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雨滴纷飞,为虚空大地,世间万物披上一层轻纱,远近朦胧。
这里叫做水云界,是一处中千世界,大部分时间都在降雨,整个世界水势充沛至极。
大地上江河交错,宛若一条条巨龙,在咆哮奔腾,溪水蜿蜒,则如巨蟒在游弋,确是一处十分特别的世界。
祝九游天走地,足踏诸多世界后,心生归意,决定回返昆仑墟,途径此界,为其雨水常年飘散的一种朦胧所吸引,生出观雨之心,便暂时驻足。
他此刻正负手立于高空中,在探看雨幕掩遮下的大地山河,周边渺无人烟,万物静寂。
片刻后,祝九莫名生起修行之意,就那么凌空盘坐,阖目行法,周身神光乍盛。
天空中,自他身畔散落的雨水,被其遍体燃亮的法辉映照,一时竟变得多彩起来。
祝九宝相庄严,周身诸色法华流转,且有开天辟地般自然之音,不断自他体内震响,彻人耳鼓。
此时他的意识,正无限升华,穿透层层时空的阻碍,心灵的视线内,出现一处浩渺无垠的玄黄混沌,其形若卵,内有一尊恍似已存在亿万岁月的天地巨灵,静静躺在那里。
这一幅画面,正是他出身的太古大世界的外观形态,其内存有世界本源道则,蕴存混沌初开的鸿蒙气机,是每个修者破入八阶,必须融合体悟的一种天地浩则之力。
他此时是在尝试收摄世界本源神则入体,与己身法力相融,从而撼动八阶雄关。
自他感觉到己身距八阶仅只半步之遥,近段时间,已先后尝试数次,想收炼世界神则入体。借而冲击八阶圣境,窥伺天地核心之谜,却俱以失败告终。
此次也不例外。数个时辰后,祝九张开眼睛。目中深邃无波,给人一种似如天地寰宇般,亘古辽阔博大之感。
他显出沉吟神色。
八阶雄关,端是艰难,以祝九之能,明明已走到这一步,清晰感应到八阶的大门就在眼前,却依然不得其门而入。多次尝试无果。
祝九轻轻摇头,起身决定离开此界,继续回返昆仑墟之路。
算算时间,不知不觉间,离开昆仑墟,游离诸界已近十年之久。
当然,这并不算漫长,对七阶以上层级的修者来说,仅是一次较长的闭关修行而已。
就在祝九迈步即将走入反向虚空之际,他心下倏地生出一丝警兆。感应到有一股莫名强大的危险,将在他迈入反向虚空的同一刻,爆发来袭。
祝九保持着步伐将迈未迈的姿势。脑海内在瞬间翻转了千百个念头,是谁如此强大?竟能设下杀机,等他入伏,而他直至最后一刻始能察觉?
下一霎,祝九蓦地沉叱一声,伸指向前点出,指端陡地发出一层大道玄芒。
有一缕阴阳交转的气息,从他指端游走而出,为一个完美圆形。环转间放大,烙印虚空。
‘轰!’
祝九指端这一缕道机圆融。法能无暇的完美圆形,甫一诞生。即牵引出一股蛰伏在虚空中,原本在等待祝九,将要伏击他的隐晦力量。
那力量无形无质,却有铺天盖地般威势,自虚空中迸发而出,和祝九所发完美圆形道环碰撞。
两者初一接触,同告崩碎。整个过程,在外观上看,并无明显波澜,却有一股震动,自两者碰撞处无形扩散,直接撼动一个世界的本源。
在这一刻,这座中千世界的虚空,整个都在随之震动,令水云界内无数修者,心生惶恐,不知是怎样浩瀚的力量,才可撼动一个世界的本源道则。
最终,祝九的无暇道环,与想要伏杀他的神秘力量,两相消散泯灭。
碰撞过后,祝九百丈外,空间壁障悄然开裂,一道身影,负手走出,来到水云界高空中。
其人一身阴绿色法袍,有中年面貌,身形奇伟壮硕,眉目口鼻,皆若刀削,棱角分明,满头墨绿长发披散,状若太古魔神从传说里复活过来,驾临尘世,气势雄浑,若如山峦坐落眼前。
他最慑人处来自于双目,充满一种幽绿色冷芒,令人不敢直视,承载着无边阴暗恐怖的压迫力。
此君立身处,头顶上方乌云翻腾,足下则显出一方黑色大地。他仅是淡然而持,就给人顶天立地,站在万物中央的超凡观感。
如此人物,为祝九生平少见。
祝九眼睛微眯,闪过极致危险的光芒,忽然笑道:“原来是四阴教赢勾宗,诡目之主法驾亲临,祝九荣幸之至!”
