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心痛(1)
第一章真心痛
长夏,午时,烈日高悬,一顶华丽的珠帘大轿颠簸在由长安通往槐里的崎岖山路,由护卫、阉寺、稳婆组成的随成有二十人之多,颇有气势,路人见了无不驻足愕然。龙腾小说网提供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山谷里寂静得只听见队伍形同喘息的脚步声以及聒噪的蝉鸣,偶尔有惊奇灵巧的北国鸟掠过。队伍挥汗如雨,所有的人全身湿透,却没有人敢停下困顿的脚步。武帝的亲密太监黄门令常融倚靠在闷热的轿子上,闭着双眼,摇着蒲扇,神情萎靡,昏昏欲睡。
已是武帝征和三年,一片血光突然从常融的脑海中闪过。这一年,天下太平,皇宫里却血雨腥风。一场巫蛊之祸横扫未央宫,权势熏天的卫氏家族轰然坍塌,常融亲手将三尺白绫交给卫子夫,卫子夫那绝望而哀伤的眼神让常融扼腕痛惜,卫子夫曾经是武帝最宠的女子,母仪天下,可结果呢,而自己不过是武帝身边的一个奴才,他料想终究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得和卫子夫一样的下场。
卫子夫死后,后宫无主,一片萧杀冷清的气象。为充纳后宫,武帝在卫子夫尸骨未寒之际就颁布广召天下美女的诏令。
槐里是王太后的故乡,此次常融前往槐里督促选美事宜,正是受了王太后的特别懿旨。
这委实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常融已到知天命之年,自知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太多的颠簸了,只图平顺个三五年,然后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无奈太后的懿旨他有九条命也不敢违抗。
最让常融困惑与烦忧的是,跟随武帝这么多年,越来越不吃不准他老人家的口味了,朝令夕改,疑神疑鬼,要是在二十年前只要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他都会满心欢喜,而现在他压根搞不清皇帝老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一个月前他领了一个绝色女子到武帝的寝宫,武帝却骂那名女子是丑陋的妖精,为此常融还挨了十大冤枉板子。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老鸦的嘶鸣,打断了常融的回忆。常融有些烦躁不安,他最忌讳听见老鸦的叫声。他撩开帘子,强烈的日光刺得他眩晕。才不过走了七八里路,他就感觉到体力有些不支。他不停地摇着蒲扇,可豆大的汗珠仍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很快,他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泅湿了。汗为心液,午时正是心经当令的时候,他预感到一直折磨他的顽疾真心痛(心梗)又要犯了。
常融再一次吃力地撩开帘子,想叫官兵们把轿子停下,可胸中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垂下,他感觉像是有人用一把锋利的锥子刺进了他的心脏,接着又感觉像是有人用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大口喘息了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就昏厥在轿子上,只隐约听见官兵、稳婆、阉寺们急切呼唤他的声音。
“大人,大人……”
“大人,你醒醒啊!大人……”
“不好了,常大人昏过去了!”
队伍已经乱做一团,人人都惊慌失措,稳婆(负责查验女子是否处子之身)卢氏冲着官兵叫道:“都楞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叫大夫!”
一个瘦高个的官兵回禀道:“女官大人,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什么大夫啊!”
卢氏有点失去理智,呵斥道:“你们没长腿吗?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诺!女官大人!”
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他们不得不这样去做。
官兵离去后,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常融抬下来,放在一块平坦的地上,然后抱着手,走来走去,不时踮着脚尖,看官兵有没有回来。
一炷香的功夫,瘦高个官兵急匆匆地跑回来,脸上却挂着为难的表情。卢氏见他一个人回来,急问道:“他们呢?”
“他们,他们……他们都逃跑了!”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吗?一群可恶的家伙!卢氏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这可如何是好?”卢氏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瘦高个官兵好心劝道:“女官大人,不如我们也逃走吧。如果就这样回去禀告,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卢氏勃然大怒:“住嘴!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宁愿死了也不能就此丢下常大人不管!”
