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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晚月只在除夕晚上见过万玉川一面,对他的印象颇深。
此人生得眉清目秀, 不爱笑, 也不爱讲话,左侧眼角有一点痣, 很淡,给他的冷酷中添了几分柔和。
她记住他,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因为他的身世, 还有他所做得事。
听芳姨讲, 万玉川的父亲本是万老爷子的故交之子, 据说当年故交被人咒害而亡,独留一子托付给万老爷子, 说是希望儿子不要承继本源血脉, 将姓氏改为姓万。
彼时万老太太已生育一子二女, 长子万子风,万玉川的父亲被接进万家后,老爷子开了宗祠祭拜祖宗, 给其取名万子华, 为老爷子次子。
万子华长大后,帮助万老爷子扩大了万氏企业, 后与自己的同门师妹结为夫妻, 生了万玉川和万玉芃兄妹二人, 一家人生活美满, 然而好景不长, 万子华与妻子在某次外出时造人绑架,绑匪与万家谈赎金的过程中,被人泄露了消息,媒体争先抢报新闻,惊动了警方,匪徒一时气急,撕票遁走,待找到万子华夫妇二人时,他们早已气绝。
万玉川受此事打击,变得十分消沉,后来,万玉山将他送去武术学校,在他二十岁那年,老爷子去世,万玉芃失踪,时至今日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后来,他为娶一名风尘女子为妻,与家里的很多人闹得不太愉快,老太太将他们赶出家门,不许他们住回来,他便在外头另辟了住处,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子在生孩子时难产而亡,只留了个儿子给他,大家都传他命里带煞,只要和他亲近之人,都会被克死。
万玉川不常露面,大家只在年节或者祭祀时才会见到他。
小孩子们更是对他非常陌生,所以,除夕那晚,万玉川回来过年,几乎无人与他交谈。
那天的宴席上,万玉川坐在万玉山右侧,在旁人一片欢声笑语中,他默默地吃菜,偶尔和万玉山低声聊上几句。
孩子们饱得快,大人还在推杯换盏时,他们已经跑去放烟花了。
谢晚月吃饱后,被万玉琳拽去看烟火,看得兴起时,有两个小娃儿因为抢一支烟花棒闹起来,谁也不让谁,众人纷纷劝大的让小的,大的不肯,胶着间,一人从里面出来,见到这个场景,走过去从二人手中抽走烟花棒,一把撅折,然后扔到地上,走了。
两个孩子相互对望一眼,哇哇哭起来。
大人闻声出来询问缘由,有孩子说道:“是二叔给弄哭的。”
“算了算了,一根烟花棒而已,不是还有很多吗,去拿来玩儿。”
“那个花样的只剩这一根了。”
“那能怎么办,已经断了。”
“二叔真讨厌!”
谢晚月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万玉川,背影孤寥,他做的这点小事儿,在旁人眼里,兴许是令人不喜的,但谢晚月却觉得,他虽未言语,却当机立断地终止了两个孩子的揪扯,并成功地让二人将一腔怒火和委屈浇筑在同一个敌人身上,忘却了彼此之间的不愉快。
除夕夜后,谢晚月再也未曾见过他,间或听徐素芳念叨万家的旧事,知道了他的事,竟有同命相怜之感。
万玉川的车停在了宿舍楼的后面,车里黑漆漆的,除了一双精锐的眼睛,别无亮光,谢晚月上了车,扣好安全带,万玉川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出校园。
车子行远以后,一人从树丛后出来,将手机拍到的照片挑了几张清晰的给闵子轩发过去:“这车价值不菲,你那辆可比不上。”
收到照片的闵子轩抿着嘴角,回复对方:“见着人了吗?”
“人没出来,拍不到。”
“谢谢。”
“上回来的那辆车,比这个稍微次点,但也比你的贵。”
“知道了。”
“这类女的心狠手辣,你可得小心,别被美色迷惑了,清纯之下掩藏着的是丑陋。”
闵子轩没有回复他,心里不是滋味儿,于是给乌丹打电话:“你在学校吗?”
“在呀,师兄什么事?”
“明天有空吗,去登山。”
“师兄,你若是想问晚月的事情,我是不能告诉你的。”
“你去不去?”