魔君出世般的赢勾道主,举目向祝九看来,目露赞赏神色,以近乎没有语调起伏的冷漠音色,道:
“祝九你很不错,数十年不见,比之以前又有天壤之别,本人伏在虚空中的一击,竟被你识破,对我来说,这是从所未遇之事,否则你就没有让我亲自出来相见的资格。”
又道:“上次你被我隔空轰中一拳,打碎额骨,生机尽绝,却可复生,累本人此次亲来,再斩你一次,就看你是否还有活命的本事。”
此人开口说话,立即直入中腹,以言语撼动祝九有如大地般沉厚,永不动摇的心灵,要勾起上次祝九被他袭击,额骨开裂的恐怖回忆,进而削弱他的斗志,以便于轻易斩杀祝九。
这确是高明手段。
但从另一角度来看,却也反映出祝九这些年的进步,已到了令诡目之主生出某种顾忌的程度,不但亲身前来,且非常谨慎,需先以言语来削弱祝九斗志,而不是直接出手,强势碾压。
诡目之主的目的,祝九自是一眼窥穿。
周边雨降不止,洒洒轻飘,使相隔百丈的两人间。像是被雨幕阻隔成了两个独立世界。
祝九卓立虚空中,轻哂应道:
“原来赢勾道主脸皮如此之厚。你上次趁我不防,以八阶巅极法力来袭。犹自不能奈何当初七阶初品的我,还好意思旧事重提。主动说出来?”
又道:“赢勾道主你此次亲身前来,若依旧不能成功杀我。那你就是两次以绝对压到性的法力,未能奈何我,不知如此一来,会否让道主无敌的心念,因此受到影响,失去问鼎更高境界的资格?”
祝九的言语攻势非常厉害,赢勾道主此次亲身而至。正是因他上次明明已将祝九额骨轰碎,拳劲打入祝九识海,使他道基全毁。
按理说祝九绝无生还之理,谁成想他不但再次出世,且法力倍长!
这件事情,对于亲自出手,已然确定祝九必死的赢勾道主,影响实在不小。
需知到了他们这一层级,已是逼近无所不能,但凡出手。必有所中。
惟其如此,在亲自出手猎杀祝九,确定他必死情况下。却发现他完好无损的再次出世,这对赢勾道主心灵上的冲击,是震撼性的,非常强烈,甚至让他心下生出一丝缝隙,再非浑融无暇的完美状态。
因此他此次亲至,正是要出手再杀祝九,以祝九的死亡,来抚平心灵上出现的波澜。
这种心灵层面的圆融。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却非常重要。只有达至他们这一层次的修者,才可领会。是一种追求无上无暇的天道理念。
祝九将赢勾道主来此的目的,一眼识破,并顺势反击,以言语直指对方本心,就相当于在出招攻击对手弱点,异常犀利,锋芒毕露。
纵是以赢勾道主的身份地位,一旦闻听祝九的言语攻势,亦不得不有所动容,当即在心下再次提高对祝九的重视程度。
但他乃是踏遍千百世界无敌的枭雄之辈,面上不见点滴波澜,周身气势忽如山呼海啸般凶暴,开口沉声道:
“我今日既然亲来,你已注定必死。因此你所说的两次杀不了你,不可能存在。”
祝九洒然摇头,双目法辉遽盛,再哂道:
“原来道主是善于说大话的无知之辈,岂不知天道运转,从不以任何人的意愿为转移,世间绝没有注定的事,道主言说必能杀我,本身已是违反天道循环之理。你执念杀我,更是落入下乘!道主以为对吗?”
祝九这番话依旧锋如绝世神兵,最妙是他借用天道循环,世事无定之理来做出比喻,使人极难应对,否则就像是在和天理辩驳一般,焉有胜算?
两人碰面以来,局面看似并不激烈,相对而谈,并未直接动手,实则句句机锋,交战早已开始,且是更甚于身体碰撞的智慧道念层次的交手。
至目前,表面看是祝九稍占上峰,语锋更见犀利。
实则不然,祝九的言语攻势,虽似神弓利箭,一字一句皆有戳中对手本心的力量,但赢勾道主其人,恰如千锤百炼,任凭雨打风吹的崇山峻岭,毫不动摇,坚不可撼!
下一刻,赢勾道主诡异的竖瞳绿眸阖动,轻吟道:
“祝九你的言语于我来说,便如落叶浮于水上,有风吹来时,落叶随风,虽能使水面稍生涟漪,但一旦拂风停歇,涟漪立告消逝,水还是水,叶还是叶,它们永恒只是两个不同个体,彼此不留痕迹。包括你这个人,对我而言,都只是一片落叶,是没有杀伤力的,这道理你懂吗?”
祝九闻言,居然露出深思神色,蓦地正容道:
“多谢道主提点,哈,我心中正有破关八阶的疑惑不解之处,听得道主之言,始明白过来,万物各有定理,不可强求。”
接道:“原来破入八阶,非是要强行收摄大世界核心本源入体,反是要顺势而为,与大世界本源的无量浩瀚相融,借助其力,化身天地。祝某来日能有所成,还需多谢道主今日所言。”
赢勾道主面上终告色变,自己教训祝九之言,竟解开他破入八阶的某种障碍。
赢勾道主的诡异绿眸中,首次显出明显的情绪变化,杀机大盛。
下一刻,两人在毫无征兆间,同时爆发出手。
他们从言语交战,转成生死杀战!败者,将毫无疑问,被抹杀一切存在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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