瘦高个官兵打了自己一巴掌,自责道:“小的该死!”又怯声说:“可是——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听天由命吧!”卢氏的脸上流露出绝望的表情。她毫无办法,只能跪在常大人的身体旁,不断摇晃着他的身子,带着哭腔唤着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卢氏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妙龄女子,十七八岁左右,一身素裹,背着一个框子,里面放满了药草,面若桃红,脸上有汗水和疑虑。
女子姓许名义妁,上山采药回来,途径一个山坡,听见妇人的哭声,就赶了过来。
卢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恳求道:“姑娘,求求你给我们找一个大夫过来吧。我们大人快不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义妁再一次问道。
卢氏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义妁明白了,果断地说:“让我看看!”
阉寺们和瘦高个官兵都发出惊讶的声音:“你?!”
卢氏焦急地说:“你是大夫吗?”
义妁摇了摇头:“小女不是,不过家父是大夫,一直跟随家父诊治病患,略懂医理。”
众人都极力劝阻卢氏谨慎行事,如果就这样把常大人的性命交给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出了万一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卢氏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义妁催促她说:“病患情况非常危机,如果再不救治性命堪忧。”
卢氏横下下心来:“一切听从姑娘的嘱咐!”
义妁迅速甩下药框,弯下腰去,触摸了一下常大人的鼻息,气若游丝。查其颜面,只见面色清白,唇部青紫,掰开他的嘴,舌质暗红,还有紫斑。又把其脉,心脉细涩。义妁了然于胸,知道病患是由于长途跋涉,胸中阳气不足,气滞血瘀从而导致闭阻心脉,正是真心痛的症状。
义妁立即采取急救措施,先是用力掐住常大人的人中|穴,用另外一只手不断按压他的膻中|穴。此刻义妁异常紧张,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例急症患者,功败垂成就在此一举。过了一会儿,义妁开始用双手用力按压常大人的膻中。许久仍不见常大人睁开眼睛,义妁汗如雨下,心中开始惊慌和茫然,按照医书上所说的此类急症就应该这样救助,可是为什么还不见效呢?
在一旁焦急如焚的卢氏一遍又一遍地询问:“怎样了?”
瘦高个官兵不耐烦地说:“你按来按去就不见大人醒来,你到底懂不懂医术啊?”
阉寺也不满地附和:“就是呀,你不会是骗子吧。”
义妁突然站起来,转过身去,坚决地说:“在没有出结果之前请不要妄加评论,现在请你们脱下病患的裤子,用布帛堵住他的魄门(肛门)。”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从来还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治疗方法。
卢氏犹豫着:“这……”
瘦高个官兵怒道:“大胆刁妇,你竟敢侮辱常大人!”
义妁语气坚决:“请按照我说的去做!”
卢氏也转过身去,吩咐道:“没听见吗?还不快按照姑娘说的去做!”
两个小太监急不情愿地依此行事。弄好后,义妁转过身来,又去按压常大人的膻中|穴。边按压边说道:“不远处有一户人家,请去捉一只公鸡过来。”
第一章 真心痛(2)
这下众人愈加摸不着头脑了,面面相觑,卢氏对瘦高个官兵下令:“你去捉一只公鸡来!”
义妁特别提醒:“一定要公鸡!”
瘦高个官兵身材高大,手脚灵便,很快就拎着一只鸡回来了。
不料,义妁皱了皱眉头:“我要的是公鸡,不是母鸡。”
瘦高个官兵辩解道:“同样是鸡,公鸡和母鸡有什么不一样?”
义妁深呼了一口气,平稳自己乱跳如麻的心,一个人的生死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她必须做出果断的决定,否则病患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病患了。”
“什么办法?”
