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萝莉

“其实你说这太巧了，却也不尽然。”夜已经很深了，徐夕坐在沙发上双手枕着脑袋，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哦？为什么这么说？”黄晃将腿上的毛毯往身上盖了盖，故事讲到现在，关于徐夕，他的心理还是有很多疑惑。
“应该怎么说呢，那几家店自我上初中开始，其实一直是我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我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谋害了我哥哥的凶手，竟然就在眼皮底下。”
“也就是说，那位司机就是那家店铺的老板？”
“嗯，确实是的。”
“那…你凑巧认出他来，你…你做了什么？报警吗？还是去找你的爸爸妈妈？”
徐夕摇了摇头，笑了。
想想当时，那真的很疯狂，但有些事，人是天生就会的。
至少，我是如此。
也许，是那个司机成就了现在的我。
徐夕长出了一口气，郑重的凝视着黄晃，“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大概不会喜欢，但是，我还是决定要告诉你。我说过，这会让你对我改变看法，可是你待我这么好，我觉得我有要告诉你的理由。”
…
徐夕的声音很柔和，他不紧不慢的叙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黄晃的脸逐渐变得僵硬。一开始，他还能好奇的随声问几个问题，但听到后来，他完全沉默。
这个故事，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转折，黄晃完全没想到，它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嗯，事情就是这样。”徐夕说。
黄晃如释重负般的长叹了一口气。
空气很凝重，徐夕偷眼去瞅黄晃。只见他疏朗的脸庞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徐夕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我要说这些？他…他在想什么？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当时你才多小，你…为什么可以想到这么恶毒的点子…你…你简直就是个…就是个…”
“恶魔？”徐夕思讨着，继续说道:“你一定是想用恶魔这个词吧。是的，当时的我，自己也很惊讶。
在我确定了那人就是那个肇事司机的时候，我都完全没想到，我既没有很慌张，也没有很无助，我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冷静。我不是直接找他，或者去告诉爸爸妈妈或者去找警察什么的。而是耐心的等待，等一个机会。有些事其实是注定的。”
黄晃终于明白了，这徐夕身上的最后一个疑问，也算是解开了。
“但是…就算你烧死那个司机情有可原，可…你为什么连他的老婆以及他五岁的女儿也不放过。五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她不该死的。”
“…”徐夕无声的干笑了两下，眼中却是无尽的凄凉。
“她不该死，难道我的哥哥就该死吗？”
黄晃无语，屋子变得一片死寂。
“你知道么，那天我躲在他睡觉的屋子外面的修车铺里，听那个司机背着自己的女儿悄悄给自己老婆忏悔。
他说那是意外，他自己也不想那样，哼，说得倒轻松，我怎么没看他投案自首去呢，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而已。他疲劳驾驶，那时候几乎是在睡着的状态下来开车的，只是突然的颠簸才让他清醒过来。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被撞倒的哥哥和侥幸活下来的我，他因为害怕连车也没停直接就跑了。”
“然后，当他的铺子开始燃烧的时候，他还试图从那铁门里逃出来。可我早做了准备，铁门已经被我事前锁起来了。他本来是想先找到出路，然后再回去顾老婆孩子，可惜，他店里的物件全都是易燃的东西，又是黄油、又是氧气罐。那火只要一烧起来，凭一两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扑不灭了。”
“火势很大，他又是站在风口上，很快火就烧到了他的身上。我只是也想让他体会体会那种绝望。他开始哀嚎，这时候，我从暗处走出来。他看到我来了，竟然慌不择食的拼命求我救他。”
“我看着他疯狂的挣扎，心里却并没有什么快感，因为我知道，他就是死的再惨一百倍，我的哥哥也回不来了。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徒劳的，毫无意义。”
“只是这样？那你到底图什么啊？”黄晃不解的问道。
“但是就在下一刻，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无论他怎么拼命呼救，我依然无动于衷。他的后背已经烧起来了，那时候的我想到，很快他会死掉吧，当时这么想着，我甚至有些无聊。
可是谁知道，他呼救了半天，看我的眼神突然变了。我想，他一定是认出我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也活不成了。我只是就那么看着他，他双手抓住铁门的栏杆，身体开始燃烧，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就那么看着我，眼神里蕴含着解脱、盲目的呆滞以及深深的、我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的消逝？或者，是生命的流逝更确切。反正就是那样，他最后哀嚎了几下，身体的肉几乎和那铁门融合在了一体。
然而，那时的我，深深的被他那临死一刻的眼神震撼住了！
