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的前一天。
午时电闪雷鸣后,一整个下午都淅淅沥沥地下着雨。z市的天空像是整个都压了下来,低得像是伸手就能碰到云雾。
戚年还在整理文稿,被她压在文件下的手机嗡鸣着响起。她探手,边接起手机,边把文稿放进柜子里,手忙脚乱中,手背被撞红了一大片,疼得她嘶嘶地倒抽了几口凉气。
纪言信正捏着七宝的下颚检查它的牙齿,听到电话另一端杂乱的声音,蹙眉问道:“怎么了?”
“撞到手背了。”戚年轻吐了一口气,问,“七宝怎么样?”
“刚打完针到家。”纪言信松开手,轻拍了拍七宝的脑袋示意它自己去玩,转身拎起车钥匙准备出门,“你不用担心,七宝没事。”
七宝从昨天开始变得无精打采,最爱的湿粮也不吃,酸奶舔了几口就郁郁寡欢地把下巴搁在戚年的腿上,无声地凝视她,那湿漉漉的眼神看得戚年心疼得不行。
纪言信一整天都在学校里,等晚上回来见七宝的状态依旧没有好转,今天下午赶紧把它送进了宠物医院。
戚年担心了一整天,听纪言信说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嘀咕道:“我还以为它知道我们明天要领证,在伤心你要终结单身生涯了。”
纪言信信步迈进电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反问:“我记得我结束单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不一样啊。”戚年整理完办公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道,“这次可是国际级别的认证,证领了可就无力回天了。”
无力回天……
纪言信微挑了挑眉,对她乱用成语的行为不置可否。
挂断电话后,戚年看着渐渐有增大趋势的雨幕,十指捂着脸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领证……”
从当初见过双方父母敲定婚期,戚年就一直处在虚虚实实的境地里,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之前被他连番拒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眨眼……就要领证结婚了。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同办公室的实习生拎起包边走边问:“戚年,下班了,一起走吧。”
戚年摇摇头说:“没带伞,等人接。”
实习生的眼珠一转,“男朋友?”
她的声音不小,话音一落,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戚年羞得老脸一红,点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这家公司是叶长安的,戚年过来实习,来报到当天,她二次元的身份就被揭露得彻底,丝毫没有隐藏的余地。
想当然地,在对大神的实习日常失去好奇以后,大家便开始对大神的男朋友感兴趣了。戚年有位又帅又多金的z大生化院教授男朋友的事,自然勾得办公室里这帮小妖精们垂涎欲滴,天天想着见真人一面。
别说纪言信不喜欢这种场面,戚年也不乐意把纪言信放在狼堆里,所以她便把纪言信藏得严严实实,想着总有那么一天,她们就没好奇心了。可当公司门口的避雨队伍越来越壮大时,戚年终于发觉……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离谱了。
她悄悄给纪言信发短信:“你等会儿到了别下车,我会跑过去的。”
发完,她又快速地补充一条:“公司门口已经被一群要围观你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了。”
刚显示发送成功,嘀一声汽车喇叭响,纪言信的车缓缓地停在了公司的门口。
戚年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应急反应,车门被推开,纪言信撑着伞迈下车,反手关上车门时,隔着重重雨帘看了她一眼。
很寻常的一眼,却像是蓦然击中了戚年的心口,酥麻得她挪不开眼。
纪言信几步绕过车头走上来,无视身后或打量或探究的眼神,伞微倾,牵住她,“刚给我发什么了?还没来得及看。”
戚年已经感受到身后那骤然空寂的气氛,被他在众目睽睽下牵着手,耳朵一下子红了个彻底,刚对上他幽邃的双眸,就跟哑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她连和大家告别都忘了,只记得下台阶时,被他轻搂住腰跨过积水的水坑,然后就被塞进了车里。
初夏的雨还有些凉,戚年抖了抖,等他坐进来,呜咽了一声,凑过去抱他的手臂,“我让你别下车,我们办公室那帮小妖精都想看你。”
“嗯?”纪言信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像是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握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眼,“哪里撞着了?”
戚年都快忘了自己撞着手背的事,被他握住撞青了的地方,刚嘶了一声,他已经极快地松了力道,就着昏薄的日光看了眼她的手背,“幸好你不是我学生,天天做实验,碰到就是化学试剂。”
戚年一脸委屈,“你无视我刚才的话。”
纪言信已经松开手,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闻言,淡声问了句:“不想纪言信被看到,还是不想戚年的纪言信被看到?”
