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弦濯香令·梦九霄

第 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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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蛮见状急忙也发出捣衣针与对方的暗器相抵,手势有所松动,桫椤琴的威力顿减,便不妨还有一枚暗器正朝着她射来。她被暗器打中膝盖,猝然失衡,飞身向后摔去。身后是高高的山崖。她无处借力,整个人都朝着山崖下坠落,耳旁有呼呼的风声掠过,她依稀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被一个青衫的小小少年牵着,在花丛间奔跑。那是幼年的她和段星遗。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将芳心暗许,不知从何时起,便将那份爱意藏在心头,深切而炽烈。但能在临死前挽过他的手,亲过他的脸,和他看一场弦月流星,其实也不枉此生了吧?这时,她依稀听到山崖上传来两声呼喊,同是在叫她的名字。
她知道,那其中有一个声音是他的。
然后就见眼前好似飞来一片阴云,待看清时,才惊觉那并不是阴云,而是一个人。是一个紧随着她,也纵身跳下了山崖的人!
段星遗,是他吗?
她心中一紧,几欲哭出,但只是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崖情生死瑶池
那山崖没有想象中的深长陡峭,沈月蛮并没有死,忍着浑身的疼痛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是那个紧追着她跳下山崖的人!
她慌忙将他翻过身,定睛一看,却不是段星遗,而是陶夜稀。她来不及多做他想,只探得他气息尚存,便想用尽法子令他醒来。她以真气灌入,从后背直抵他全身各处大穴,汩汩的真气撑着他,他犹如在鬼门关前被人拉了回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样了?陶夜稀。
陶夜稀浑浑噩噩,仿佛还陷在癫狂的状态里,又仿佛清醒了一些,他转身抱着沈月蛮的肩,欣喜道,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沈月蛮尴尬地推开他的手,骂道,那个水泠泠真是恶毒,竟然暗算我,还将你也打落山崖,改日我定要找她算账!陶夜稀却痴痴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里都是诡异的幽光,他道,不是水泠泠将我打下来的,是我看见你摔下来,我就跟着跳下来了。
什么?沈月蛮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这么蠢?
陶夜稀有点不高兴了,我蠢吗?月蛮,难道你一直不明白我的心意,我是喜欢你的,喜欢到愿意不顾生死地跟着你走。
沈月蛮推开他,踉跄地站起身,别胡说了,趁着现在你我都清醒,赶快找个地方离开这崖底,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陶夜稀暴躁起来,一把抓着沈月蛮的手,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去找大师兄吗?他究竟哪里比我好?
沈月蛮想挣脱他,可是她越用力,对方也将她抓得越紧,她才惊觉陶夜稀状况比她想象的糟糕,他不算完全清醒,他眼中残余的幽光仍然是黑暗的,是暴戾的。她也发起狠来,一掌拍过去,不轻不重推在他胸口,不至于伤他,但也刚好可以把他推开。
他顿时发了怒,扑上来抱着她的肩,用力摇晃她,月蛮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喜欢大师兄?她被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杀气、邪气撞击着,身体几乎快要散架了,她大声喊起来,九霄梦难你放过他,你让他停下来!
突然,半空传来一道冷喝。伴随着敏捷轻盈的白影落下。沈月蛮顿觉欣喜不已。她知道是段星遗找来了。那白影将两人隔开,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轻问,你有没有事?她欢喜地摇头,大师兄,你来了就好了。
陶夜稀的癫狂再度繁盛起来,他对段星遗咆哮道,你为何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快放开她——
段星遗皱眉喝道,夜稀,你清醒一点!你的仇恨和忌妒之心是受了九霄梦难的迷惑,你不能让它们占有了你。
可陶夜稀哪里肯听!他愈加疯癫了,时哭时笑,指着沈月蛮,道,为什么?那个肯陪着你跳下山崖的人是我,不是他啊!为什么?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沈月蛮心上,她心中一痛,已不能言说。
段星遗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着,他拦腰抱起她,以轻功飞起,向崖底的出口奔去。陶夜稀一愣,旋即也运劲追去。借着来路对沿途地形的熟悉,段星遗很快便摆脱了陶夜稀,他放开沈月蛮,不发一言。
沈月蛮猜想他定是还在气她之前带濯香令逃走一事,心下惶然,也有点不敢看他。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沈月蛮忍不住先开口,大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段星遗皱眉看着她,问,你不是要去石窑魔窟吗?