后来火势大到根本无法控制的地步了，他们这种修车店，都是好几家连在一起。不过好在另外几家店里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人们慌乱的救火，而我也可以趁乱从容的离开。毕竟，我一个小孩子，在这种时刻是最被忽视的存在。”
“你……”黄晃叹气。“你呀，当时多大？怎么可以这样从容？
“这大概是天生的本领吧。”徐夕笑道。“当然还是拜我哥哥所赐。”
“不…”黄晃摇摇头道：“我看司机和你哥哥的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我想，即使你哥哥现在还活着，你大概还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最终依然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我…我不知道。”徐夕嘴硬道。他惊讶的看着黄晃，他啊，怎么能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
“然后呢？”
“那天，折腾了快一晚上，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没想到爸爸妈妈竟然在家焦急的等着我回来。我真的没想道，爸爸见我回来了，披头就给了我一巴掌。要知道我长这么大，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而妈妈则上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
那时候我才明白他们有多爱我，多担心我。他们已经失去了哥哥，再失去我，他们是无法承受的。
从那天起，我在家里变得积极起来，因为我能看出来，即使过了几年，他们依然没有从失去哥哥的阴影中走出来。
既然哥哥不在了，我希望在家里我可以变成他，这样至少能减轻爸爸妈妈的痛苦吧。当然，我是达不到哥哥那样的程度啦，但是，我依然努力着。
后来，爸爸妈妈的工作越来越忙，而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差，而且我也没什么心思上学，最终他们黝不过我，我就辍学在家。”
“你呀，怪不得成天要和家人煲电话粥。”黄晃觉得奇妙，心狠手辣的徐夕和在家当乖宝宝的徐夕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吗？不，谁说心狠手辣就不能在家是个乖宝宝呢？
徐夕腼腆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司机事件仿佛打开了一扇未知的大门！后来我做过许多同样的事！其实杀人本身毫无意义，但我最爱的时刻，不是杀人之前内心的悸动，不是将人杀死之后的心满意足，而是他即将死亡的那一刻眼神光芒消失的一刹那，为了那一刻，我可以…”
“够了！”黄晃粗鲁的打断了徐夕。他的眼神中略带恼怒，他陶醉的神情让他恐惧，这徐夕小小年纪，当真是个不折不扣恶魔。
徐夕眼中的兴奋却并没有因黄晃的打断而减少，他望向虚空，眼前尽是那样的情景。
黄晃起身到沙发跟前，他蹲下来看着徐夕。
“小夕…你…觉得自己做那样的事，是对的吗？那一条一条的生命就这样被你亲手扼杀，他们没有家人，孩子，父母吗？如果你设身处地的为这些无辜的人想一想，你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的恐怖吗？”
徐夕笑了。
“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人是‘无辜’的吧。大叔你自己还不是经常说，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么？道德法律都是虚伪的么？”
“你你你…”黄晃很是发愁的瞅着徐夕，半晌，他接着说道:“小夕，你等一下。”
“怎么，想打电话报警抓我吗？”
“呃…”黄晃做晕倒状，“说什么呢，你把大叔我当成了那么阴险的小人了么？”
他俯身下来，继续笑道：“我会傻到报警去抓我的…小跟班么？”
“…”
徐夕一囧，不带这样直白的吧，也是哭笑不得。
黄晃去了自己的卧室，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徐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匕首。
“你…”徐夕站起身来，“果然被你看到了！”
“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小夕，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徐夕走到黄晃身边，伸手想将匕首拿回去。
黄晃嬉皮笑脸的将匕首拿开。
“还给你可以，但是，你得先告诉我，那天，你去我家，到底是想干什么？”
“哎呀…过去的事了，别提啦。”徐夕说着，低下了头。
黄晃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是去…杀我的吧！”
“…”
“不支声就当你默认了哦！”
“确实啊，这你也能猜到？”
“陌生小女孩来我家里说是迷路了这年头鬼才相信这么蠢的谎言吧。”黄晃问。
“……什么？你这是欺负自己跟班吗？”
“到底什么原因要杀我，可以说吗？”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想听，我告诉你好了…那时候…我想杀了你，是因为‘嫉妒’。”
“嫉妒？”
“嗯…”
…
温暖的卧室里，徐夕又和黄晃说起关于自己和林语的事。其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已经因为眼前的大叔又改变了许多，许多。
…
而在角落里的徐磊甩了甩头发，露出一对明亮的眼睛，他看着弟弟，笑起来，爽朗、阳光。
也许，你再也不需要我。无论变成什么样，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只要看着你活着，慢慢成长，哥哥…就欣慰了呢。
没由来的一阵温暖的风拂过面颊，徐夕的眼睛，不自然的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