义妁掏出一把小刀,递给瘦高个官兵,郑重其事地说道:“请你用刀割破你的手指,让鲜血滴入病患的口中。”
瘦高个官兵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这是什么法子。你胡说八道。”瘦高个官兵气呼呼的,又转过身去对卢氏说:“女官大人,你还要相信这刁妇所说的话吗?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把常大人救醒过来,如果常大人有个什么三长……”
“够了!”卢氏打断瘦高个的话,冷眼看他:“男儿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你不割我割!”说着就抢过了小刀。
义妁赶忙阻止:“慢着。你的血救不了病患。”
“这又是为何?”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们解释这个道理了。”义妁面色坚决,向瘦高个官兵鞠了一躬,“请你割破你的手指,把血滴在病患的口中。”
整个空气似乎凝固了,大家都在等待瘦高个官兵的决定。看在义妁那一个鞠躬上,瘦高个官兵再也推辞不过,用小刀割破了自己的食指,然后把血滴入常大人的口中。
众人屏住呼吸,义妁继续按压常大人的膻中,在第十滴血滴入常大人的口中时,义妁说可以了,让瘦高个官兵停止了滴血,并从药筐里拿出止血的草药三七草给他,让他包扎伤口。
就在这时,常融的身子痉挛了一下,但很快又不动了,众人惊喜的表情立刻化为乌有。
卢氏也沉不住气了,把义妁的手攥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异常盛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不是说可以醒过来吗?不是说可以救过来的吗……”
义妁心中悲凉,她已经尽力了,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她无话可说,面对众人的指责。她依然没有放弃,依然在按压常大人的膻中,可心里却快要哭出来了。就在这时,常融吐出了一口似乎憋了一辈子的气,他醒过来了!常融感觉到有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在不断给他干涸的心田输入一股股暖流。
义妁为其把了把脉,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醒了!他活过来了!他没事了!”
义妁喜极而泣,满脸泪花。
众人都围了过去,问候常大人,常大人恍恍惚惚地说道:“本官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众人都释然地笑了。
而这时,义妁早已抽身而退,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和巨大的满足感下了山。
如果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义妁选择了行医这条道路,那么此时此刻这种无比愉悦的心情和巨大的满足感就是最好的原因了。然而,作为一个卑微的女子,要想成为一名被世人所认可的大夫,等待她的却是千难万阻。但外表柔弱内心坚定的义妁就是要把这种不可能变为可能。
许义妁,芳邻二八,上郡槐里人士,母亲早亡,与当大夫的父亲许善友相依为命。
本应待字闺中,却像个野丫头一样到处乱跑,跑的地方还不是一般姑娘喜欢去的市集,是那些毒虫野兽经常出没的荒山野岭,为的就是那些五花八门的药草。为此,父亲许善友头疼不已,他不愿女儿走一条与他一样的路。虽然义妁从小就表现出对医术的天赋和兴趣,但他明白大夫不好当,好大夫更加难当。好几次当他被患者羞辱时,他都想过放弃行医这条道路,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何况义妁是一名女子,要想成为一名大夫就更加不可能了。
许善友只希望女儿嫁一个好人家,安分守己,平平安安地度过一辈子。
说起来,义妁想当大夫的愿望与父亲脱不了干系。许善友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外表严厉内心柔软,对待病患就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无论贫富贵贱,他都一视同仁,每一次诊治都充满了热心、耐心、爱心。成为一名心医是许善友最高的追求。就是这种追求影响了义妁,义妁觉得父亲太累了,她要为父亲分担。
下了山,在一条清澈的溪涧边洗了一把脸,顿觉神清气爽。有欢快的鱼儿在溪水里游动,义妁挽起袖子去捕捞溪水里的鱼儿。竟然捉住一条金色的鲤鱼。义妁把它捧在手心里,看着它可爱的模样,喃喃自语:“虽然把你的皮烧成灰可以止血,把你的脑髓熬成粥可以治耳鸣,你的血对口眼歪斜症还有奇特的疗效,但看在本姑娘今天格外高兴的份上就放你一条生路吧!”说着,又把鲤鱼放回了溪涧。
今日可以算是义妁最开心的一天,她第一次成功救治了一名急症患者,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她加快了脚步。
“爹,我回来啦!”义妁推开院子的门,兴奋洋溢在脸庞。
许善友正在为一个腰痛病患者看诊,没有搭理义妁,义妁有些扫兴。
许善友替病患把完脉,一脸严肃地对义妁道:“这位大叔说得了腰痛,你说说看腰痛可分为哪几种?”