“哦,那去吧。”
闵子轩轻笑:“怎么不情不愿的,不乐意呢?”
“不是啦,师兄你别误会,我是担心晚月知道了,又说我泄密嘛。”
“哦。”闵子轩闻言,仍是笑,说:“我每次找你,都是为了套你话么,傻不傻。”
乌丹收好电话后,高兴得从床上蹦起来,脑袋差点碰着房顶,随后趴在床上,咬着被子尖叫。
***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谢晚月开口问道:“我这样还得多久?”
万玉川道:“婚礼过后看看形势。”
谢晚月说:“谢谢你帮我报仇。”
万玉川道:“不客气,我并不是专门为你报仇,你不用多感激我,欺负你便是欺辱我大哥。”
谢晚月说道:“我也只是道谢,没感激涕零。”言罢,扭头看车窗外的景色。
本来还想再说些麻烦他了之类的感谢话,这回也不用讲了,省心省事。
万玉川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瓷白的脸上平静无波。
后半程,二人一路无话,谢晚月兀自发了会儿呆,再有半个月,便是她和万玉山结婚的日子。
想那个人,纵有万般能耐,却也要依着两人祖父们的约定成婚,以全他对祖母的孝顺之心。
行至万宅,万玉川下车为她开了车门,服务做得非常周到,谢晚月道谢,他又将她送至院门,然后转身走了。
这人的性子真是太冷了,谢晚月倒是更喜欢他家的小朋友,小朋友乳名唤做淮生,长得呆呆萌萌的,非常可爱,是个十足十的小暖男,和他爸爸的性子完全属两个极端,也不知他是怎么把儿子带成这样的。
谢晚月进了门,见徐素芳正站在廊下向这边张望,看到她以后,快步迎过来接她手里的包。
徐素芳悄声说道:“玉山在书房呢。”
谢晚月点头,这几回,她每次过来,这人都在,夜里也不去隔壁院子住了,就睡在东屋,她蛮感激他的,夜里做噩梦被惊醒时,觉得隔壁有他,心里就安定很多。
徐素芳照例给她端了一杯牛奶来,谢晚月苦着脸说:“我能不喝这个吗,喝了总起夜。”
“牛奶对身体好,这次喝半杯。”徐素芳换了个杯子,倒了一半,她得把谢晚月这个小身板好好养一养,这没多少日子就要成婚了,婚礼之后就得准备怀孕,底子不好,怎么能孕育出优秀的下一代呢。
谢晚月将那半杯牛奶喝了,睡下,夜里再次被恶梦惊醒,醒后觉得憋得慌,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只得起来去卫生间。
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多,书房的灯还亮着,他是真勤劳,这会儿还不睡。
正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耳中听得万玉山的声音:“你过来。”
谢晚月回头,见万玉山站在书房门口,他今日的穿着有些奇特,竟是穿了烟灰色件长衫,戴一副金丝边儿眼镜,模样儿斯斯文文的,像个穿越而来的民国书生,但嘴里咬着根烟,袖子挽在小臂上,又显得放浪不羁。
“做什么?”谢晚月站定,问他。
万玉山道:“你会弹琴吧?”
“会。”
“给我弹一曲。”
啊?这大半夜的,谢晚月站着没动。
万玉山微眯双眼,看了她两眼,转身进了书房。
谢晚月站在当地,回也不是,去也不是,这人!
她踟蹰一会儿,终是进了书房。
万玉山坐在书桌前,十指在电脑键盘上翻飞,偶尔拿下嘴里的烟,弹弹烟灰。
“想听什么曲子?”谢晚月问。
“随便。”
“没有这首曲子。”
万玉山头也不抬,说:“不愿意弹就去睡吧。”
谢晚月看了看他,他说随便弹那就随便弹弹吧,于是随意弹了一首又一首,弹到后来,开始弹奏自己作的曲子,反正他忙他的事情,也顾及不到她弹什么旋律。
大概到凌晨三点多,万玉山伸了个懒腰,才发觉那优美的旋律已经被靠在琴边睡着的人带进梦里去了,他走过去,推她,她猛地起身,眼中全是惊恐,待看清是他,直接扑到他怀里,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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