了,等不到今日。不早了,赶紧睡吧。”
说完,三下五除二剥了她的衣服,把她按在被子里。自己翻身躺在了另一侧。
她却忿忿不平,这什么意思他根本不屑碰她
哼,种马,花心男,谁稀罕。
换了床,依旧是睡不安稳。连着翻了几个身,当然这次她有经验了,不会再翻到地上。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隔了一会,听见他扭开床头灯,不由问道:“我吵到你了”
“不是。”他摇摇头,却没接着说下去。又过了一会,索性坐起来,问她:“你明天就去日本了”
“嗯。”
“几点的飞机”
“九点。大概七点就要起来了。”
“哦。”
他又沉默了,半晌,忽然问:“可不可以不去”
“啊”她没想他会忽然这么一问,不由也坐了起来。台灯薄薄的一层光照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俊美的侧弧。
他忽然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刚结婚就分开,有点怪怪的。”停了停,又说:“明早,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好吧,这么早,你不要睡懒觉吗”
“少睡一会死不了。”说完又去揉她的头发:“你还不赶紧睡,不然明天起不来。”
她哼哼着又缩回被窝里,这回倒是没那么清醒了,迷迷糊糊一会就睡着了。
早上她设了闹钟,先醒了,陆子鸣还在睡着。她只当昨晚他说要送她是玩笑,自己起来梳洗了下,从洗手间出来,却看见陆子鸣已经坐起来,头发蓬蓬的有点乱,揉了揉额角说:“起来了怎么不叫我”
她正在镜子前化妆,便说:“看你睡得熟,就没吵你。”
他“嗯”了声,坐起来穿衣,进去刷牙时又说:“你等我一会,我们一起下去吃早饭。”
水声从洗手间里传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眉清淡目,和往日没有一点不同,又像是哪里不同了,眼角眉梢,似乎褪去了一点棱角,变得柔和了,淡然了。结婚以后就是这样吗每天和同一个男人,说着最寻常的事,过着最寻常的生活,一天一天,周而复始。
他很快从洗手间出来,头发梳得整齐利落,眉目清爽,身上还带着剃须水的清香,站在她身后看他化妆。
她还是有点不习惯这种生活,草草的化了几下,就起来说:“下去吧。”
从房里出来正好碰到柳嫂,她十分惊讶:“少爷今天这么早”
“嗯。”他径自下楼,坐到老太太对面,拿起一杯牛奶,说:“待会我送允晴去机场。”
老太太正喝粥,没抬头,只“嗯”了声:“路上开车小心。”
三人吃了一会,芸姨也从房里出来,见着桌上的人,挑着眉道:“呦,今儿个起得真早。”
柳嫂提了雷允晴的行李下来,说:“少奶奶要赶早班飞机。”
“东西收拾好了吗年轻人总是忘东忘西的,要是上了飞机才发现少带了什么,可没人给你送到日本去。”
陆子鸣终于懒懒的抬起眼来:“要是真忘了什么,我也会给她送去。这个就不劳芸姨费心了。”
一句话堵得芸姨开不了口。雷允晴只是偷偷的笑。
吃完饭,陆子鸣帮她把行李搬到后备箱,她抱着手臂闲闲站在车边,调笑他:“你真给我送到日本”
他正忙着,白了她一眼:“那要看你漏的是什么。”
她撇撇嘴,早就猜到他不过气芸姨罢了,哪能当真。
陆子茵吃完饭,也到门口来送他们,竖起拇指说:“哥,真是体贴啊,新世纪好老公的典范。不过做好老公可是很辛苦的哦。”
陆子鸣懒得理她,她又对雷允晴说:“嫂子,我建议你把自己的车卖了,以后天天让我哥开车送你。”
她忍着笑,一直到坐上车,才同他讲:“我觉得茵茵的提议不错。”
他累得一脑门子汗,拿抽纸抹了把,才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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