义妁不假思索地回答:“腰痛可分为寒湿型腰痛、湿热型腰痛、瘀血型腰痛、阴虚型腰痛和阳虚型腰痛。”
许善友不动声色,继续问道:“肾阴虚和肾阳虚有什么区别?”
“肾阴虚,表现为口干舌燥、皮肤瘙痒、失眠多梦、心情烦躁、腰酸膝软、手足心热、耳鸣头晕等症状。肾阳虚,表现为腰膝酸疼、精神不振、手足冰冷、畏寒怕风、腹泻、身体浮肿等症状。”
“那么,你来看看这位大叔是什么情况?”
患者不过是四十岁左右,看他面色潮红,口唇干裂,义妁心里有了七八分底,定是房劳过多,导致阴精亏损,引起腰痛。为确诊,义妁耐心为其把脉,脉细数,这下更加确定了她的诊断,义妁胸有成竹地说:“大叔得的是肾阴虚型腰痛。”
许善友点了点头,追问:“你可知用什么处方?”
“可用女贞子、枸杞子、熟地黄、当归、茱萸、茯苓处方。”
许善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为病患开了药方。
病患拿到药方一看,觉得不对,问道:“许大夫,您是不是开错了药?不瞒您说,我这病已经好久了,以前看的大夫都给开的是什么杜仲啊鹿角霜之类的药。”
许善友笑道:“杜仲、鹿角霜是大补之药并不适合你的病症。你虽然是肾虚,但肾虚分为肾阴虚和肾阳虚两种,而你得的是肾阴虚,需要滋补肾阴,而不是壮阳。如果不对症下药,即使再珍贵的补药对身体也毫无益处,反而加重你的病情。”
病患若有所悟,再三谢了许善友,满意离去。
许善友这才问义妁:“今天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
义妁把救治常大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原本以为会得到父亲的夸奖,哪知许善友脸上乌云密布,怒道:“医者,最重要的要遵守规矩。你连大夫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以随便为重症病人看诊?”
“当时情况危急……”
“那也不能!”
“可是刚才爹不也让女儿给患者看诊吗?”
“那是经过我的允许,在你可把握的范围之内。”
“作为一个大夫见死不救那还算什么大夫!”义妁有些不理解父亲的顽固,语气有些顶撞。
第一章 真心痛(3)
“你是大夫吗?你确定你能救治他吗?你只不过怀着仁慈的心与侥幸的心理去实践你的愿望罢了,但你却要拿别人的生命来交换,你这样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记住仁慈与侥幸不是医者的本领!”
义妁低着头,无话可说了,现在想来,自己确实有些鲁莽,当时只是想着替病患救治,完全没有想到后果。龙腾小说网提供义妁请求父亲的原谅,许善友阴沉着脸,让义妁写下誓言,发誓以后不经过父亲的同意绝不擅自给任何一个病患看诊。
这样的誓言让义妁无法接受:“爹,为什么?女儿有把握的病患也不让女儿看吗?”
许善友似乎有隐衷:“反正爹这是为你好。”
“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女儿有什么好?”
许善友顿时噎住了:“你——”然后,长叹一声,“唉——”
许善友预感到,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要发生。这个秘密已经在许善友的心里隐藏了十六年,也正是这个秘密才是许善友才极力阻止义妁行医的最大原因。
也许,是该告诉她真相了吧。许善友心里想。可是,这又如何启齿呢?对一个刚刚对生活充满幻想的女子,告诉她这样残酷的事实,无异于带给她一个可怖的噩梦。许善友摸不准,义妁是否有足够坚强的心来接受这个事实。
正当许善友思虑之际,忽然听见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接着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许大夫!许大夫在吗?”原来是汜水亭亭长(古代官职名,等同现在的村长),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想必有什么重要的病患。
果然不出所料,亭长说他的女儿身体有些不适。许善友取下药箱,正准备出发,不料亭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女儿采娟只想请义妁姑娘走一趟,她得的是妇女病。”
义妁心里扑哧笑了一下,听亭长这么一说立马料到了采娟得的是什么病,十有八九是采娟管不住自己的嘴,在经前吃了一些寒凉的食物,寒湿之邪侵入小腹经脉,导致经前或者经期小腹冷痛。这其实也不算什么病,只是反复发作,让人心烦。采娟每次发作都找义妁为她治疗。义妁就让她温服红枣生姜水。
许善友看了一眼义妁:“你,可以吗?”