戚年并不怎么灵活的脑袋蒙了一下,刚褪下热度的耳朵又默默地热了起来。
她揉着自己的袖口,低不可闻地回答:“当然是……戚年的纪言信。”
于是,好好的一个问题……三两下就被纪老师换成了一道撩妹用的选择题……
吃过饭,两人窝在书房里。
这几乎是他们平时相处的常态,在书房里各忙各的,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再送戚年回家。平淡的相处,总会让戚年有种他们其实在一起已经很久很久了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就要领证的缘故,戚年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晚上和他独处时,这种心慌气短的感觉越发明显。
一走神……整个书房里除了纪言信最好看以外,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东西。
连连被盯了十几分钟,纪言信终于从电脑前分来眼神,直接扫向遮遮掩掩的戚年,“有事?”
被逮了个正着的戚年立刻摇头,一脸淡定地回应:“我在思考问题。”
纪言信懒得就这个问题继续追究,没作声,继续忙手上的工作。
时间嘀嗒嘀嗒地走过去……
纪言信忽然低叹了声,目光直直地锁住正欲躲开视线的戚年,招招手,“过来。”
再次被抓包的戚年挠挠头,耷拉下脑袋把眼睛捂起来,“不看了不看了,真的不看了。”
纪言信推开椅子站起身,几步走到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没等戚年反应过来,他已经屈膝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和她一样坐在地板上。
他低着头,看了眼她手里只翻了几页的书,手指夹住书脊,从她的手里抽出来,随意地翻了几页顺手就丢在了一边。
然后就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那眼神看得戚年发慌。
憋了没一会儿,戚年就忍不住飘忽了视线,没什么底气地问:“是不是我打扰你了?”
“嗯。”他低应了一声,还没等她为这个答案做出任何反应,他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你看了我那么久,我不看回来总觉得亏了些。”
话落,他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那沉静的眼眸里映着她呆呆的脸,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心不在焉了一整晚,为谁?”
戚年唔了声,摇头,然后摇着摇着脸颊可疑地泛起红来。
真是有点什么都藏不住。
纪言信用指腹摩挲了下她柔软的皮肤,温和了语气,“为领证的事?”
在遇见戚年以前,纪言信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够这么耐心地去哄一个女孩。但遇见戚年之后,他觉得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和戚年挨着边,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
“逢年过节问你有什么愿望,你都能不害臊地说嫁给我当纪太太,真要结婚就不敢了?”纪言信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眼,眼底幽深的光似宝石,光华潋滟,看得戚年呼吸一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喊口号和实际行动……能一样吗?
见她不回答,纪言信转手轻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凑近,“拒绝沟通,还是恼羞成怒了?”
戚年立刻摇头,小声否认,“我好像就是高兴过头了……”
“骗子。”纪言信低眸看了眼她因为紧张而微抿的唇,声音忽然就哑了几分,“你高兴的时候会这样。”
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蹭了一下,看她睁圆了眼,然后毫不客气地轻吮住她的下唇。捏着她下巴的手实在方便,微微一重,便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缠住了她软软的小舌头。
突然的亲近,让戚年的呼吸都有些发紧,下意识地抬手拽住纪言信捏着她下巴那只手的袖口。还未等她适应这种呼吸相闻的距离,他原本撑在地板上的手揽住她的腰,不动声色间已经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锁住。
“最近很忙。”他微微退离几分,低眸看着她,格外专注,“但并不代表我没发现你的异常。”
说完这句,他刚才还有些沉的呼吸轻缓了些,带了几分笑意直接点明,“遇到事情总想着躲避,当初是怎么有勇气来追我的?”
戚年被他吻得呼吸不稳,慌乱着眼神看着他,那眼底的水光亮得像是一个透亮的湖泊,倒映着整片星空,璀璨动人。
纪言信喉结轻滚,张嘴咬住她,声音含糊,“别这么看着我。”
戚年立刻乖乖地闭上眼,原本僵着的手环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抱紧,“我有点害怕。”
纪言信轻捏了一下她的后颈,丝毫不意外她的回答。
她所有的情绪早已无一遗漏地被他捕捉,他不说,只是觉得没必要,但现在……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低低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怕什么?除了纪言信,你还想嫁谁?”
戚年正要回答,便听见他说——
“如果还有适合你的人,那他也叫纪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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