我——
沈月蛮吞吐不知如何回答。之前她向九霄梦难妥协,一来是怕自己真的会伤了段星遗,二来也是想救陶夜稀脱困。眼下后者已经达成,所有的担忧便只维系在前者,她心里闷了一堆话,却不知如何说起。
段星遗便问,是不是九霄梦难威胁你,会控制你的意念,对我不利?沈月蛮撇着嘴点了点头。段星遗轻轻一叹,走上前来,月蛮,你伤不了我的,何苦拿自己去冒险?沈月蛮心中一动,仰起头来,道,你应该明白的!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怕我的琴会伤了你一根头发!那炽烈的目光,饱含深情,一时间显露无余,竟让段星遗仿佛不能招架似的,他尴尬地低下头。
沈月蛮也不说话了。良久,她看到段星遗高大的身影覆盖下来,在她的耳畔极轻极快地低语了几句,她便回给对方一个赞同的眼神,然后颈窝微微酥麻,困意涌遍全身,她倒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段星遗说的是,他会在最快的时间带她去碧瑶池,而此刻以陶夜稀的癫狂状态来看,他们到哪里,他很快也会追到哪里,到时候,再将他制住,将他也打入碧瑶池,如此一来,两个人身上的魔障都有解除的机会。为免节外生枝,这一次他不仅封了她的武功,还将她的昏睡穴一并点了,然后,便抱着她寻路往山顶而去。
碧瑶池周围,繁花似锦,山如翡翠,云似彩衣,俨然是一派恍如仙境的奇景。段星遗放下沈月蛮,顺次解开她的穴道,说,我们到了。这一路相安无事,倒让他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担忧减轻,防备自然也少了。
沈月蛮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左手,向段星遗的咽喉抓去。段星遗躲避不及,被她的指甲划伤。他一掌拍去,将她推开,大喊,月蛮你做什么?沈月蛮在昏迷时不断被九霄梦难催促,杀念已经控制了她,但她醒不过来,直到此刻,段星遗解了她的穴道,她才有出手的机会。她此刻被魔障控制,浑浑噩噩,竟将段星遗看作敌人,怒喝道,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大师兄的,我要杀了你!说着,琴已上手,眼看便要拨弦。
段星遗眼中暗光流转,只得拔出金刀,以三成内力施展,纵身而起,握刀斩下,斩在沈月蛮身侧的岩石上,石头破开,余力弹出,从侧面撞上沈月蛮,她身子轻轻一晃,他便趁机上前将她制住。
她勉力挣扎,几欲癫狂,他挪不出手再次封她的穴道,只能紧紧地将她抱着。看碧瑶池水泛着白烟,水花跳动,他便驱身向池子里一跳,和她一起被满池的温水裹得透湿。她仍在挣扎,嘴里喃喃地喊着……
他抱紧了她,将她揉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温热的水浸着他们。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月蛮,你听我说,很快就会没事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这温柔的呢喃,伴着从天而降的灵泉甘露,一点点浸润着沈月蛮,渐渐地,她挣扎的力气小了,眼睑低垂,似要睡去。
他又试着喊了喊她,月蛮?
她听见他的声音,虚弱地抬起眼皮,大师兄?他倍感欣喜,道,你认得我就好了。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湿透浸在水里,又被他紧紧抱着,心中羞涩,苍白的脸因此泛起几点绯红。她问,我刚才是不是发狂了?
他心里总算有点踏实,只因刚才情急,并没有考虑什么男女之别,此刻才有了一点旁的心思,去看她在自己怀中的暧昧狼狈。他顿时尴尬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可以松开她了,只好将脸转去一边,道,没事了,这池水很快就化去你体内的魔障。
沈月蛮嘻嘻一笑,道,大师兄,这一路你老是抱着我,都抱了好多回了,怎么好像还怕羞呢?