义妁自信地点了点头。
亭长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那就麻烦义妁姑娘跑一趟吧。”
义妁安慰亭长:“大叔,请不要着急,这不是重病,小女准备一下就跟您过去。”
望着义妁离去的背影,许善友的脸上呈现出复杂的表情。
夏三月,草木蕃秀,万物华实,义妁步履轻盈,情志充沛旺盛。一路上遍地都是牵牛花,秀冠柔条,风姿绰约。看到这些花,义妁又忍不住回想,牵牛花有什么药效呢?可以泻下,可以利尿,还可以消肿,还可以……这时,已经走过一条狭窄的田埂,来到宽敞的马道,不多远前面就是一座桥,过了桥往右拐就是亭长的家了。义妁与采娟从小就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对采娟的家再也熟悉不过了。
不料,过了桥,亭长并没有往右走,却往前走,那是往县衙的方向。
义妁不解地问:“大叔,您的家不应该往右边走吗?”
亭长支吾了一下:“呃,这个呀,喔,采娟她不在家,在县衙里。”
义妁觉得有些不对劲,忐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采娟怎么在县衙里?”
亭长似乎不想多说,一句话堵住了义妁的疑问:“姑娘先莫问,到了就明白了。”
出于对亭长和采娟的信任,义妁继续跟在亭长的后面,一路上她发现很多十七八岁左右的妙龄女子都往县衙方向走,这些女子表情各异,有的悲伤,有的兴奋,有的极不情愿,有的迫不及待。这愈加使义妁疑虑重重,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是不好再问什么。
下午申时亭长和义妁终于到了县衙门口。亭长对守卫的士兵出出示了一个令牌,对其中一个耳语了几句就带着义妁进去了。很快,就来到了监狱门口。这时,义妁花容失色,惊问道:“大叔,采娟,采娟她被关在……”
亭长点了点头,又迅速从包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打发了看守的士兵,然后拉着义妁的衣角匆匆地向监牢里走去。一股阴森的气息迎面扑来,义妁似乎可以闻到腐臭的味道,义妁被污浊的空气呛了一下,她按摩了一下胸口,想使自己平静下来。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可怕的地方。两边牢房里关押的囚犯向义妁投来猥亵的目光,义妁噤若寒蝉。
终于看到了采娟,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她最喜欢的桃花髻也散乱不成形。牢门打开,亭长快步进入牢房,采娟扑在父亲的怀里失声痛哭。亭长轻轻地拍打着女儿的肩膀,不断地安抚她。过了一会儿,采娟止住了哭声,想过来拥抱一下义妁。不料亭长迅速把采娟拉出了牢房,就在那一刹那,牢门突然被狱卒关闭了。
“爹,你这是干什么?!”采娟的手腕被亭长拽得生疼,采娟想停下脚步,却苦于没有力气,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采娟和亭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义妁却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可怕的噩梦罢了。只是当她踩到一个破烂的瓦罐,足底感到隐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这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真实——对未来不可预知的恐惧以及对至信之人欺骗自己的怨恨。
亭长一口气把女儿拽到了衙门外,采娟奋力挣脱亭长的手,怨声道:“爹,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义妁还被关在牢里,你这是做什么啊!”
亭长面有愧色,语气沉重:“爹要保住你,只好对不住义妁姑娘了。”
亭长说出了原委。原来为应对朝廷的选美,槐里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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