段星遗对这顽皮刁钻的师妹常常是奈何不得,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远处一阵疾风般的身影飘来。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陶夜稀。他果然是追着他们来了。他权衡之下,松开了沈月蛮,从池中飞起,再度拔出金刀。同时,亦对沈月蛮说道,这里交给我处理,你体内魔障未除,不可功亏一篑,须得在池水中再浸泡一段时间。
沈月蛮心急如火,但也知道她此时只能按照段星遗的意思去做,她若想中途离开碧瑶池加入对战的阵营,随时有可能再度被九霄梦难掌控,倒戈对段星遗不利。她强令自己镇定下来,闭上眼睛。
可是那眼睛只闭了片刻,也还是耐不住,又睁开看段星遗和陶夜稀交战。只听陶夜稀愤怒咆哮,说要杀了段星遗夺回自己,她心中千苦万疼,已无法消除。她气恼难耐,摸出怀里的濯香令,骂道,我就要把你丢在这池子里,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说着,刚要松手,便听岸上传来一声低吼。她骇然看去,只见段星遗从半空落下,落在刚才被他震碎的满地石子上,吹魂笛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切进了他的心房。
这一刻,沈月蛮觉得体内有一股浊气爆发,险些要冲破她的身体,随之而来就是一阵宛如新生的气流将她填满。
她体内的魔障消除了。
她飞身跳出碧瑶池,从背后给了陶夜稀一掌。陶夜稀向前一扑,撞在一棵花树上,口吐鲜血,顿时变得有些痴怔。她看他正值恍惚,便不失时机再度偷袭,点了他双腿的穴道,他就像被牢牢地黏在地上,挪动不得。
段星遗无法对陶夜稀使出全力,他对他的姑息不忍,反倒成了致命的缺口。此刻短笛黏着他的血肉,他疼得浑身抽搐,身体迅速地冰冷下去。沈月蛮哭着跪过来,抱起他喃喃地喊他。
一颗颗晶莹的泪都落在他的脸上。
他忍着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月蛮,这碧瑶池水是不够对付九霄梦难真身的,濯香令你必须带回濯香门,让门主处理。不要任性!沈月蛮痛哭道,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也要跟我一起回濯香门。
段星遗轻叹,恐怕我是回不去了。
沈月蛮使劲摇头,不,回得去的,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怎么还有勇气走完这剩下的路?
段星遗轻笑,不是还有夜稀吗?他会陪着你的。月蛮,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沈月蛮甩落了一串串的泪珠子,不,你别说了,留着点力气,咱们回濯香门。段星遗却很着急地反手扣住她,道,我现在不说,只怕将来就没有机会了。月蛮,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么多年,我只是将你当成妹妹一般看待。我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你——你无须再记挂着我……
他的心里有别人了?
他的心里有别人了!
如此排山倒海如毁灭般的念头盖住了沈月蛮,她觉得自己好像跌入冰窖,严寒已将她的肌肤冻成硬块,轻轻一敲,四散飞溅。
那个人是谁?
段星遗爱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沈月蛮心中千回百转,将他的手握得越发紧,喉咙好似火烧,说不出话,忽然觉得眼前腾起炽烈的白光,夹着渺渺的黑雾,她感到天旋地转,就像再度从悬崖上摔落,但片刻之后那种眩晕就停止了。再一看,四周的景物竟换了个模样,变成荒野,漆黑的巨石堆积着,深谷里还有燃烧的岩浆,就仿佛传说中的阿鼻地狱!沈月蛮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抓着怀中人的手。
奇怪的是,此刻段星遗的伤还在,但血流已经停止,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他竟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碧瑶池吗?
沈月蛮亦答不上来。两个人正面面相觑,半空忽然传来九霄梦难狂妄的笑声,你们是在我的身体里!
原来,九霄梦难看他们已经到了碧瑶池,担心自己大势已去,于是只好用这样孤注一掷的办法,将段星遗和沈月蛮吞进自己体内,实则也就是在那面濯香令的封印里。在这里,时间是静止的。段星遗纵然受了伤,但伤口不会加剧,血流也会停止,甚至死亡也暂时远离了他。九霄梦难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走这最后一步棋,你们的阳气在我体内,同样会对我造成伤害,只要陶夜稀在十天以内带我去点苍山,在他将我扔进石窑魔窟的瞬间,有一道通往外界的门就会打开,你们就能出去。如若不然,十天期限一过,你们就等着我一起化为飞烟吧!
沈月蛮大声道,我们宁可跟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九霄梦难狞笑,你们是这样想的,可陶夜稀却未必呢,他一听说你们成了我的人质,此刻已经带着濯香令在赶往石窑魔窟的途中了。
什么?沈月蛮和段星遗对看一眼,他们分明感觉时间只过了一瞬,却不想外界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这几个时辰,九霄梦难主动解除了陶夜稀身上的魔障,让他恢复了辨别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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